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燃字閣 www.ranzige.com」阿爾帕斯的兩個腦袋同時點了點。
緊跟著,祂那小小的身體逐漸融化,跟地面合而為一。
祂正在消失。
「恐懼神國…藏在斷肢神國背後嗎?」王錦看出了端倪。
想要進入恐懼神國,就必須讓斷肢神國消失,讓阿爾帕斯就此消亡。
「這下知道了吧,考驗其實是不得已的,我們真的沒辦法犯錯。」
「別太記恨我啊,鯨之港的監獄裡,我還帶頭去救了你呢。」金面具的笑聲減輕了,逐漸歸於平靜。「在這待了這麼久,你…哈哈,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意思的人類了。」
「謝謝你的餅乾。」
說完這句話,金面具緩緩消失了。
王錦突然意識到祂的毛色並非巧合,金面具就是那隻總在自己身邊晃悠的胖黑貓。
那銀面具呢?祂是…
王錦想了起來,自己給這隻斷了腿的花貓治過傷。
「是的,那就是吾,在此謝過了。」銀面具對著王錦輕輕點頭,像是在表示認可。
「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我們都太過弱小。若是能早些遇見你,悲劇或許不會發生。」
「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王錦。」
「以後會有很多人傳唱你的事跡,你應該也不介意自己的傳奇再長一些。」
「那麼,再見。」
銀面具也緩緩消失了。
腳下那盛開著花朵的地面像是突然沒了實體,王錦一腳踩空,落了下去。
「請拯救她。」混雜起來的聲音緩緩迴蕩,這就是阿爾帕斯的最後一句話。
王錦望著逐漸崩塌的天空,輕輕閉上眼睛。
阿爾帕斯是很好的小貓,她們為女孩付出了一切,無論生前還是死後。
貓與女孩的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前輩們把這份責任交給了王錦。
做不到的事,就由他去做。
拯救不了的人,就由他去拯救。
撲通!
冰冷的包裹感傳來,王錦知道,自己落入了水中。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一整片金色的海洋。
鯨之港的地基逐漸遠去,緊接著,王錦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壯美生物。
雖然只是個輪廓,甚至只是一小部分,可它那巨大的身體仍舊令人心生恐懼。
王錦想到了幽海禁忌,藍環廚娘的父親,那令人聞之色變的巨獸。
可就算那樣的存在,在幽海鯨面前依舊顯得渺小。
王錦繼續下墜,窒息感卻並沒有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心跳加速,手腳發抖,血液泵動。
那是不知從何而來,卻幾乎在瞬間把他心神摧毀的恐懼。
漫長的黑暗過後,神國的門扉敞開一瞬。
王錦直墜進去。
再次睜開眼睛時,面前是熟悉的小鎮。
——
人聲鼎沸,商販與買家來來往往,孩童嬉鬧奔走。
一切都是那麼和諧,和諧到讓王錦有些疑惑。
「這是…鯨之港?不,不對。」王錦眯起眼睛,他看到了城市正中心,無助哭泣著的卡特琳娜。
這裡是恐懼神國,是當年的鯨之港。
它那麼繁榮,那麼廣闊,卻唯獨容不下一個女孩。
那些永遠都不懷好意的目光,偷偷靠近的威脅,時不時響起的嗤笑,都令人頭皮發麻。
她每一天都生活在地獄般的折磨中,周而復始,永無止息。
如果這些畜生沒對流浪貓下手,沒在最後對卡特琳娜下手,或許一切都能夠挽回。
罪魁禍首近在眼前,他們發現了王錦的到來,正收斂起笑容,沉默地看著他。
王錦沉默著看了回去。
這樣的眼神曾經投向過卡特琳娜,如今投向了自己。
要怎麼做已經不需要考慮了。
王錦伸出手,釘劍在空中緩緩浮現,潔白的光芒在其上不斷流轉。
鯨之港的常駐人口數是兩萬六千零五十二,
王錦有一個人,一把釘劍,
他要帶那個女孩離開。
——
「往後退!再後退一點!」
阿麗莎聲音沙啞地嘶吼,紅桃猛然把她提起,向著墓園深處狂奔。
滴滴滴——
急促到幾乎連成一串的報警聲閃過,巨大的蘑菇雲在人群中緩緩升起。
泰迪的零件四散飛出,阿麗莎眼眶發紅,牙關緊咬。
最後的手段已經用完了,接下來的選項只有兩個。
逃跑,或者死亡。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它們其實是一樣的。
「想想辦法…想想…冷靜點…」阿麗莎咬著指甲,瞳孔縮成一個小點。
「我可是阿麗莎…沒人能殺掉我…沒人能…」
猛然間,她抬起頭,看向紅桃。
「三分鐘,能給我爭取到三分鐘嗎?」
