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和笛老祖兩人一觸即散。就仿佛一人輕輕伸了拳頭,另一人抬劍擋了一擋。如此簡單,如此雲淡風輕。
在方賢清看來,便是兩人碰了一碰。然後什麼都沒有發生!還有比什麼都沒有發生更讓人驚詫的事情嗎?
笛老祖還站在原來的位置,面上的神色卻是變了一變。他自然知道方才並不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他雖然只使出了五分力去試探,但太阿卻是輕輕巧巧的卸了他的力道並且將所有波動都消之於無形了。
也就是在這時,方恪體內原本不斷漲大的金丹開始急速縮小。並且開始急速的汲取外界的靈氣。
雲層散開之後,天空深處出現了一個漏斗狀漩渦,以方恪為中心也出現了這麼一個漩渦。兩道漩渦漸漸接軌最後竟然漸漸合併形成了一道龍捲。
轟隆隆驚雷聲響起。這方圓百里之內竟然下起了暴雨。
太安城內韓箜若有所感,看了一眼被捆在木樁上在烈日之下暴曬的祝顧之對著他身旁的江沉舟道:「有人結嬰了。」
江沉舟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卻道:「派內的暗樁清理出了多少?」
韓箜搖了搖頭道:「只抓出個別而已。偏偏都撬不開嘴。骨頭都硬著呢。」
江沉舟輕輕嗤笑一聲道:「何必。我早就說過對付崑崙人你就不要太費心思,總歸他們什麼都不會說。直接扔進血池補充點養料也是好的。或者扔到靈礦也行。還有對崑崙人而言,折磨是沒有用的。他們只會死扛硬抗,全然不以為意反而還會蔑視我們。讓他們感到痛苦的方式,只能是折辱。」
&辱他們,不若羞辱他們的同伴。」
韓箜靜靜的打量江沉舟,眉心皺了一皺。
江沉舟薄而銳利的唇微微一抿,好像沒有看到韓箜的打量一般,輕聲道:「經驗之談。」
然後一招手,喚來一名弟子道:「派人去瞧瞧是何人在結嬰。若是發現方恪一行人,拿下他們。生死不論。」
頓了一頓江沉舟微微一挑眉道:「裝作無意間讓柳副統領聽到這個消息,她若要去。你們假意阻止一番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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罡風肆虐,飛沙走石,雷聲陣陣。方賢清不由疾退出十餘里地。不過元嬰之身的他要暫避鋒芒。而吳七早已引得方明和到了百里之外。
浩大的龍捲之中,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兩道身影。太阿靜立於空中,而笛老祖站在原地。他清瘦的身體一動不動,衣袍也靜止不動。暴雨傾盆,他身周卻是半絲雨水也不見。他腳下幾株青草仿佛伴著微風輕晃,點綴在其間的小野花也是恬靜自然。
他身周自成一番世界。
也就是此時,笛老祖這才正眼看了一眼方恪。他一眼便看出方恪此時受了多大的煎熬。此子資質不如何,倒是有一番機緣。而且心性堅韌,不屈不撓,能受常人所不能受之苦。雕琢打磨一番後必成大器。笛老祖心下一動,起了幾分惜才之心。說到底,方恪也是方家人。
笛老祖抬臂一指百里外的一處平原道:「你我二人挪步,如何?」
方才太阿將他的拳化之與無形,正是為了不讓他影響到方恪。如此天地異象,常人或許難以撼動。但到了他們這般境界,若要阻止卻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
太阿頷首。
方賢清不由他神色複雜的看著方恪結嬰所造成的天地靈力波動。他還從未見過有人結嬰結的聲勢如此浩大。但聽聞方恪結丹之時其靈力波動就已經非常人所能及。
隨即方賢清又微微一笑,如此也好。免得他還要去通知祝顧之等人。結嬰了又如何,這裡是太行而非崑崙。在此地結嬰無異於找死。隨即方賢清便將目光移向了笛老祖和太阿之處。
以往他只知道方家也是有一名老祖坐鎮的,但這名老祖壽零幾何,什麼修為他卻是全然不知。直到前幾日太行派內一元嬰後期離化神不過一步之遙的長老責問他為何沒能攔住蕭昌秋,卻被笛老祖一掌劈下,修為盡毀。
