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想撐著床墊坐起身,段子矜見狀便皺了眉,走過去扶住他,「都這樣了還不老實?」
男人一把抱住她,緊緊扣在懷裡,嗅著她身上幽幽的清香,這才覺得躁動的神經稍微緩和些,他啞著嗓音叫了她的名字很多次。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段子矜安靜地聽完,從他的懷裡退出來,剛邁開一步就被男人握住了手,「悠悠。」聲音很模糊,很低沉,好像根本不清醒似的,「別走。」
她站定了腳步,遲疑片刻,還是坐回了床邊,男人立刻把她摟緊,結實的胸膛嚴絲合縫地貼著她。
緊貼著他的身體,她能清晰感覺到他的前胸和肌理分明的小腹正劇烈的起伏著,好像在忍耐克制著什麼情緒,每一寸肌肉都繃得很緊,半分不敢懈怠。
段子矜沉默著任由他抱了一會兒,才道:「我不走,你別鬧,先放開。」
男人稍微鬆開了一些,一瞬不眨地看著她,眼神里分明有隱忍的猶豫和不安。
那種甚至可以說是低三下四的情緒刺了她的眼睛,段子矜抬手輕輕撥開他額前烏黑的碎發,看著他俊朗的眉眼,輕聲道:「我去浴室放點水,你洗個澡,好不好?」
男人沒回答,怔怔地看著她。
段子矜懷疑是鎮定劑的藥效還沒過,導致他反應還有些遲緩。
可是當她再次退出他懷裡的時候,江臨卻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臂,黑眸里閃過輕芒,剎那間鋒銳得觸目驚心。
他一字一字地、似乎很清醒地問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段子矜被他失控的力道攥得有些疼,她看著他深沉的眉峰,實在無法勉強自己擠出笑容來,就這麼看著他,把問題丟了回去:「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
男人望著她,眸色深了又深,倒映著她表情很淡的臉,江臨竟然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哪怕他看得見她,也看不懂她。
段子矜一心想著他身上的傷口,不知剛才掙扎的時候是不是又裂開了,也沒太注意他沉鬱的視線,只道:「先把襯衫脫掉,我看看你的胳膊。」
男人緊抿著岑薄的唇角,俊眉微擰。
段子矜見他不動,掀了掀眼皮瞟他一眼,「等著我動手?」
男人的唇線幾乎抿得僵直,卻還是依言脫掉了上衣。
她很專注地瞧著他胳膊上的傷口,所幸的是沒有太惡化,叮囑道:「一會兒洗澡的時候注意點,胳膊別碰水。」
自始至終男人都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很少說話。
她明媚白皙的臉蛋上覆著一層淺淺的疲倦,眼眶也有些泛紅,好像哭過似的。
江臨的手掌攥成拳,身體更加僵硬,低聲問:「傅言都告訴你了?」
相比於他的侷促,女人顯得很平靜,「嗯。」
她整理著他脫下來的、褶皺的襯衫,順手丟進需要洗的一摞衣物里,動作有條不紊的,仿佛沒把他剛才的問題放在心上。
江臨偏著頭,好半天沒再言語。
段子矜見他乖乖聽話,心裡鬆了口氣,走進浴室里給他放了熱水,蹲在浴缸旁邊,擼起袖口親自試著水溫。
當她覺得水溫差不多,剛想起身轉頭時,身體卻被人從後面緊緊抱住。
水還在汩汩地流著,她聽到男人抄著低磁而微啞的聲音道:「悠悠,如果我知道兩年前的決定會害你受這麼多苦……」
他的懷抱沒怎麼讓段子矜感到溫暖,倒是他提起的話題讓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掙扎了一下。
心裡就好像被什麼毒蟲蟄了似的難受,還有點反胃的感覺。
她匆匆推開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忙側過臉,伸手關了水龍頭,定了定心神道:「我出去讓人買點跌打損傷的藥膏,你洗完澡讓醫生幫你抹上。毛巾在旁邊的架子上掛著,都是新的,你隨便用。不過家裡只有阿青一個男人,洗漱品都是他慣用的牌子,你只能湊合湊合了……我,我先出去給你拿浴袍……」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
