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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上停止了談話,城樓下的戰鬥也已經結束了。筆硯閣 www.biyange.net
韓箜的劍已經彎曲變形。地上還有三截手指,韓箜眼神空茫的望著遠方,卻始終沒有倒下。他踉蹌著撿起地上的劍,旁若無人的向太行的方向走去。
赫連十九收劍,沒有再看他一眼。已經戰勝的對手,快要死去的敵人,這兩者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他必須回去,回到那個人身前。那是他的位置。
韓箜搖搖晃晃的竟然真的御起了劍。
「大人!」一名下屬忍不住出聲!
韓箜卻置若罔聞,或者說他已經聽不見了。
「大師兄!你要去哪裡?」咬著牙,那名下屬換了一個稱呼。
瞬間,所有的太行人這一刻都因為這個稱呼恍惚了。
「大師兄……」柳酒垂下了眼瞼,「他要回太行,回到…」那個人身邊去。
……
五行山頂仍舊一片雪白,唯獨山頂秀麗的半圓形中門湖猶如鑲嵌的綠色寶石一般,湖上霧氣蒙蒙。湖的北邊,地勢較緩,太行派的正氣殿就在此。而湖的南面邊際,便是陡峭的崖壁。整座山和這湖就仿佛被人一刀切走了一半一般。
左丘迎著烈烈寒風站在山崖邊,望著遠處的烽火狼煙。淪陷的地點越來越多了,在一天之內。他眉目之間終於顯出一點黯然來,隨即卻化為柔和的笑意。
這種溫柔的笑容,卻只讓人覺得不適與恐懼。
對王雪涵來說就是恐懼,哪怕他無數次想要戰勝這種打骨子裡的害怕。但是他做不到,於是他原本挺直的背脊,微微彎了彎。
左丘注意到了,唇角笑容淺了些。他對著王雪涵道:「為什麼太行總是有許多像你一樣的人呢?」
王雪涵低著頭,面色忽而雪白。
然後聽到左丘道:「去動手吧。」
王雪涵面色平靜起來,他問道:「殺死多少人合適?十五歲以上的,反抗的,或者是隨意殺死一些?」
他很平靜的問著這些,因為這兩年他殺死的人太多了。他已經習慣了手染鮮血,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覺。然而下一瞬,他面上的血色消失殆盡。
因為左丘極平靜的說出了兩個字——「殺光。」
王雪涵一直以為他已經習慣了,但是他沒有。他站在神機營前,面上仍舊有些恍惚。一些還未及他腰高的小弟子探頭探腦向他們看來,似乎是在好奇。他們不明白這個時候他為什麼會來神機營,甚至有些人神情有些興奮——因為渴望上戰場。渴望見到他們崇拜敬仰的左丘,王雪涵可以肯定若是左丘讓他們為太行去死。他們其中大部分人定會欣然赴死。
他或許永遠不明白大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但,他本就不用明白大人在想什麼,只要聽話就好了。
王雪涵領著人馬直接闖進神機營,有修士迎上來面帶疑惑。還未開口卻已經被砍翻在地,十步之間,神機營便已經多出了十餘具屍體。
他們穿著盔甲,衝進庭院。人阻便殺。
「王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王雪涵微微頷首,淡淡道:「赤統領,不好意思。掌門需要你們死去。」
王雪涵領著的人是左丘的最得意的嫡系。也有不少人自神機營,然而他們只聽命而動,是以他們握刀的手比王雪涵還穩。王雪涵看了一眼整個神機營,堅定的舉起了手利落的揮了下去。在他舉起手的時候,無數把刀也被舉了起來,箭已上弦。
他的手揮下的時候,那些刀也隨之揮下。
「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
白雪被踩踏的聲音響起。
左丘轉身,隔著中門湖看了過去。
面容沉靜的,望著他的青年。他穿著一身白衣,和白雪幾乎融為一體。他的眉眼很俊秀,膚色白皙的顯得有些蒼白,從而使得唇色愈發鮮紅起來。
孤身一人。
左丘緩緩勾起唇角,愉悅的笑了起來。
「方恪。」
他笑容很淡但卻真心實意。因為,方恪果真來了。原本已經成為定局的場面,又出現翻盤的機會。
方恪在湖前定下腳步。兩人隔著湖面,遙遙相望。
方恪挑起眉梢,忽然嗤笑了一聲。然後道:「即使今日你沒有動神機營,來的人也只會是我。因為太阿不怎麼喜歡痛打落水狗。但是,我很喜歡。」
左丘看著方恪,他不喜歡落水狗這個詞。但他卻沒有惱。
他只是側過身,看著裊裊的狼煙平和的道:「如果今日你死了,我會殺光所有崑崙人。」他說的很平靜,很篤定。
