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內,關於安謹言婚事的談話,最後因安謹言始終不鬆口,執意此生只娶葉素月不歡而散。
安謹言與葉素月十指緊扣,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想著各自的心事,兩人嘴角皆洋溢著淺淺的笑意。
行至一處紫薇花樹下,此時已是初冬,花期早已過去,就連葉子也即將落盡。安謹言停下腳步,看著樹幹有些愣怔。葉素月也跟著駐足,抬首,有些疑惑的看向安謹言。
安謹言似笑非笑的轉過頭來,眸光里的揶揄毫不掩飾,「方才月兒說,當初是有意處處躲著我的。」
葉素月眼神微微閃了閃,以為安謹言是要秋後算賬,有些不好意思。
卻見安謹言抬手,伸出右手食指,在葉素月挺翹的鼻樑上輕輕點了點。
「月兒可記得那日你在此迷路了,我送了你一束紫薇花?」
葉素月眨巴兩下眼睛,似是在回憶當日的情形,「謹言還與我說紫薇花有好運的意思。」忽而又話鋒一轉,微微紅著臉,難得的討巧賣乖道:「我最大的好運,便是能夠遇見謹言。」
果然,安謹言一聽這話便樂開了花,而後便是輕咳兩聲。
「其實,那紫薇花還另有一個花語,月兒想不想知道?」
其實並不多好奇,可是安謹言言語裡還有眸光里,滿滿的都是期待。葉素月於是從善如流的笑笑,「洗耳恭聽。」
「紫薇花還有一個花語——沉迷的愛。」安謹言笑的眉眼彎彎,清澈的眼眸里倒影著葉素月的身形,真真是滿心滿眼都只一個她。
「那時候我便覺得自己似乎迷戀上了你,總想時時刻刻都能看到你才好。每每看不到你的時候便總是會想你在做什麼,就像害了相思病一樣。可是你卻總躲著我,我一邊抓心撓肺的想見你,一邊又擔心惹得你厭極了惱我。」憶起往昔,安謹言搖搖頭,真真是不堪回首。
葉素月握了握安謹言手心,報之一笑,「以後不會了,以後我都不會躲著言哥哥。」
沒有告訴安謹言,其實當初她也糾結的很。一邊期待著他來找自己,一邊又覺得他們這樣不對。所以才忽冷忽熱,傷人傷己。
安謹言攬過葉素月,讓她依偎在自己的胸前,下巴抵著葉素月的發頂,呢喃道:「月兒,可不許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葉素月在安謹言懷裡蹭了蹭,瓮聲瓮氣的道:「天有些涼了,不是說要去看軟軟麼。」
「嗯。」安謹言點點頭,而後便拉著葉素月,往翠竹軒的方向走去。
接下來的一連幾天裡,安謹言都與葉素月膩在一起。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即便什麼也不做,只是相依偎著看雲捲雲舒,也愜意的很。
然而男女情愛之事,兩個人剛好,三個人卻嫌擠的慌。這三個人的感情,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憂。
每日裡都有小廝或丫鬟來翠竹軒傳話,是說蘇柔茶飯不思,誰勸也沒用,讓安謹言去看看。早兩日他還會去看看,次數多了,他便也不願多搭理了。實在是覺得剪不斷,理還亂。他想著這事兒或許晾一晾蘇柔,說不定過些日子她便會想通了。
然而,他實在是高估了蘇柔,那姑娘哪裡是個會自己想通的主兒。方消停了兩日,今兒個又有人來傳話,說蘇柔看著像是感染了風寒,也不知會不會舊疾復發。
這下安謹言倒是不再推託了,只是眉頭皺得死緊,顯然對蘇柔的這些作為反感的很。叫上了葉素月便往蘭苑的方向趕去。
蘭苑,植有各種蘭花,因如今已是初冬,便悉數移入了室內。以至從外面看著,這蘭苑分外的冷清。
蘭草,向來是淡泊高雅的象徵。蘇柔常年居於蘭苑,又自認喜愛蘭草,可惜卻全然沒沾染上蘭草的習性。
屋內,馨香四溢,又因燒著地龍,雖說不上溫暖如春,但總歸不會令人感覺到寒意。蘇柔斜臥在床榻上,蒼白著面容,粉黛未施,看著憔悴不已。只一雙眼眸,尚且亮晶晶的瞅著門口處。
安謹言與葉素月進來時看到的便是蘇柔的貼身丫鬟,費盡心思的在勸她喝湯藥,蘇柔卻說什麼也不願張開嘴。
「柔兒,你這身子好不容易才養好的,你是又想像以前一樣,整日裡只能悶在屋子裡不成?」安謹言忍著怒氣,厲聲責問。