就像是故意不給他機會,讓他提起兩年前的事情。
男人蹙了下眉,眸光深邃地看了她幾秒鐘,終究還是緘了口,只輕輕勾出一個音節:「嗯。」
她走到浴室的門邊,扶著門框,忽然頓住腳步,「外面那些人,能不能讓他們離開?」
她說的是包圍著段家的那些人。
男人低低沉沉地笑了聲,「他們離開你會走。」
「我不會。」
說完這句話,段子矜感覺到雙肩被男人溫熱乾燥的手掌握上,傳來兩股力道把她生生轉了個方向。
他俊美的臉壓了下來,陰沉沉的一片,什麼神色也看不清,卻只停留在額頭對額頭的距離,「你說什麼?」
段子矜在昏暗的光線中對上他的眼睛,平靜而清晰地說:「你讓他們離開,我不會走。」
江臨放開了她,略微俯下身子與她平視,眼裡的笑意,像帶著霧氣的海面,有點不真切,「你要留下?」
「不行嗎?」
男人沒回答她的問題,卻徐徐地笑著問:「是因為知道我有病,還是因為聽傅言說了兩年前那些事?」
總之,絕非是因為她愛他。他也不會自作多情地這樣認為。
然而,段子矜不得不佩服他的敏感,或者說敏銳。
他的問題剛剛好插在她的心底最虛的地方,一陣見血,一寸不差。
眼前就是他深沉如澤的眼瞳,黑得像打翻了墨,那麼沉那麼冷。
段子矜想起了沈從文先生寫過的一句話——
倘若你的眼睛真是這樣冷,在你鑒照下,有個人的心會結成冰。
她偏過頭去不看他那雙能讓她的心結冰的眼睛,因為太通透,太沁涼,太洞若觀火,讓她那些心思無所遁形。
「如果我承認是因為這兩個理由,你要趕我走嗎?」
男人還是笑,這次笑得動靜卻更大了。呈現在她眼裡的是他一覽無餘的自嘲,配著男人那張臉,英俊而落魄,落魄而寂寞。
他終於笑夠了,才捏著她的下巴,輕輕吻了她的唇一下,沉聲道:「我愛你,我不想讓你和孩子離開。外面守著的那些人也不過是為了這個目的,悠悠,他們都說我瘋了,但其實,我很清醒。只要你在我身邊,因為什麼理由都可以。我不要別的,我只要你,愛我不愛我都好,我只要你。」
段子矜低下頭,「對不起。」
這很殘忍,這對他來說很殘忍。
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因為愛和不愛是種感覺,是種她無法用理智操控的感覺。
她想努力修繕這段關係,可總覺得自己心裡缺了什麼。
或許,是那種見到他就會心跳加速的、單純的喜歡和愛戀。
有他不會喜,沒有他也不會悲。只是因為他需要她,而對她來說,和他在一起又不算是什麼損失,所以她留了下來。
這是一種相互依存的關係,除了愛情什麼都有。
什麼都有。
除了愛情。
「你不用說不起。」他溫聲道,「雖然這樣有些累,但比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好太多。」
段子矜睜大了眼睛,原本以為已經沒有知覺的心,驀然感覺到了一點疼痛。
這樣,還比她不在的時候好太多?
那她不在的時候,他每天過的是什麼日子?
段子矜攥著手指,遲疑片刻,踮著腳尖湊上去。
想吻住他的嘴唇,最終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吻卻還是印在了他微微有些青渣的下巴上,她推了推他肌肉勁瘦的胸膛,「你去洗澡,我讓阿姨做飯……」
想了想,又說道:「等你一起吃。」
他眼裡蓄起的笑意這才落得真實了些,「好。」
待浴室的門被關上後,段子矜在客臥他剛才躺過的床上坐了一小會兒,起身回去看了看熟睡的銀耳,再下樓吩咐傭人去為他藥膏、做飯。忙完這一系列事情後,別墅虛掩著的門被人敲響。
段子矜側頭看過去,門外,是一個穿著職場OL裝的女人,白色的襯衫,黑色的九分褲,細跟涼鞋,化著淡妝,恰到好處地點綴著她那張美麗的臉。她的舉止看上去很大氣,渾身上下都透著精明幹練的氣息。
四目相對時,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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