「不知道,倒不如說,肯定不可能吧。」孔雀的左胳膊無力地垂在身旁,她用右手把身後的背包放到身前,「果然還是太瘋狂了,跟你們一起做這些事,走到今天這步。」
「但是…果然,這種絢爛的生活才適合我。」孔雀停下腳步,在背包上用力一扯,引線開始燃燒,「外面的世界會比現在更精彩嗎?」
「喂!你幹什麼?」塔莉埡放緩腳步,卻沒有停下。
孔雀只是個普通的粉刷匠,就算有身為海盜的本能,也已經到極限了。
「會更精彩的。」紅桃深吸一口氣,給出了答案。
「是嗎?那真可惜…」孔雀邁開麻木的雙腿,迎著人群沖了過去。
「替我去看吧!」
轟——
雜亂的顏色爆發開來,鮮紅,慘綠,這對喜愛彩色的她來說,是最好的墓碑。
通常情況下來說,是這樣的。
孔雀並沒有就這樣消逝,她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面前站著道陌生的身影。
深藍色的皮大衣,船長帽消失不見,散落的頭髮被血跡粘在一起。
「是你,」孔雀不可思議地看著威爾康,「你這個叛徒…不,不對。」
這男人擄走了卡特琳娜,現在又突然出現在這裡,救下自己。
孔雀理解不了他在想什麼。
威爾康把她輕輕放下,抽出短矛,緩緩離去,只留下一個沉默的背影。
他不打算解釋什麼,就這樣緩緩消失在人群中。
——
恐懼神國中,地面逐漸被血染紅。
屍體在地面上堆疊起來,無數肢體橫飛而出,碎裂的內臟流了滿地。
幾乎看不到王錦的身影了,他被人群逐漸淹沒,只有不斷響起的哀嚎證明他還活著。
揮舞刀劍,砍入肉體,帶走生命。
他正在用最原始,最古樸的方式,一點點摧毀卡特琳娜的恐懼。
王錦默數著自己的心跳聲,這是他開始殺戮的第一萬八千六百七十二秒,將近三個小時。
連續不斷的劍舞讓他的體力迅速流失,落蟬讓他的手腕發出哀鳴,王錦依舊沒有停止。
天色逐漸變得昏暗,王錦從正午殺到了黃昏,他整個人都被血染紅。
他用近乎虔誠的動作,一下又一下地重複著揮砍,轉身,換手,閃躲。
「你是瘋子嗎?」孩童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再這麼下去,會把自己活活累死的。」
「他聽不到。」盛宴搖搖頭,「現在他跟卡特琳娜的狀態差不多。」
「恐懼湧上心頭,感知時間被拉長,這樣的三個小時…在他眼裡已經過了一整天。」
「一整天…」動物園伸手碰了碰身旁的居民,下一秒,釘劍把那人連著他一起洞穿了。
「可我們還是虛幻的。」他望著毫髮無傷的身體,微微搖頭。
「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盛宴眯起眼睛,「他確實害怕,可他從沒想過讓別人代替自己承受恐懼。」
「這是屬於他的漫長戰役,我們一點機會都沒有。」
——
「呼…呼…」耳邊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被拉長,成了怪異的歌聲。
這是很難形容的感覺,敵人的動作並沒有放慢,自己的思維沒有加快,唯獨感知陷入了漫長的,無法逃脫的水牢,被恐懼一點點溺死。
這就是卡特琳娜的世界,王錦已經在這裡度過了二十四小時。
人群毫無抵抗力,他們如同麥子般倒下。
疲憊感侵蝕著身體,王錦踩在屍體堆成的小山上,繼續向前。
——
王錦開始殺人的第十二個小時,天空一片漆黑,繁星與極光點綴著這座港口城市。
他從黃昏殺到了深夜,在認知中已經過去了四天。
體力已經透支不知道多少次了,汗水與血液浸透了他的衣服,逐漸被風乾,又被打濕。
幾乎無法忍耐的飢餓感再次傳來,王錦揮劍,前行。
兩萬六千人並不是個普普通通的數字,而是一個又一個吼叫著撲上來的人。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力氣或大或小,卻都沒有半點畏懼。
無邊無際的敵人,早已經沒了知覺的身體,惹人瘋狂的飢餓,這樣的場景令人絕望。
王錦依舊面無表情。
他的眼睛上結了一層血膜,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防禦也早就不再是滴水不漏。
嘭!!
重重一擊砸在王錦後腦,視覺與聽覺逐漸被剝離。
在朦朧的黑暗之中,他見到了那個穿著碎花裙子的女孩。
於是在倒地前的最後一刻翻身跳起,揮劍橫掃,幾顆頭顱騰空而出。
「嘖…」孩童遠處看著這一切,輕輕搖了搖頭。
他能看到王錦一直在默念。
不能…再讓任何一人迎來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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