這話乍一聽,會讓人產生歧義。但他只是在說一個事實如果今日方恪死在他手上,他有絕對的信心扭轉如今的場面。然後他會殺死任何違背他意志的人。
「如果今日你死了,我會留許多人一命。」方恪道。
再無需多言。
左丘緩緩的抽出他的劍。這麼多年,見過他拔劍的人大概都快忘了。曾經他是一名真正的劍修。這是一把長約三尺三,有著非常美麗劍鋒的劍。
隨著劍緩緩拔出,五行山上風雲變幻。一片夜幕突顯,漫天星光閃爍起來。
七星龍淵,劍如其名。
劍身上的七星圖案和天空之中的星辰隱隱呼應。
劍之大成者,可通天。左丘已經到了劍意通天了。左丘一向喜歡借勢而為,但今天他拿起了他自己的劍。
……
王雪涵看著地上的血跡,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們如今還不過是在外層而已,若殺至內院。一箭射出或許一次可以射穿三個人。因為人太密集了,太好殺了。
他已經可以想像到時候的景象了,密密麻麻的箭插在人的屍體上,就像有著無數細長枝丫的樹杈。一棵棵一片片的長滿整個神機營。
就在此時,一道劍光。無數道劍光,屋檐上的弓箭手竟然全部滾落下來。屍首分離。王雪涵看著滾落到他腳邊的頭顱,內心悚然一驚。
抬頭望去,只見一名銀髮修士居高臨下的冷漠的看著他們。而他身後還站著一名無臂人。
那名無臂人看著院內的場景,恨恨的看著他,嘴裡卻是念念有詞。
王雪涵看著那名銀髮修士,猛的後退一步……兩步,三步。他知道他是誰。王雪涵吹響尖銳的哨聲。
整個五行山的修士統統動了起來,向神機營湧來。而王雪涵卻隨著進攻的號角,悄然往後撤。
銀髮修士卻沒有看向他,而是抬頭望向突然降臨的夜幕。
「緊急!崑崙攻山!」五行山上陷入了一片混戰之中。
左丘一隻腳懸空在崖外。一道裂縫從他腳尖前一直蜿蜒,到了湖邊際,到了方恪身前。
一瞬間的凝滯,然後湖水傾泄而下,左丘足尖一點懸身而起。
兩人初一交手,中山湖便再一次被劈成兩半。湖水從懸崖上傾瀉而下,形成了一道瀑布。這很美。
左丘看著方恪的目光深了些,他沒有想到。方恪的劍,也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但又不像是通天……他看不出來是什麼階段。
方恪的劍芒之中,道意已顯。
中山湖上劍光四起,湖面震盪。
神機營外喊殺聲沖天,趙歷悅和王洛陽領著人已經殺開了第一道山門。而因為有太阿,神機營內一片安靜。
周立德激發了當年他們在嬰孩手臂植入的玉簡,讓他們陷入了昏迷。
周立德看著滿天忽而旋轉起來的星辰,不由有些擔憂。他對著太阿道:「您要不然還是去看著大人吧?」
太阿瞥了周立德一眼,周立德有些訕訕的笑了。隨即繼續將已經昏迷過去的孩子們運上飛舟,用他臂上畫滿符文的傀儡臂。
一名長老看著攻上山的崑崙人,猛的一咳。然後狠狠的咽下了一口的血腥味,太行竟然會落到如此地步!
「為了太行!」長老振臂高呼。
「為了太行!為了掌門!」
無數人相互呼應,喊聲響徹了整個五行山。
但是,就在此時第二道山門從裡面打開了。蕭平福站在門口,平靜的迎接崑崙大軍。有人遠遠的認出他來,眼底帶恨意的道:「叛徒!你這個叛徒!殺死這個叛徒!」
許多人震驚,不敢置信。青二十四在門派之中人緣極好,幾乎和誰都能處的來。交好的朋友也有不少。但蕭平福看著他們卻只是垂下眼想到,從未歸順,何來背叛?
「祝顧之,柳酒已經與崑崙達成停戰協議!降者不殺!」蕭平福朗聲道。
這樣的呼喊聲響徹了五行上,一遍又一遍。有些人動搖了,他們迷茫的握住手中的武器。不知何去何從。
但有一些人,手中的刀劍卻握的更緊了。他們望著五行山,看著這裡的一草一木。太行派敗過,卻從未降過。
「不能這樣,不應該是這樣!」有些人他們如同其餘城池內的太行人一般堅定的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喊道:「為了太行!太行不能這樣敗!」
門派內的呼喊聲齊整起來,太行已經迅速的開始有效反擊。之前崑崙是因為打了一個突擊,又有人里應。才會這般迅速的打下兩道山門。接下來…便是硬仗了,
這一部分太行派的人,太行人。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為了守護腳下的這片土地,為了心中的某個信念。如同當年的崑崙人一般,前仆後繼,悍不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