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納德回來的很快。筆下樂 www.bixiale.com
傍晚時分,那道壯碩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碼頭附近。
帶著相當豐富的收穫。
看到遠處等待他的王錦,雷納德開心的像個三百來斤的孩子,快步趕了過來。
然後,他看到了王錦臉上那些血道子。
「你這…」
「別提了。」
王錦面色複雜地擺擺手,示意他略過這件事。
當然是胡小北乾的,她這時候正在跟安妮賭氣。
當然,說是賭氣,其實更像是種增進感情的玩鬧。
兩隻蘿莉互相揮舞小拳頭打打打,時不時互相推推滾作一團,看著頗為賞心悅目。
而王錦…是被誤傷的。
雖然那突然凌厲起來的小爪子怎麼看都是故意的,可胡小北一口咬定,那就是誤傷。
「走,找個地方邊吃邊說。」王錦指了指一邊的餐館,雷納德咬著後槽牙點頭。
五分鐘後。
雷納德吹了吹盤子裡那很有異域風情的魚餅,一邊戴手套一邊衝著王錦挑挑眉毛。
「首先是它。」
雷納德目光盡頭,帶著精美浮雕的魚骨匕首正躺在桌子上。
通體漆黑,浮雕則是黃金的質地,刻著雄偉的宮殿與祭壇。
仿佛來自某個偉大而又神秘的文明。
王錦將匕首握在手中,能明顯感覺到上面涌動著污染,以及某種…特殊的氣息。
不知道為什麼,王錦下意識覺得這東西像是把鑰匙。
能隨時打開某扇奇異大門的鑰匙。
「白棉上次就是靠它跑掉的,挺好玩的小道具。」雷納德隨手從邊上拎出兩瓶啤酒,用大拇指彈開瓶蓋。
「正兒八經的物品類怪談,白棉說它叫【守門人的密鑰】,守的大概是靈界的大門?」
「靈界…那是個奇怪混亂又危險的空間。」
「它極度不穩定,卻又維持著恰到好處的平衡,像個被不停灌風的破口袋,依舊保持著鼓起。」
雷納德一口喝了兩瓶啤酒,打了個酒嗝,把說明的重心從「靈界」轉到「行走」。
「發動能力的條件是給自己一刀。」
「捅的越狠,能在靈界停留的時間就越久,跑多遠就看本事了…白棉上次斷了條胳膊才勉強沒被淹死。」
「副作用是暫時失去方向感,注意,是上下左右都分不清那種,以及——」
雷納德敲了敲桌子,難得地正經起來。
「別在建築物密集的地方使用,人群中也不行,會傷到自己。」
「明白了。」王錦點點頭。
雖然副作用在戰鬥中有些致命,可這東西確實足夠實用。
「守門人的密鑰…」王錦念叨著它的名字,把匕首揣進口袋。
等會兒找個沒人的角落試試。
「那麼接下來,血色秘藏。」
雷納德很快就結束了晚餐,他擦擦手,從口袋裡掏出那些得自哈拉爾的紅色粉末。
原本這些東西被裝在小皮袋裡,現在已經被分成幾份,裝進了小型香爐。
「要說這玩意兒,真是挺曲折。」雷納德嘆了口氣。
「我給研究所郵回去一部分,他們這段時間都在用動物做實驗,想著重現哈拉爾之手。」
「可惜沒什麼成果,除了所里多出一批帶著很帥氣紋身的小白鼠,以及…有幾個同事覺醒了新天賦,辭職出去開紋身店了。」
發現話題有點跑偏,雷納德撓撓頭,掀開香爐。
「後來我們弄清楚了實驗失敗的原因,你猜它是以什麼為燃料啟動的?」
雷納德一邊捂住王錦的嘴,一邊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還是我從阿麗莎提供的情報里找出來的線索,哈拉爾跟冷冽者合作的時間,剛好是他探索完血色秘藏不久。」
