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恪口中含著丹藥,懸立五座大鼎中央。五座鼎中火勢猛然見漲,眨眼間便將方恪吞沒。吳七神色緊張,仰起頭死死的盯著那處。手中提著方恪的琉璃燈。
只見那五色神火聚於一處,化作透明如水,火舌纏上方恪,他面上毫無痛苦之色,只是額頭顯出血色紋路。他手中劍橫在手腕之上,刀鋒上的涼意已經浸透皮膚輕輕一划。血液湧出,冒出一陣青煙,而後血液並未滴落而是一滴滴緩緩漂浮。
吳七訝異的看到方恪的血液一流出身體便飛速的蒸發了一部分化作青煙,留下來的不過是極少的一部分而已。而整個大殿竟然是暗香浮動。方恪血液中的某種東西被提煉出來了。
太阿緊閉雙眼,手指翻飛,蓮花狀的殘影翻飛。一朵銀白色的蓮花竟然悄然形成,從太阿手指間漂浮而起。穿過層層烈焰,將浮在空中的血液盛入其中。蓮花緩緩轉動,血液不斷滴入。
隨著血液的急速流失,方恪面色越來越蒼白。一種極度的寒冷漸漸侵蝕他。
腦中千萬個念頭閃過,他竟然將命交予太阿手中。……這種信任是從何而起?或許是因為太阿若要殺死他太容易。
吳七看著方恪滴落的血液,和蒼白如雪的面色。卻不如之前緊張了,神色漠然的耷拉下眼皮。原本蓄勢待發的氣勢已然消失。他已然確定,此陣卻是方明遠所設。那一陣暗香,其中有一味便是崑崙至寶,上古時期殘留的那麼一點兒天地精華。結果卻被方明遠那無恥之徒竊走。
那一年,慎行崖正是他在看守。偏偏方明遠卻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僅僅拋出一卷畫軸便將他困於其中。方明遠更是僅差一步便到了計掌門洞府處。他曾想,方明遠當初不是因為到不了,或者敬畏,而是因為天地精華已經到手才止步的。
所以此地既然方明遠設下,那麼便絕不可能傷及方恪性命。既然性命無憂,他有何可憂?
他信任的是方明遠,篤定的亦是方明遠。與其餘無關。
太阿似有所感,緩緩睜眼看向吳七黯然無光的眸中閃過淡淡流光。隨即又緩緩闔眼。
漸漸的,蓮花之中血液漸漸染上三分之一。
方恪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撫上手腕傷處,沾著血液飛速的結出一個手印。然後兩手交替結出一個個繁複的印法。
太阿手中的動作與方恪如出一轍。兩人動作完全一致,眉心的血紋忽閃忽閃起伏不定如同在相互呼應。
方恪雙臂一展,那銀色蓮花徒然暴漲。竟是滴溜溜的旋轉著飛至方恪腳下,如同巨大的蓮座。這蓮座恰好蓋住五座大鼎,最外層的幾瓣蓮花花瓣恰好對準鼎內。
而這時吳七才發覺,這蓮花竟然是劍氣所化。沒一瓣都是極致的劍意,他凝神一看眼睛刺痛無比竟然流出血來。劍意化形,莫過如此。
五滴小指一指節大小的血滴晃晃悠悠的浮在那花瓣之上,然後同時滴落。這五滴血,滴入五座大鼎的瞬間。
整座地宮都泛起了一陣香氣。一道極細極亮的光穿過宮殿的琉璃瓦,穿過橫樑。投注於方恪眉心。而地宮之內則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因為這地宮之中所有的光亮都聚集在這細細的一束光線之中了。
這道光來著穹頂深處,卻又不止來著穹頂深處。
撕咬住某位長老半邊身子的金龍吐出血肉模糊的血塊,長嘯一聲竟然底下了它驕傲的頭顱。
追著方恪而來的冷長老睜大眼不敢置信的道:「五行火。我派的五行火竟在此處!」
原來,這五座大鼎之內的神火是方明遠取自太行派的五行神火。
不過這一瞬間,雪峰山上出現五彩霞光。這片霞光綿延千里,凝聚不散。
&彩霞光,異寶現世。」柳酒傻愣愣的抬頭看著這片霞光道。這霞光……得是多麼厲害的異寶?
