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猴傳 第一百二十一章 溫情暗生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一句話說得，猴子都迷惑起來。

    「我的眼睛，真如姑娘說的那般，會說話？」

    「那當然啦！」

    小月淺淺一笑，一副你別不相信的樣子。

    「眼睛，可是心靈的窗戶。很多時候，透過一雙眼睛，足以看清一個人的心思。」

    「比如說，你現在就在震驚，我一個這般純真無邪的姑娘，為何會有顆玲瓏心。」

    被人看破了心思，猴子登時有些悻悻，卻依舊不服氣道：「那是因為你救了我，所以我才不設防！」

    「咯咯……是嗎？一隻猴妖，對一個人族姑娘說，不設防。這般一說，小月可就對你越發好奇了。」

    小月咯咯笑著，銀鈴般的聲音，靈動之極。顧盼自得的雙目，如九天繁星，一眨一眨的，煞是好看。開起玩笑來，也是半真半假。

    「關於那天之事，你還記得嗎？」

    記得嗎？

    猴子一怔，禁不住回想。

    一副依稀的畫面，逐漸在腦海里浮現。

    那天，狂奔了萬里路。

    那天，急剎於萬丈深淵前。

    那天，殘缺四象陣再現。

    那天，被迫縱身萬丈深淵。

    然而，腦海中的畫面，自縱身入深淵之刻起，便開始模糊。

    至於什麼時候落地，什麼時候被救，猴子卻沒多大印象。

    只依稀記得，落入萬丈深淵時，似乎吸進了不少瘴氣，以致出現幻覺。

    那時候，身下竟匪夷所思地出現了一道空間裂縫，一口就把自己給吞沒。之後的事，便一切都想不起來了。

    現在想想，那時候必定是因瘴氣，出現了幻覺。

    要不然，怎可能這麼巧，憑空冒出道空間大裂縫來？

    一時間，猴子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記得一小半，卻記不全了……」

    「嗯，和小月猜想的一樣。」

    「這麼說，你看到了全過程？」

    「不，不是的。」

    「那天，小月本想到到山谷里採藥，可剛一出門，就聽到空中怪響。還沒等小月看清，一隻猴子就直.挺.挺地從半空摔落，砸得院裡好大一個坑。」

    說到這裡，小月的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一副怕怕的表情。

    「那聲勢，可把小月嚇壞了！小月還以為，那隻猴子會摔成肉醬。可最終結果，卻讓小月大吃了一驚。」

    「大坑之下，那隻猴子，竟然未摔得四分五裂，反倒還掙扎著爬起，遞出了個眼神。正是那個眼神，才讓小月敢於靠近，把它救出。」

    一個眼神？

    猴子咧了咧嘴，難以置信。

    要是這副身軀，是個風流倜儻的男兒身，猴子還有可能相信人家姑娘會一見鍾情。

    可明明是張猴臉，哪會有那麼大魅力？

    「你不相信嗎？」

    小月咯咯嬌笑著，再一次詮釋了「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句話的意義。

    「那時候，你渾身骨頭，都斷了一大半。可你掙扎著起來，看到小月的第一眼，卻是如釋重負的眼神。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猴子可是剛親歷過人族與妖族的慘烈之爭，怎會不明白這背後的意義？

    若是猴子與普通妖族般，心存人族必殺之念，那看到小月這個人族少女的第一眼，就絕不可能是如釋重負的眼神。

    那種重傷垂死的情況下，看到人族，避之唯恐不及，豈有如釋重負的道理？

    唯有心向人族，從未認為人妖不兩立之輩，才可能這麼大之心，看到人族非但不躲，反倒透著股親自。

    這是小月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接觸到的「另類妖族」。

    在這妖族橫行，人族積弱的艱難歲月，絕對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是以，小月才下定決心，治好這隻另類的妖猴。

    「這代表著，你認同人族，與其他對趕盡殺絕的妖族，有著徹底的不同。」

    「這樣的你，怎麼會傷害小月呢？你說，是吧？」

    猴子齜牙，故意露出了個惡狠狠的神色，道：「小丫頭，別自以為是了！等老子傷一好，馬上就把你一口吃掉！」

    猴子的神色，登時把小月給逗樂了。

    她咯咯嬌笑著，連手中的藥簍都似抓不穩了。

    「笨蛋！你若真有心傷害小月，怎麼會白.痴到說出來？你現在這副模樣，喘氣重一些，都有可能丟了性命。怎麼可能把真實意圖表現出來？」

    「你就不怕，暴露了真實意圖，小月先下手為強？」

    「還有，你這小把戲，哄哄小屁孩還行，怎可能瞞得過冰雪聰明的小月？哼！」

    小月臭屁地冷哼了一聲，話鋒再度一轉，威脅道：「以後，不許再叫小丫頭，人家都十六歲了，怎可以再這般亂叫？你若再不識趣，小月就在你的藥里混上十絕痒痒散，讓你知道小月的厲害！」