「能讓他這樣的傢伙主動當狗,說明哈拉爾需要冷冽者的某些東西,也就是——」
雷納德頓了頓,看著王錦的眼睛開口。
「信仰的力量。」
王錦掙扎著擺脫了雷納德的大手…這壯漢好像生怕王錦猜出這些東西的用途,一直不讓他說話。
「真有這玩意兒存在?」王錦整理著凌亂的頭髮。
雷納德說的太玄乎,如果真有「信仰的力量」這麼個東西,那麼僧侶和神父會變得極其能打,如來神掌和大威天龍或許不是假的。
可惜,這裡是現實,並不是什麼大亂燉的遊戲世界。
信仰神明什麼都不會得到…倒不如說,如果你真得到了某些特殊知識,就得給自己準備棺材了。
「我這麼說只是方便你理解。」
雷納德搖搖頭。
「非要追究原理的話…」
「怪談誕生自人類的意識,反過來卻並不成立,這件事你清楚吧?」
發現王錦微微歪著頭,雷納德興致大增,準備好好給他講講。
「研究所的老本行就是整理數據得出結論,這些東西我也了解挺多。」
「我們至今依舊不清楚自然怪談是如何誕生的,但這並不妨礙我們想辦法模擬這一過程。」
「讓大家一起信仰某種東西,從而創造出這麼個怪談,是成功率極低,而且相當危險的行為。」
「當然,這確實值得一試,如果真能弄出太上老君啥的,那多帶勁啊。」
「有一批人,好像是叫真理教會?」
「他們認為星空之上的存在就是跑偏的宗教產物,比如邪惡版本的耶和華,長滿觸手的須佐之男,亦或者不可名狀的神王奧丁…可惜這些聲音很快就被淹沒了。」
「在上個世紀中後期,由統轄局帶頭進行了一次實驗。」
「零號計劃——人造怪談。」
雷納德敲了敲桌子,王錦則很配合地拿出鬼吹燈點燃。
「這是個偉大又殘酷的設想,我們投入了很多人力物力。」
「可惜很快他們便遺憾地發現,這行不通。」
「人是主觀性很強的動物,數量越多就越難統一對信仰目標形象的構建,就算真弄出來了,有的也只會是混亂扭曲的奇怪玩意兒。」
「幾萬次嘗試中成功過那麼一兩次,聽說當年差點失控。」
雷納德看著鬼吹燈的光芒,突然說了個不相干的事件。
「試驗場所選在新疆羅布泊,1964年,華夏的第一顆原子彈在那裡爆炸。」
「人造怪談是條走不通的路。」
「這是前人付出慘痛教訓得到的知識,後來上頭說要打到一切牛鬼蛇神,花了十來年才徹底平息影響。」
「而他們沒細說的是…」
雷納德壓低聲音靠近王錦,一臉神秘。
「在信仰逐漸成立之後,是真會有東西產生的,你可以將其理解成怪談的『胚胎』。」
「就像我剛才說的,人造怪談十分困難,幾千萬枚胚胎中才有那麼一兩枚能孵化成功,可這並不代表那些死胎就完全沒用。」
「準確來講…統轄局已經用上了。」
「…秘儀技術?」王錦咽了口唾沫。
以那群老油子的性格,二十世紀那場實驗中的胚胎不可能被浪費。
而這也能解釋近幾十年來,統轄局為什麼從政府的附屬品一躍成了陰影中的最高部門。
他們從那些胚胎中得到了好處。
「沒錯,秘儀是以事相為核心,輔以怪談胚胎的技術。」
「這些怪談胚胎沒有形體,就是單純的,有奇異力量的某種物質,通常情況下是很難被捕獲的,而這個…你看它像不像被敲碎的賢者之石?」
雷納德把香爐中那些紅色粉末湊到王錦面前,小聲嘀咕著。
王錦愣了幾秒。
他回想起了馬堯當初對賢者之石的介紹。
第五元素,未加工的秘儀。
原來是這麼回事…
