微山湖的西岸有一個沿湖的小鎮,名叫谷亭鎮。這座古鎮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的魯國。
當時的魯國在這裡設置了一個名叫棠邑的小封地,那時候這裡還有一片大湖,名叫大野澤。
現在的谷亭鎮依靠著微山湖與運河聯通的條件,商業發達,讓不少商人在此處定居。
鎮子裡面有一個姓夏的商人建了一座私家園林,園子造型別致,兼具南北園林之特色。
咸豐皇帝將自己的行轅臨時安置在這裡。
四五月間,園子裡的桃花已經盛開,蜜蜂和蝴蝶飛來飛去,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如果是在太平年間,皇帝臨幸百姓的宅院,必然會有一段美麗的故事傳出去,就像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那樣的。
不過在此時,這座院子裡到處都披甲執銳的禁衛。
這些人讓院子裡的美景都帶上了一種肅殺的氛圍。就連那蜜蜂屁股上的尖刺都仿佛帶著寒芒。
院子裡的小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太監穿著木底鞋踩在石板鋪成的小徑上發出清脆的如同木屐一般的聲音。
「參加陛下,濟寧府城急報,一支海匪從兗州偷襲濟寧,張總兵正率領守軍拼死抵抗。」
「什麼?」
咸豐的心中一陣慌亂。之前傳來的消息倒都是好消息。
勝保帶兵一直打到了徐州城下,勝利就在眼前。
咸豐之所以有閒情逸緻到這園子裡轉轉也是因為勝保處傳來的好消息。
勝保不愧是一員干將,他幾乎將每一部兵力都給用上,從徐州城的四面八方發動進攻,不給護衛軍一點點喘息的機會,這次取得了如今的進展。
這進展比過去幾個月都要迅捷。
「趕緊召集諸位大臣前來議事。」
皇帝急匆匆地向軍議的書房走去,後面隨身侍候的太監一路小跑邁著急促的小碎步跟上。
咸豐御駕親征也帶著一群大臣,這些人有專門籌措糧草的,有專門參謀軍議的,就像是一個參謀部一般。
「陛下,海匪怕是救不了徐州城了,採用圍魏救趙的辦法,通過攻打濟寧,試圖讓我軍撤退。」新上任的兵部尚書穆蔭也是咸豐的親信。
這個傢伙靠著能夠背出《孫子兵法》以及熟讀《三國演義》被咸豐誇讚為「知兵事」。
「那到底是救還不是不救?」
穆蔭說了半天,似乎沒有說出解決辦法。
圍魏救趙誰都知道,回去救的話,那麼當前就差臨門一腳的徐州成怎麼辦?
「這」穆蔭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這可能要問前線的勝保將軍了,徐州城究竟還要多久能夠拿下?要是現在就能夠拿下徐州城,那就讓張總兵那邊再堅持一下。」
穆蔭是個聰明人,他直接將皮球踢給勝保了。
一旁的肅順卻皺著眉頭,他是大清的忠臣,是皇帝的心腹,真心不希望這大清朝倒了。
沒有了這大清朝,他們這些滿人還能夠活下去嗎?京城的滿人享受著漢人的供養,已經被養成溫室里的花朵了。
現在再去問勝保的話,時間上還來得及嗎?
都說軍情如火,這都已經燒起來了,還有時間等嗎?
「陛下,臣以為應該立即後撤,海匪可不是只有徐州城的兵馬,而且海州在他們的手中,沂州也有白蓮教的亂匪在活動,那麼他們之前守在沭河一線的兵馬會不會北上?也許我們的身側現在就有一支大軍在呢。」
肅順的話直接駁了穆蔭的面子,大家同為滿人,以前在朝堂上都同進退。
不過肅順現在顧不上這些了,已經到了大清國生死存亡的時候了。
當然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意識到這一點。
這個時候刑部侍郎梁應鐘也站出來支持肅順。
「陛下,無論如何,濟寧都要救,那裡不僅僅是大軍北上的退路,同時還是我大軍的糧草所在。要是沒有這批糧草,整個北方再也徵收不到足夠幾十萬大軍食用的糧食。」
要是沒有糧食吃,這幾十萬大軍很快就會變成亂軍,到時候,即使沒有護衛軍存在,這大清朝也要完蛋了。
咸豐皇帝的眉頭緊皺,他細長的眼睛周圍是一圈黑眼圈,臉上的皮膚卻是煞白的,缺乏生機。
過去的一個冬天,他大部分時間都臥病在床,很多大臣以此為由勸皇帝班師回朝,卻都被他給否決了。
這位帝王雖然能力不怎麼樣,卻真的非常敬業。
作為一個皇帝最怕的事情就是大臣們意見不一,而自己又拿不準主意。
因為大臣們的意見不一,最後的決定權還是會回到了皇帝的手中,而皇帝又不想做出決定。
「立即派快馬到前線聯繫勝保,進攻還是後撤,由他決定,行轅現在就開始準備,我行轅兩萬大軍先行回去支援。」
皇帝終於做出了決定。
「陛下,要不還是等勝保大人的大軍,陛下的安全」
肅順勸道。他真的擔心這兩萬大軍能否保護得了皇帝陛下。
「等不及了,將士們能夠在前線衝殺,朕又怎麼會害怕那些海匪呢?」咸豐義正言辭地說道。
這話聽起來就非常大氣。
但是這位皇帝陛下,連馬都騎不了,真的到了前線,真的能夠起到鼓舞士氣的作用嗎?