方賢清嘴角一翹,那太阿劍靈再如何厲害也稍遜一籌。畢竟連他都看得出來,這劍靈早已心神大傷。
就在此時,一道嘲諷聲響起。
&老祖真是一派君子之風,光明磊落啊,我等實在是佩服至極。」說話之人正是乘著一葉扁舟而來的柳酒。那葉扁舟晃晃悠悠的迎著罡風而來,然後停在方賢清身旁。隨她而來的還有十餘太行弟子。
方賢清眉頭一皺冷聲道:「你什麼意思。」
柳酒將手中皮鞭繞了繞,冷冷道:「笛老祖為了不讓太阿劍靈分神,特地換了一處鬥法。難道不是君子之為嗎?你何必動怒。莫非你認為我說錯了?……也是,畢竟趁著他人心神大傷之際與其鬥法,實在是勝之不武。」
方賢清看向柳酒,卻是突然笑了一笑道:「柳副統領怎麼來了,祝統領可還安好?」
柳酒杏眼一眯,眼底透出幾分冷光來。師兄擅自決定換俘,於長白峽谷雖勝卻並未剿滅左神策軍。被左丘罰了一百軍棍,此時還被捆在大旗上示眾。
思及此柳酒看向龍捲中心處。她的目光仿佛透過了層層障礙看到了那讓師兄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
結嬰?休想。
柳酒掏出一支符筆,乘著飛舟搖搖晃晃的掠向空中。以靈力為墨,以地為符紙。她要畫一道符。結元嬰時天地異象,同境界者不可阻斷。但是符籙,只有品級沒有境界之分。所以符籙可以。
方賢清冷冷一笑,轉頭看向笛老祖的方向。
只見笛老祖輕輕踏出一步,以這一步為點。四周的一切沙石,樹木,盡數泯滅。風止雨歇。
然後便是一拳轟去。這一拳極快,雲間一道閃電劈出,還未劈下。他的拳頭便已經到了太阿眼前。
方賢清不由別開眼,雙腿微微顫抖。高階修士的威壓讓他低下了頭。其餘弟子也紛紛低下頭,心中卻已經有了定數。沒有人能夠擋下這一拳。那太阿劍靈,輸了。
轟。那道閃電的雷聲這時響起。
一道劍芒斬出。
方賢清感覺到了太阿劍意,卻並未感覺到威懾力。他不禁微微一笑,是那種溫和的,愉悅的又帶著自矜的笑容。他想要看一看太阿劍靈落敗然後被收服的場景。
所以他抬頭。
然後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口中發出極為短促的不可置信的吸氣聲。
喃喃道:「不可能。」
笛老祖的拳頭和那劍芒一觸,風起雨落。太阿揮劍的手微微垂落,劍尖斜斜的指著地面。
笛老祖如同一塊破布一般被擊飛出去,轟隆隆撞倒幾十棵粗壯的大樹。最後撞在一個小山包上。從太阿劍尖指向的地方,大地裂開了一條縫。然後不斷的蔓延到那個土包前。
笛老祖在地上轟出一拳,整個人飛身而起。狼狽的落在另外一處他望向太阿道:「不可能……你怎麼能夠擋下這一拳。我方笛的拳頭還沒有人能夠擋下!」
說著他整個人像是一道閃電,瞬間擊打向太阿。拳頭再次轟下。
太阿舉劍。
笛老祖再次倒退數步,面上漸漸露出癲狂之色。口中連連道:「不可能……不可能……沒有人,沒有人能夠……」
太阿輕輕拭去嘴角的鮮血,皺了皺眉。黯淡無光的眸子看向笛老祖然後道:「因為吾不是人。」
說完太阿眉頭皺了一皺,他何時起竟也學得了方恪的說話風格?
他看著笛老祖又道:「汝道心已破。」
說著他舉起劍。
笛老祖瞳孔一縮,竟然轉身即跑。瞬息之間,便從此地消失了。
太阿皺起眉頭,一手悟唇咳了起來。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他的面色愈發白了。
他一轉頭,看向方賢清的方向。
方賢清戰慄了一下,強壓下逃跑的欲望。他的眼底還寫滿了對笛老祖逃跑的不敢置信。方賢清咬咬牙,十指翻飛。下一刻,他面容扭曲了一瞬。
太阿看的不是他,是柳酒。
柳酒的符,快要成了。一道極恐怖的符意漸漸形成。
方賢清死死的咬著牙,一瞬間心頭不知是什麼滋味。他即為太阿看得不是他而暗自慶幸,又為太阿竟然看得不是他而憋屈無比。
突然,一道身影突然掠出,一指輕輕一點。便破了符意。
柳酒唇畔溢出鮮血。她看向來人,冷聲道:「葉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