「後面這部分我原本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研究到了這裡,局長說啥也不可能告訴我。」
雷納德呲了呲牙,拍打著王錦的肩膀。
「兄弟,我感覺咱倆正在逐漸接近怪談的本質,太牛逼了。」
「接近怪談的本質?」
王錦嘟囔著雷納德的話,瞳孔突然一縮。
許久以前,在那片白色神國之中,他依靠著電話亭與十七年前的王珏交談。
那個混蛋說…
『我最近在調查一些東西,關於星空之上的存在。
我們的世界很顯眼。
或許不只這裡存在著生命,但只有這裡存在著怪談。
我想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你,但太早知道這些對你沒有好處。
很多東西只能親自尋找答案,你得自己摸索著前行。
放手去做吧,祝你好運。』
王錦眯起眼睛,輕輕握緊拳頭。
近了。
哪怕只有那麼一點,王錦依舊能察覺到,自己跟真相的距離確實近了。
不只是王珏的真相,還有怪談,外神,以及這個世界的真相。
這幅無比巨大的拼圖,在王錦面前展露出令人悚然的一角。
「咋了?」發覺王錦表情有點不對,雷納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兩下。
「沒什麼。」王錦笑笑,收起了情緒。
雖然很不想承認,不過那混蛋說的沒問題。
放手去做吧。
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不斷前行,看看死亡和真相哪個先來。
那麼,應該繼續踏足於現在。
「接著說這個,你口中那個信仰的力量指的是怪談胚胎,也就是…它?」
王錦指了指那些血色粉末。
「沒錯,不過這玩意兒跟賢者之石又不太一樣——它本身不具備力量,卻又能被其他怪談胚胎激活。」
「也就是說,你可以把對壓根不存在的毛絨絨神的信仰收集起來,灌注在這裡。」
「最粗淺的用法嘛…」
雷納德晃動著香爐,五指合攏又張開,張嘴發了個爆破音。
「嘭!」
王錦眼前一亮。
——
雷納德沒久留,他拎著壺魚人油沖向碼頭,沒過多久就回到了蟹鉗島。
機會難得,離開冰蟹港口之後會越來越偏,幾乎看不到什麼人煙。
難得有這種機會,他得把自己的發現和報告總結起來,順便簽署研究所傳真過來的保密協議。
每到這種時候王錦就會真切地感受到,這兩米多高的壯漢其實是個文員。
肉搏與健身都是愛好,雷納德還寫得一手好報告書,本身又有統轄局承認的神秘學博士學位。
既能跟聰明人講道理,也能強迫蠢人聽自己講道理。
不愧是韓東的接班人啊。
感慨過後,王錦檢查著雷納德送過來的東西,這是他近來的收穫。
幾顆圓球形狀的香爐。
金屬材質,外表鏤空,用細鐵鏈掛在腰間,有點像是某種特殊的流星錘。
它們不只能爆炸,用那種粗淺的消耗方式很讓人心疼。
除此之外,就是那把守門人的密鑰。
王錦並沒有急著離開,他坐在座位上,仰頭盯了會兒天花板。
他在思考雷納德說過的那些東西,也在思考有什麼東西他沒提到。
比如…
公司在零號計劃中起到了什麼作用。
按照流傳的說法,公司起源是在二十世紀中葉。
幾個下鄉的青年突發奇想,給怪談套上了韁繩,再逐漸進行原始積累,最後有了今天的龐然大物。
零號計劃是在那之後十年左右,公司應該正處於初露頭角的階段。
董事會成員應該已經掌握了一定的技術,或者說在那之後,這份技術才真正趨於成熟。
他們是如何掌握的?
