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是愣在原處,任誰也沒想到,姜澈叫人弄來冷水是打的這個主意。
顧秉德怔忡的看著姜澈敢怒不敢言,到底是顧夫人心疼女兒,立馬撲到床前,握住顧蕊兒冰涼的手心,噓寒問暖。
顧蕊兒臉上早已血色全無,細長的秀眉擰了又擰,似是忍受著極大的痛楚,捲曲的睫毛也微微顫了顫,悠悠醒轉。
「冷……好冷……」
「蕊兒,我可憐的蕊兒,娘這就帶你回家,回家就不冷了。」顧夫人悲痛不已,說著就要扶起顧蕊兒。
顧蕊兒艱難的推了推顧夫人,嘶啞著嗓音道:「娘……我疼……」憔悴柔弱的模樣全然沒了平日的囂張跋扈。
「蕊兒乖……回家就不疼了……娘給你找大夫,最好的大夫……咱們不呆在這裡……」顧夫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堅持要帶顧蕊兒走。
顧蕊兒環顧四周,看到邊上立著的姜澈,忍著身體的疼痛,揚起一抹不甚好看的笑容。
「澈哥哥,你是知道我受傷了,所以特意來看我的嗎?」
姜澈看都不看顧蕊兒,就像沒聽見她的話。
顧夫人吸了吸鼻子,狠狠地瞪一眼顧秉德,眼裡滿含著對他的埋怨。別人或許不清楚,她心裡卻是明白顧蕊兒之所以這麼迷戀姜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實就是因為顧秉德。
世子是什麼身份?未來的國君。顧秉德自小便有意無意的給顧蕊兒灌輸一些思想,暗示她,她是他的寶貝女兒,只有這世間最尊貴的人才配得上她。除此之外,又常常對她說,如今的世子是如何的潔身自好,如何的文韜武略,長相更是不必說……
如此完美的一個男兒,讓顧蕊兒如何能不動心?只是感情的事,又哪裡是能強求的。為人娘親的,她其實只要自己的一雙兒女平安幸福就滿足了。
揉了揉女兒的發梢,「蕊兒,聽娘的話,我們回家好不好。」
「娘親,我想留在這裡,澈哥哥在這裡。」顧蕊兒此時一臉的病態,只一雙眼眸亮晶晶的看著姜澈。
姜澈冷哼一聲,「顧姑娘難道忘了自己是為何而受傷?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允你留在世子府呢?」
有些底線,註定是不能碰觸的。哪有傷了他的寶貝,裝個可憐便矇混過去的道理。
這顧蕊兒倒也真是自我感覺良好,聞言便咬牙切齒的瞪向葉素月與顧惜之。不敢當著姜澈的面說葉素月的不是,便把矛頭轉向顧惜之。
「澈哥哥,就是那個賤/丫頭,她拿東西刺傷了我。就在你府上的門口,她就敢這樣對我,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呀。」委委屈屈的看著姜澈,順便還擠出來兩滴眼淚。
原本葉素月還覺得這顧蕊兒可憐,如今聽的她這一席話,當真是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顧姑娘,到底誰是誰非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公主這是要袒護那賤/丫頭?我知道你與她感情深厚,可是我身上這傷可不是假的。」顧蕊兒臉不紅心不跳的睜著眼睛說瞎話。
可是,在場的,又有誰會信她呢?人證物證聚在,哪裡容的她抵賴潑髒水。
姜澈冷哼一聲,「出口閉口的賤/丫頭,顧姑娘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惜之小姐是我的貴客,你以為你能與她相提並論?在則你以為我憑什麼會相信的這些胡言亂語?」
「澈哥哥,你看……就只有我受傷了,我才是受害者,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顧蕊兒說著就要下床,顧夫人又是惡狠狠的瞪一眼顧秉德,而後輕聲細語的哄顧蕊兒道:「蕊兒,咱們回家,事到如今,你就別在痴念著這不可能的姻緣了好不好。」
顧蕊兒只痴痴的看著姜澈,眼裡包著一包眼淚,期期艾艾的,像是變了個人。
「顧先生,你們還在等什麼呢?是想我親自送你們出府?」姜澈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語氣平淡的道。
想起方才姜澈毫不猶豫的便朝顧蕊兒潑了一盆冷水,如今也絲毫不見憐惜顧蕊兒,顧秉德終是死心了。
