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飯點到來之前,殘存的幾人等了許久,也不見食人魔進來。這也就意味著,沒有新人加入,也沒有老人會死去。
這倒是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白天,兩名刑警和耀哥返回來救他們,幾人喜極而泣,能夠逃脫這暗無天日的魔窟。兩名刑警橫死,耀哥估計也是掛了,一線生機斷絕,絕望的氣息充塞著這整個地方。
他們還是要苟延殘喘地活著,活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絕境快要把他們逼瘋了!
晚上,院落中。
蔣駿懊惱地看了看鐵鍋中,十幾片白菜葉混雜著大塊的豬肉,「老頭兒,這怎麼下口啊?你能把肉切小快點不?還有那白菜葉,你好歹掰成小份啊!」
「媽的,有的吃還挑剔,你不想吃就別吃!」老周端著四五隻白瓷碗從廚房裡走出來,臉上帶著怒意。
老周一邊拿鐵勺分食物,一邊嘴裡罵道,「你這個缺心眼的白瞎富二代,沒了菜刀切菜,你的手刀挺好使的,那你來切啊!讓我看看你的刀功。」
唯一的一把菜刀,還是破了刀口,使了七八年的菜刀,被耀哥拿去使了。老周對耀哥和兩個刑警的死倒是不感冒,死就死了,跟我老頭一點都不相干,死遠點就算了。
他還有些怨恨耀哥,去送死好歹把刀留下,好死不活地,讓老頭做菜也招人罵。
這是嘲諷,蔣駿聽出來了,氣得牙痒痒,說不過這老人家。
「唉,我說,你現在膽氣倒還十足啊!中午時候,嚇得臉都白了,硬是把門堵得死死的,不讓我們出去,力氣比誰都大,就不是個老年人!」青輝憤憤不平道。
他為了中午時候,老周把門堵上很不滿,他們這麼多人出去,合力乾死食人魔,就算打不過,這麼多人分開來跑,就不信食人魔還會分身。
「就是啊!老周你為什麼這麼做?」方文也抱怨道。
就連不太愛說話的許靈麗也對老周有意見,說道,「我看是在這裡活滋潤了,把這裡當養老院了,把食人魔當院長了。」
「你個小女娃,怎麼說話的?」老周氣得吹鬍子瞪眼,手中的鐵勺一晃一晃的,他被氣得不輕。
院落里頓時頻頻發起對老周的人身攻擊,洛生和阿碧也加入了聲討大軍。
「你們這群小後生,夠了啊!懂不懂得敬老啊?」老周氣得火冒三丈,直接跳腳,食物也不分發了,一腳踢翻了鐵鍋,湯水連同白菜葉兒、豬肉塊灑滿一地。
「這飯你們誰也別吃了!吃老子自己做的飯,還罵老子!有能耐自己煮去。」老周索性跳腳不幹了。
其實他也是有些心虛,中午他把門堵上,一半是出於害怕,一半是包含私心的。他人老成精,利弊方面想得清清楚楚,一伙人湧出去,就算打不過食人魔,幾人分開跑肯定還是能逃出去的。
可是……他是一個老頭,老胳膊老腿的,氣力不足,跑不了百米遠就喘得不行,肯定沒這些小年輕跑得快,跑得遠。像炮灰一樣落在後頭,為年輕人拖延逃跑時間。
他不願意,他還不想死,他今年六十有七,活得也算久了。他家裡沒什麼親人,光棍到現在,沒有什麼牽掛。這種人活得越久,就越不想死,也越怕死。因為這世上沒人會記得他。
老周踢開鐵鍋就是為了告訴院子裡的這些人,老子很憤怒,中午的事情是你們誤會了,要是還想吃我做的飯,就各自退一步。
其實踢翻鐵鍋,他就有些後悔了,畢竟這些個人裡邊也有兩個異類。
「你的老頭,找死啊?」青輝當場就不幹了,擼起袖子就要上來打老周。
「你別動手啊?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碰一下就散架!」老周也是害怕了。
「你以外這還是外邊啊?碰瓷,你得找准好欺負的碰,你是看我還欺負嘍?」青輝拍拍老周滿是褶子的臉威脅道。
「我去你媽的,老子最恨你這種倚老賣老的了!」蔣駿冷不防繞到後面,抬腿就是一腳,老周躥了出去,扶住牆壁。
「我說,你們別動手啊!我不做……」
啪!