可惜,這部分真相雷納德不可能清楚,公司里或許都沒幾個人知道。
王錦只能自己慢慢挖掘。
「上個世紀…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王錦嘆了口氣。
那段時間正經歷著科技爆炸,無數新興事物磅礴發展,百姓對信息的傳播速度飛快提升。
這些改變對怪談也有了影響。
三足鼎立的格局從那時候逐漸形成,這段時間應該發生了很多事。
「嘿。」
伸到眼前的手打斷了思路。
王錦下意識盯著那隻手看了看。
修長卻不纖細,帶著老繭與傷痕。
微微泛著小麥色的皮膚上貼著創可貼,那是昨天晚上跟人廝殺留下的傷口。
海瑟薇。
「女警小姐。」
王錦愣了愣。
他並沒有去艾莉的酒館,雷納德在那種地方吃不飽。
在這種隨處可見的餐館裡遇到海瑟薇幾乎不可能,那麼只有一種答案了。
「你又跟蹤我嗎?」王錦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暫住證明,「想查的話…」
「不,不是的。」
海瑟薇搖搖頭,相當嚴肅地按下了王錦的手。
「我是打聽到你在這的,殺了鸚鵡的無名冒險家,很多人關注你的動向。」
「我要向您致謝,謝謝你幫我保護了艾莉,從那些海盜手裡。」
「噢,是因為這個…舉手之勞,看見就幫一把,跟你那次一樣。」王錦把暫住證揣回口袋,笑著點點頭。
發現海瑟薇沒有就此離開後,王錦挑了挑眉毛,「還有事嗎?」
「有的。」海瑟薇似乎在猶豫。
很少能從她臉上看到類似的神情,咬咬嘴唇或是眉頭微蹙,這算是在…害羞。
良久,她低下有點發紅的臉,向王錦發出邀請。
「能跟我一起巡邏嗎?」
——
海瑟薇的老上司萊恩·伍德死後,原本被架空的副局長很快便接替了對方的工作。
那是個不信仰任何神明的瘦高男人。
他本能地排斥幽海教會,冷冽者教會,毛絨絨神教等所有能叫上名的宗教。
正因如此,他同樣排斥著身為奧涅羅寵兒的海瑟薇,給她放了幾天假。
這也是為什麼海瑟薇會那麼迷茫,望著奧涅羅的雕塑默默發呆。
幸運的是,她遇到了王錦,跟著對方去了貧民窟。
在那裡走了一圈,海瑟薇意識到了自己的缺陷。
她曾經的想法太幼稚了,單憑一件事判斷善惡並不明智。
如果真按照海瑟薇那麼想,好人死前做壞事叫原形畢露,壞人死前做好事叫浪子回頭…這太過荒唐。
海瑟薇想要試著用自己的想法去判斷是非對錯,不依靠奧涅羅,也不依賴警署指揮。
於是她暫時放下了敵意與防備,向王錦提出了這個有些冒失的請求。
一起巡邏。
昨天晚上出現了十幾起殺人案,兇手都是哈拉爾。
而據艾莉說,王錦那段時間正在喝悶酒。
再也沒有比這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了。
所有證據都在說明,這慷慨解囊救助孤兒的慈善家,救下自己朋友的冒險家,願意給自己指明道路的少年,
真的不是壞人。
這並非是從警署或者奧涅羅那裡得到的答案,而是來自海瑟薇的內心。
她認可了王錦。
可這一切似乎太過巧合,那種微妙的違和感在海瑟薇心頭徘徊。
這是她作為執法者絕對不能容忍的東西。
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懷疑他了。
只要看到王錦和鐵鴉同時出現,海瑟薇就願意徹底放下防備,無視奧涅羅給出的威脅評級。
她會主動為之前的失禮道歉,為之前收到的幫助道謝,給出補償也未嘗不可。
既然他是好人,這麼一次巡邏,也會輕描淡寫地度過,
對吧?
王錦面色沉了沉,卻也沒多說什麼。
女警小姐真的很難纏。
執拗,堅定,永不妥協。
她確實有資格自稱城市守護者,換做任何一個人來都不會比海瑟薇做的更好。
想同時看到鐵鴉和王錦…她找准了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王錦倒是可以讓鐵鴉出現,甚至可以出現很多個。
可惜,能被海瑟薇辨認為奧涅羅級別威脅的,只有他一個人。
地面上那海父形狀的影子,無論如何都只會有一個。
看著海瑟薇帶著幾分紅暈的面頰,王錦嘆了口氣,緩緩起身。
「樂意至極,女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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