然而話是這麼說,事實上他其實是有些怨顧蕊兒的。怨她抓不住姜澈的心,怨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給他平添麻煩。
如今,他已被罷官,此番離了都城便真是歸來無期了。越想便越是煩悶,連帶的對著顧蕊兒也沒了好臉色。
「還在吵吵個什麼勁,沒聽見世子的話麼,自己不爭氣怨得了誰?趕緊回去,磨蹭什麼,臉都被你們丟光了!」
顧夫人怨毒的看一眼顧秉德,默默地扶起來顧蕊兒,在侍衛的看護下出了世子府。
待他們走了,葉素月便鬆開顧惜之,捏了捏她的手心,什麼也不說,只淺淺一笑。姜澈與安謹言也閉口不提顧家的事。
很快的便有下人把濕了的被褥之類的換下,又沏了清茶過來,幾人各自尋了椅子坐下。
「世子,過兩日我想帶月兒回長寧。」安謹言看一眼葉素月,朝她笑笑,「如今陛下已答應為我們許婚,只等我稟明家中長輩,此事便算定下來了。」
姜澈有些不舍的看著葉素月,「不能再多呆些時日?」
葉素月正要開口,安謹言便捏了捏她的手心,搶先道:「世子也知如今我與月兒兩情相悅,我們自然是想早些在一起的。」
葉素月羞澀的掐一把安謹言,訥訥的道:「澈哥哥別聽謹言瞎說。」
安謹言笑笑,湊過去,咬著葉素月的耳朵道:「我等不及想早些把月兒娶回家,月兒難道不願意麼。」
「早些把婚事定下也好,只是有一事我須再與安公子強調。」隔得近,姜澈自然而然的便把葉素月與安謹言兩人之間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釋懷的笑笑,小堂妹總歸是要嫁人的。但是,他依舊會是她的靠山,絕不能容許任何人欺負他的小堂妹。
安謹言挑挑眉,「世子直說便是。」
「我只這麼一個小堂妹,若是你讓她受了委屈,你知道後果的。」姜澈飲一口茶水,緩緩道。
見安謹言點頭,又把目光投向葉素月,繼續道:「小堂妹,此番你們回長寧,我會安排兩個會些功夫的侍衛跟在你身旁,你可不許拒絕。我是不能跟著同去,若是你身邊沒兩個會功夫的,我實在放心不下。」
「嗯,由澈哥哥安排便是。」葉素月乖巧的應承了下來。
翌日,葉素月又去了王宮,同姜王告別了一番,之後便收拾了行囊,預備第二日便要回長寧。
秋高氣爽,蔚藍色的天空一塵不染,晶瑩透明。
清晨,世子府前,姜澈指著兩名不論穿著打扮還是長相都一模一樣的女子對葉素月道:「小堂妹,此二人以後便是你的貼身丫鬟。這眉心有痣的喚作凌波,眉心無痣的喚作凌煙,兩人皆會些拳腳功夫,有她們在,我也好放心。」
葉素月點點頭,又與姜澈寒暄了幾句便上了馬車。
這一行有兩輛馬車,無心早在姜王中魂牽一事了了之後,便留書走了。遂就安謹言與葉素月並姜澈安排的兩名女子一輛馬車,安玖玖與顧惜之以及沈若白一輛馬車。
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得長寧的時候已是初冬。
下了馬車,葉素月環顧四周,看著灰濛濛的天際,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曾以為,自己約摸再也不會來到這裡了。曾以為,上次那一別,那是永不再見了。誰知,兜兜轉轉,只一個秋天過去,她便又回來了。
門前的梧桐樹葉落了一地,風一吹便漫天飛舞。不知那聽雨閣中,如今是怎的一番境況。
安謹言也下了馬車,握住葉素月的手心,嘴角洋溢著笑容,「月兒,你走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每天都愛跟軟軟說話。那時,我便與它說,我會把你找回來。如今,我果然做到了。」
葉素月有些詫異,一是奇怪安謹言竟然知道軟軟的名字,二是奇怪他竟然會與軟軟說心事。
「我們便先去看看軟軟如何?走前我曾交待人好好照料它,這許多日子未見,也不知它是胖了還是瘦了。」不理會葉素月的愣怔,安謹言拽著她便進了安府的府門。
這一次,不管前面是什麼,我們一同面對。我一定會掃清所有障礙,只要你陪在我身旁,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就可以了。
當初那些話,並不是什麼所謂的甜言蜜語,我都是當真的。倘若我們之間相距一百步,你只要邁出第一步,我便有信心走完剩下的九十九。
只要你讓我明白,我並不是孤軍奮戰就可以了,讓我知道,你還在終點那裡等著我。
其實,當你邁出了第一步,我便也不會允許你逃離了。既然兩心相悅,自然便該在一起,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