現在的徐州城始建於康熙年間,到了雍正時才建造好,主城周長九里,以壘石為基,全城包磚,高三丈三,設四門,城外有護城河,不過此時護城河中的水已經被清軍排乾。
東門外原本是一個大型的荷花池,一道石橋橫跨池塘,連接城門以及遠處的大道。
此時泥濘的荷花池中到處都是屍體,屍體上裹滿了泥漿,就跟泥塑一般。
新長出來的荷葉還沒有來得及露出尖尖角就已經被攪碎進爛泥之中,成為肥料。
九里長的城牆上幾乎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台雲梯,護衛軍已經來不及將雲梯推倒。
滾木雷石不要錢似的從雲梯上滾下去,將正在攀爬的清軍一起帶下去。
袁衛抱著他那塵封已久的大噴子也上了戰場。
這個時候哪裡還顧得上紀律,能夠守住城牆才是真的。
士兵們都知道自己的司令當年戰力非常強,一把大噴子,打出去就跟小炮一般,掄起來就是巨型狼牙棒。
最沒有戰鬥力的訓導主任饒家俊留守在司令部,指揮百姓在城內設置障礙,準備接下來的巷戰,其他的司令部成員都已經上了戰場。
現在的江北縱隊目標是死守城牆。
「砰」的一聲,孟訊用手中繳獲的清軍燧發槍,對著城下放去。
不需要看,肯定能夠打到清軍。
因為此時的清軍也都麻木了,他們聚集在雲梯的下方,不斷地向上攀爬,周圍到處都是死傷的士兵屍體,這似乎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影響。
「金汁熬好了嗎?」孟訊問一旁的民兵隊長龐懷忠。這是他曾經的一名手下,被調到城內成為了民兵隊長,手下一百多民兵專門協防孟訊中隊。
不過這一百多人現在只剩下五十幾人。
清軍也不是乾巴巴地向上爬,他們在城下還安排人手持弓箭和火槍向城頭上射擊,以掩護自己的人登城。
「好了,好了」龐懷忠氣喘呼呼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一股惡臭味應聲飄來,混合著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
「噗啦」一大鍋金汁從城牆上潑下來去,方圓幾米之內的清軍一片哀嚎。
被滾燙的金汁燙傷,不會當場死去,不過最終也活不下去,因為哪怕只是一小塊燙傷的傷口,最後也會感染,最終要了傷者的命。
士兵們都知道其中的門道,因此對這種生化武器充滿恐懼。
「清軍的弟兄們,不要再白白送死了,滿清完了,你們退吧。」孟訊還不忘拿著大喇叭對城外喊話,進行一通心理攻勢。
不過城外的清軍似乎並不買賬,回應他的一通射擊。
「他娘的,誰還有子彈啊,給老子幾顆。」王聘急得要命,他已經沒有子彈了。手中的步槍也因為過度使用,槍管基本上要報廢了,膛線幾乎都已經被磨平。
「喏,給你。」孟訊將手中的燧發槍遞給了王聘,又將鉛彈和火藥給他。
「還會用這玩意兒不?」孟訊滿是硝煙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裂開的嘴巴,露出了裡面的大白牙。
這個時候他的臉上,只有眼睛和牙齒還是本來的顏色,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
至於身上的味道,估計比那熬煮好的金汁兒也好不到哪裡去。
「娘的,還是做民兵的時候用過這玩意兒,沒想到我王聘,軍中的王牌射手,有一天還要用上這種老古董。罷了,罷了,聊勝於無吧。」
王聘還是接過了槍,孟訊不允許他上去肉搏,他只能在原地看景兒。
清軍又開始爬雲梯了,清軍的士兵
在滿是金汁的雲梯上往上爬。
這也不是他們自願的。勝保治軍嚴酷,稍有猶豫就可能被己方的督戰隊射殺,還要連累自己的家人。
這些清軍的士兵明知是死也要往上沖,興許什麼時候真的就占下了城頭,活下來的人加官進爵,就走了狗屎運。
另外一處城牆上,袁衛一個橫掃,輕鬆地將一名在城牆外露頭的清軍腦袋打爆。
他走到哪裡,哪裡的護衛軍士氣就大增。
九里長的城牆,已經被他轉了一圈。
徐州城北壩子街有一座土城,是嘉慶年間修築的,此時這裡已經被清軍占領。
土城內除了清軍之外,看不到一個活人。
勝保的指揮部就設置在這裡,指揮幾十萬大軍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光是傳令兵就需要數百人之多。
大帳中隨時有人進出,匯報前方的情況。
「報,大帥,陛下的聖旨。」
這一次事關重大,咸豐沒有草草地下個口諭,而是給了勝保一道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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