持劍一人擋在長天峽谷口的蕭昌秋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緩緩拂去劍身上的血滴。
崑崙派中,智霄和羅清二人停下棋局對視一眼。
&侖的天地精華,太行派的五行火,宗門的五神鼎,天山的萬年雪蓮子,魔皇息,濱海之淚……」
智霄說到崑崙的天地精華時眉頭緊鎖,但後來每吐出一個名字他的眉頭就鬆了一分。最後竟是眉眼彎彎,笑了起來。
&年被方明遠那廝弄走的東西,如今總算是尋著了。」當年所有人都想尋方明遠要回這些東西,奈何一直尋而不得。後來想著這些東西一旦用了必定會有異動,他們也便不急。等方明遠一用便去搶回即可。誰知等到方明遠死了,這些東西都沒有浮出水面。
而如今卻是一同現世。
天山上,斗笠人手中玉壺不斷震動,發出的聲音如泣如訴。斗笠人拿著玉壺的手收緊道:「一片冰心在玉壺。如今冰心已消,玉壺何存。」
說著手中玉壺化作一陣粉末飄散而去。
宗門之中,數萬人的誦經聲被鐘鳴聲打斷。十方睜眼看向山門外,只有五座佛像。原本那處是五佛坐鼎之陣,數年前被一人所破。取走了鼎。
太行五行山上,左丘輕輕一笑,看向韓箜道:「太阿劍現世,持太阿者,平修仙界。崑崙派召用妖魔兩族,把持太阿,其心可誅。」
韓箜點頭應是:「十日之內,九州大陸必定人盡皆知。」
即使有些人不信,但是相信的人卻是更多一些。比如當年的商陸一族。
方恪此時並不知曉他便宜爹做的坑兒之事馬上就要引起滔天的波浪了。他當時的預感成真了,他的未來說不定真的就是暗無天日。恐怕光是躲債就足以讓他頭疼。而他曾經希望的,不要有人知曉他是方明遠之子。……如今就連赫連彤都知曉他方恪的生平。想要大家不知道,或許他可以期待九州大陸所有人都失憶。
吳七整個人被氣浪衝擊的退了幾步,最後卻在殿門口死死的站住了腳步。半步也不肯再往後挪。
立於鼎上的方恪衣袍翻飛,髮絲飛舞。面色如同吃了什麼大補之藥一般紅潤無比。但實際上他的感受卻並非十分美妙。
體內時冷時熱。一股股控制不了的強大氣息拼命的衝擊他的經脈,用方恪的感受來說。他感覺自己的皮囊就仿佛一個被猛力吹漲的氣球已經在極限的邊緣,馬上就要爆裂了。
而上丹田的那血液早已消散無蹤,那把被血液困住的銀色小劍氣勢洶洶的沖往他的識海。又想上演一場識海慘劇。而丹田之中,兩種劍意的平衡被打破。原本勢均力敵的現象因為太阿劍意徒然暴漲而不存在了。太阿劍意借勢狠狠的壓制住森羅劍意,誰知森羅劍訣吸收了方恪體內的氣也愈發厲害。兩種劍意便爭鬥起來。
與此同時,方恪的金丹也在不斷的吸收那氣息。
一切都失去控制了。
太阿想要通過神識替方恪疏離經脈,然而此時他才察覺。兩人聯繫已斷。他額間血紋已散。
五鼎神火陣已破,太阿提劍斬斷鎖鏈。飛身而起,抓住方恪的手往其內一探。眉頭一皺,吐出一口血來。
他如今心神大傷,竟是無法梳理。
方恪耳畔一片轟鳴之聲。嘈雜的讓他聽不到其餘聲音,只是煩躁的幾乎發瘋。
&兒。我兒……」熟悉的女聲響起,帶來一絲清明。隨即卻消失不見。
嘈雜聲又襲來。哪怕是劍意烙印發作之時,他也不曾離死亡這麼近。
方恪猛地噴出一口血,眼前發黑。口中卻道:「我不會有事。」
他答應過葉於時,他會保重自己。所以他必須不能有事。
地宮開始搖晃,似是要坍塌。而五座鼎中間的青石板被灼燒出一個大洞。岩漿洶湧而出。
太阿摟住方恪,手一揮將五座大鼎收入儲物袋中。對吳七道:>
反手一劍劈開宮殿,向上掠去。
轟隆隆。無數的爆破聲響起。
地宮之中無數岩漿噴涌而出。不過一瞬間,地宮中的幾座大殿便消失在了岩漿之中。這五行神火陣長年累月的對這裡造成的影響是可怖的。陣法一破,這地底形成的熱氣便再也壓制不住,一瞬間爆發出來。
長天峽穀穀口,蕭昌秋及扈駱等十人已擋太行幾萬人馬三天兩夜。屍首橫地,他們也以筋疲力盡。三日前左神策營遭圍剿,幸而蕭昌秋破了方家之陣。才得以入峽谷。兩日前,王以安捨身赴死。半日前羅副癱倒於地。他們只為為大軍換取過峽的時間,儘量拖延住太行。
就在前一刻,眼見太行即可突破長天峽谷。
誰知霞光一片,異寶現世。然後便是火山噴發。黑煙四起。
祝顧之一皺眉,看著身後洶湧而至的岩漿。手中旗幟一揮。鳴金收兵。
幾萬的修士同時駕馭法器而起,黑壓壓一片壯觀無比。
而這時,只見岩漿噴涌而出的火山口,兩道黑影衝出。掠向空中,然後消失。
而他們腳下的雪峰山,已經如同人間煉獄。岩漿所到之處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煙塵漫天。轉眼間原本清翠的雪峰山化作一片火海。而方才的千里霞光已經消失不見。
柳酒喃喃道:「往後這雪峰山莫非要改作火峰山?……異寶呢?」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elias的雷~~地宮之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