蘇柔聞言,身子微微顫了顫,而後便抬起一雙美眸,含著淚道:「如果可以像往常一樣,聽說柔兒病了,表哥便是再忙也來看柔兒。那麼,病上一場又有何不可呢?如今……早知會有今日,柔兒怎麼也不會願意表哥去那忘憂谷,尋那勞什子神醫。柔兒,情願一直病著!」
蘇柔像是用盡渾身力氣,才說出來這番話。話音一落,便一手撫著胸口,平復著紊亂的呼吸。眸子卻是動也不動的盯著安謹言與葉素月,她是真的後悔了。
「柔兒,你不要胡鬧。身子是你的,好與不好你自己不心疼,那麼便也沒人替你心疼。」儘管並不愛蘇柔,可是再如何她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表妹,安謹言其實還是希望蘇柔不要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的。
而且,她因為自己幼時的一失手,便病了這許多年。他也一直把治好她的病,當做自己的責任。如今,好不容易治好了,他不再虧欠與她了,他真的希望她能好好愛惜自己。
見蘇柔沒反應,安謹言捏了捏葉素月的手心。葉素月立即瞭然的上前,欲要為蘇柔把脈。
只是如今的蘇柔哪裡會肯,她打心眼裡認為,就是因為葉素月治好了她,所以安謹言才不再重視她了。且最讓她不能忍受的是,安謹言竟然愛上了葉素月。
遂恨恨的一甩手,拂開葉素月,倔強的藏進被子裡。帶著哭腔喊道:「如今表哥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我的身子是好或壞表哥也不必操心。你走吧,我不要你管我,總歸你其實也不願意來這蘭苑吧!」
安謹言額角青筋跳了跳,他如今是真的對蘇柔沒多少耐心。幾步走到床榻前,便直接一把掀開被子,毫不溫柔的拽過蘇柔的手腕示意葉素月把脈。
「待月兒把完了脈,確定了你身子無恙,我自然會走。有一句話表妹說的沒錯,我確實沒把你放在心上,我的心不大,放了月兒便再容不下其他。所以,你這般一哭二鬧對我毫無用處!」
蘇柔哭聲頓止,不可思議的看著安謹言,她如何也想不到安謹言有一天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說,她一哭二鬧的對他毫無用處。原來在他眼裡,自己正上演著一哭二鬧的戲碼。是呵……如今,她可不就是在一哭二鬧麼。
低垂著頭,蘇柔咬著唇,不再歇斯底里,像是又恢復到了往日裡那怯懦膽小的模樣。然而厚厚的劉海遮擋下,沒人看到她眸光里露出了似破釜沉舟的決絕。
「蘇姑娘只是偶感風寒,按時吃藥便會好起來,並不會引發舊疾。」葉素月收回手,淡淡的道。
安謹言也跟著點點頭,「柔兒,你且好好休息,順便理理思緒。我從來只當你是妹妹,你若是一直這麼死腦筋,那麼我也沒甚好說的。飛蛾撲火,是你自己的選擇。」
說完便交待丫鬟好好看著蘇柔吃藥,而後拉著葉素月出了屋子。餘下蘇柔失魂落魄的呆坐在床榻上。
「小姐,把藥喝了好不好。且不說二公子的心裡有沒有你,你便是要搶回來二公子,也需得先養好身子呀。你也看到了,你如今病了二公子也不見得有多憐惜,何必苦了自己呢?」碧衣丫鬟一手端著湯藥,苦口婆心的勸慰著蘇柔。
也不知是不是她哪句話說到了蘇柔的心坎里,蘇柔抬了抬頭,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看著小丫頭,「春意,我自己喝。」
「小姐,你這是想通了?」丫鬟驚了驚,而後扶起蘇柔,「小姐,這湯藥我方才熱過了,有些燙手,還是春意餵你吧。」
說著便舀起一勺子湯藥,放嘴邊吹了吹,待稍涼了些便送到蘇柔嘴邊。
蘇柔安安靜靜的喝完了湯藥,便遣了丫鬟出去。而後自己尋了一身衣裳換上,坐到案前,取了宣紙,欲要寫信。
她擅寫蠅頭小楷,字跡娟秀,揮毫潑墨,洋洋灑灑的很快寫好了。拿起來吹了吹,待筆跡稍干,便找了信封裝起來。
說來,她的哥哥蘇祈,似乎還在這長寧呢。傳信倒也方便的很,若是寄回家的話,約摸要好些日子才能有回信。
這次,便是最後一搏。若是沒能成功,想來她便再也沒有機會了吧。若是沒能成功,她也就真的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