「再說啊?」青輝抬手就是個嘴巴子,捏起老周的下巴,「怎麼啊?吃了啞巴了?」
「你你……」
蔣駿和青輝一人拎起老周的肩膀,生拉硬拽把他弄進了廚房,裡邊不時傳來老周的慘叫聲。
老周不該激怒他們,緊張和壓力大的人越容易被調動情緒,無論是憤怒還是憂傷,而憤怒則是十幾次方的增長。
院落里,洛生、阿碧、方文、許靈麗對兩個青年暴打老人置若罔聞,沒有替老周說一句話。有時候,倚老賣老的人,不能因為他們年老,就逃脫懲罰。
……
夜,靜悄悄的。
今晚,院落里少了近一半的人,洛生、阿碧依偎著坐在牆角,蔣駿和青輝則是倚著門,欣賞月色。
方文夫婦不知道跑去那裡了,至於幹什麼,也就不用猜測了。廚房裡,老周縮在角落裡捶腿捶腳,不時嗷叫幾聲,聲音沙啞低沉,猶如被打斷腳的烏鴉哀鳴。
「哎呦,我的腿啊!」
「喂,死老頭,別嚎了。」
「你們這兩個兔崽子,下手這麼重,我連嚎都不讓嚎了!沒天理啊!沒天理!」
「我有個法子能治好你傷,你還不會叫。」蔣駿喊道。
青輝感興趣地看著蔣駿,等待他的回答。
「哎呦,什麼啊?」
「就是我們再打你一頓,好以毒攻毒,啊哈哈!」
「哈哈,好傢夥!」
「兩個小王八蛋!」
青輝和蔣駿拍腿哈哈大笑。阿碧靠在牆頭,旁邊靜坐著洛生,看向洛生的眼神不禁痴了,再沒有這樣的男人能給她安全感了,他就像是避風的港灣,可靠而堅實。
「他們這樣欺負老周,真的好麼?」阿碧提起話題。
「老周也是該受點懲罰,他白天真的做的不對。我是對老年人下不了手的,還好有那兩個,樂呵呵的,一點負罪感都沒有。」
兩人頓時沒了話題,陷入了沉默。
「你在想什麼?」阿碧問道。
「我在想我女兒,她現在在幹嗎?我媽是帶她去超市呢?還是帶她去公園呢?沒了他老爸,她一定哭得跟淚人似的,也許是待在家裡和她奶鬧脾氣呢。」洛生說起女兒,臉上就不自覺得浮現笑意。
「你很愛你女兒!」
「愛,很愛。可惜她可能永遠見不到他老爸了。」洛生搖搖頭。
「她真幸福,有這麼多人愛她。」阿碧帶著哭腔,而洛生卻沒聽出來。
「是呀,我女兒她……唉,你怎麼哭了啊?」
「我從小就是個孤兒,沒人憐愛,昨天晚上還……我已經不純潔了,還不如帶著航髒去死,讓那食人魔吃了我也好,這世界,我不想待了。」阿碧將頭深深埋入雙腿間,嚶嚶啜泣起來。
「唉,你別這樣。」洛生急得團團轉,哄女孩子開心,她只對他老婆用過,而且都七八年了,早就生疏了。
「別呀,我很歡迎你到我家來做客的。我媽和女兒肯定歡迎你的。」
「真的嗎?」阿碧抬頭看向洛生。
「當然……哦,對了,前提是我們都能活著出去。」
「可是我已經……我已經……」阿碧猶豫道,「你媽媽會接受我嗎?」
「唉,你說什麼?我們就是朋友而已,還沒到男女朋友的地步。」洛生揮揮手,又撓撓頭。
「朋友嗎?」阿碧黯然神傷。
這一夜,蔣駿他們的罵聲、老周的哀嚎聲、阿碧的啜泣聲,搞得他很接近午夜才沉沉睡過去,睡夢中,他隱約聽到了特殊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