    猴子登時咋舌，頗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意味。

    這渾身仙靈氣的少女，看著天真無邪，實則蕙質蘭心，聰明絕頂。

    若是再這般小看於她，絕對會被這小丫頭嗆得難以反擊。

    她提到的十絕痒痒散，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在這動彈不得之時，如果被用上這玩意，絕對想撓都撓不了，那後果，光想想都覺得渾身上下不自在。

    一念及此，猴子雞毛疙瘩都起來了。

    眼見猴子的神色，小月促狹地一笑，終究是噗嗤笑出聲來。

    看那眼神，明顯是將猴子叫的那聲「小丫頭」，連本帶利地收回來，再反壓猴子一頭。

    至於十絕痒痒散，必定是威脅的意味居多，絕不會真的參入藥中，令猴子備受折磨。

    那感覺，就好像調皮的小妹，故意捉弄自己的大哥一般。

    好啊！你這小丫頭，居然敢調戲到大聖爺身上來了。

    猴子暗暗磨牙，心底卻有絲異樣的思緒在滋長。

    自出現在這妖族橫行的世界開始，猴子的每一天，幾乎都是在爾虞我詐、生死搏殺中度過，何曾感受過半絲不帶陰謀伎倆的溫情？

    別看如今小月調侃得猴子下不來台，但那玩笑中帶著關切的溫情，卻令猴子心中溫暖無比。

    這種溫情，猴子只在前世的親人身上感受過。

    即便是那捨生忘死的黑狗精，也因了之前的一絲芥蒂，失卻了那溫情的味道。

    唯有眼前，這空靈中帶著古靈精怪的少女，讓猴子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意，不由自主地生出溫情來。

    胸膛，有絲絲暖暖的氣息在流淌，連重傷下的麻木與脹痛，都似乎被驅離了這副身體。

    「好了，說了這麼多，小月也該採藥去了！」

    「好好在榻上養傷，千萬別再亂動了！要不然，哼，有你好果子吃！」

    小月揚起秀氣的拳頭，就算在耍狠威脅，竟也掩飾不住眼底的笑意。

    一雙寶石般的大眼，都眯成了月牙狀。

    「哎！等等！」

    猴子陡然記起小月說過之話，不由心生狐疑。

    「你要上哪採藥去？」

    「到山谷里採藥呀！還能去哪？」

    果真，如猴子第一遍聽到的一般。

    「山谷，採藥？這裡不是深淵底下嗎，哪來的山谷，哪來的藥？

    「嗯？」

    小月狐疑地回頭，一步步走到猴子跟前，把手往猴子額頭上一貼，一手扶著自己的額頭，喃喃道：「沒發燒呀，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一句話把猴子噎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呃……咳……難道這裡真有個山谷？」

    「廢話！小月在這裡住了那麼長時間，除了山谷外，還真沒見過什麼深淵。」

    「你確定？」

    「當然啦！這裡叫青月山谷，整片山勢，呈一角月牙之勢，與小月之名不謀而合。所以，這是上天賜予小月的私有領地，怎可能不確定？」

    隨著小月的描述，猴子幾乎可以從腦海里勾勒出一角月牙環抱的小山谷。

    仔細一回想，心頭大駭。

    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己分明是被四小妖圍堵，走投無路之下，才縱身跳入了懸崖。

    可小月在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肯定不會認錯地勢。

    難道……昏迷之前，見到的一道空間大裂縫，不是幻覺？

    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得通。

    或許，如今的自己，早就遠離了那道懸崖，隔了千山萬水。

    這冥冥中，難道只是巧合嗎？

    猴子竭力保持神色不變，心中卻早已翻起了滔天駭浪。

    「你怎麼了，沒事吧？」

    猴子雖竭力繃緊了臉，但那些細微的變化，豈能躲過小月的眼睛。

    「呃，沒事，沒事！只是身上，突然疼得厲害，可能是剛才坐起身來，扭到痛處了！」

    「沒事就好！那你好好休養，別再亂動了，小月採藥去啦！」

    小月甜甜笑著，輕靈地朝藥簍跑去。

    你這張陡然僵硬的臉，沒事才怪！

    可是，你不說不打緊，每個人總有秘密的嘛！

    與其逼你說，不如讓你主動說出來，本姑娘還省點心呢！

    雖然，本姑娘很好奇，但本姑娘有的是耐心。反正，你這傷，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好起來的。

    輕靈的腳步，很快衝出了門扉。

    猴子聽著她遠去，終於暗出了口氣。

    這小丫頭，雖讓人心中溫情暗生，可那古靈精怪的勁，卻讓猴子生出了招架不住的感覺。

    至於空間大裂縫之事，猴子不想多嘴，害怕一時的無心之語，為小丫頭召來大禍。

    不知不覺間，猴子竟把自己當成了大哥哥，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把所有的災禍，從小妹身邊掃遠。永遠讓這個小妹，平平安安的，每一天，都能見到那古靈精怪的笑容。

    惟願，這渾身仙靈氣的少女，永遠無災無病，直到地老天荒。

    「小子，想什麼呢？」

    就在猴子心中暗下決定之時，一道毫不客氣的聲音，陡然在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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