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此心 一笙無悔140 我有多怕失去你,你一點都不知道

    「原來她是這樣的人啊!」

    「看面相就不和善!都說女人蛇蠍心腸,越漂亮就越歹毒!」

    那些傅靖笙聽不懂的言語依次鑽入耳膜。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她不懂那些文字,但不代表她聽不出他們語氣里的嘲弄和鄙夷。

    就像針扎在血管上,一呼一吸間帶出的皆是疼痛。

    可是表面上,她仍然能夠優雅從容,雲淡風輕。

    這是一個千金小姐的自我修養,向晚教過她。

    爸爸也告訴過她,要體面。

    唇角漾開淺笑,雍容端莊,落落大方。

    人群中,男人側目看了她一眼,正對上她這個沒有內容也沒有溫度的笑。

    他嘴角劃開一抹諷刺,反手,握住了Nava遞來的信物。

    歡呼聲從人群里暴沸而起,Nava不可置信又驚喜地捂住了嘴巴,「江先生……」

    在這雀躍熱鬧的場景里,有一隅角落,卻沉默安靜得仿佛結了冰。

    徹骨的涼意透過血管上細密的針孔,一點一滴滲進了誰的心裡。

    傅靖笙沒有繼續看下去,低頭,目之所及,是自己的鞋尖。

    看著看著,卻怎麼這近在咫尺的畫面都被什麼氤氳得有些模糊。

    她深吸一口氣,關掉錄像,把鏡頭蓋合好,將相機掛在脖子上。

    整個過程有條不紊,看不出一丁點慌張。

    是誰在注視著她,目光沉靜冷漠,深不見底。

    又是誰在對她指指點點,嬉笑謾罵。

    傅靖笙都感覺不到,她只覺得自己的感官像是沉入了深海,聽覺視覺都變得很遲鈍。

    緩緩轉過身時,司機一把扶住了她,「小姐,你還好吧?」

    「沒事啊,挺好的。」女孩莞爾,將手裡重逾千斤的相機遞了出去,低聲道,「你去把這個交給他,我剛換過內存卡,這裡面只有今晚的錄像,錄了他們的浪漫舞蹈和Nava的深情告白,如果他想留著欣賞的話。」

    司機皺著眉頭看向她身後的人群,人群中央,男人手裡還握著Nava的信物,靜靜打量。

    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邊。

    他道:「我去叫江先生過來。」

    「不用。」傅靖笙豎手攔住他,「跑了一天真的真的太累了,我想回去睡覺了。」

    她連頭也沒抬就這麼走了。

    司機手裡還拿著她剛推來的相機,指腹觸摸到了相機頂部的凹槽,那裡積了幾滴晶瑩的液體,潮濕,冰涼。

    他一震,抬眸看去,女孩已經不見了蹤影。

    ……

    傅靖笙沿著記憶中來時的路往回走。

    可這地方她本來就不熟悉,來時有Bijan引路,此刻Bijan不在身邊,她又有些心不在焉,走著走著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去了。

    一抬頭,好像已經離村子有些距離了。

    她回頭,看到村中燒得通紅的篝火炊煙,鼎沸的人聲,遠遠傳來。

    可真是……熱鬧。

    視線在空中畫了個弧線,看到天幕中月明星稀,樹林裡有躁動的蟬鳴,微風吹著地面上的草木,絲絲入耳。

    這聲音噪雜凌亂,惹得人心煩,傅靖笙用力閉了下眼想驅除雜念。

    卻不想,這一閉眼的功夫,沒注意到腳下的石塊,被絆了一跤,膝蓋狠狠跪在了地上。

    這一痛,徹底把她的眼淚激了出來。

    傅靖笙抬手用掌心按了按胸口空蕩蕩的地方。

    明明不覺得自己有多難過。

    可是機械性地抹著眼眶,指尖的淚水卻越擦越多。

    心都被掏空了到底是哪裡在疼,她已經分不清楚了,就這麼一直流淚,流到快喘不上氣。

    也就是一兩分鐘的功夫,身後又凌厲篤定的腳步聲匆匆襲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被捲入一個結實有力的懷抱。

    落在耳畔的是沙啞低沉的嗓音:「阿笙。」

    微微喘息著,緊張著,冷硬不復存在。

    他把她抱得很緊,緊到足以嵌進身體裡,力道卻還在一寸寸的收攏。

    淚眼婆娑中,傅靖笙一抬頭,看到了那張俊美宛若神祗的臉。

    一貫的深邃立體,一貫的稜角分明,卻似乎每一筆起承轉合之間都鐫著某種暗啞的情緒,匯入他漆黑的眼睛裡,燙得灼人。

    就是這雙眼睛,不久前,還用冷漠的目光注視過她。

    一想到那陌生人般的眼神,傅靖笙心裡就好像被什麼死死絞著。

    她咬了下唇,淡淡道:「放開。」

    他沒有動作,胸膛如壁壘。

    她伸手去推也推不開。

    傅靖笙真是瘋了一樣痛恨他這種流氓無賴的做派。

    「你給我放開!」她掙扎,「去抱你的黑天鵝黑珍珠去抱你的追求者啊!人家連定情信物都拿給你了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女孩哭花了臉,這一掙扎,梳著的麻花辮也散落了幾縷髮絲,看著狼狽又難堪。

    江一言從未見過工整優雅的傅大小姐露出這樣的表情,心疼之外,卻又該死的欣喜著。

    他知道她為什麼而難過。

    他也知道她這樣歇斯底里是因為誰。

    沉默地攥緊她的手,卻並不阻止她的動作,任憑她的拳頭沒輕沒重地打在自己的胸膛上。

    而後將她抱得更緊。

    江一言突然覺得自己那麼混蛋,喜歡她愛她哄她就是了,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逼迫她。

    「滾開。」傅靖笙啞著嗓子吐出清晰鋒利的字眼。

    有什麼東西撕扯著她的神經,尖銳地痛楚讓她只想痛吼:「江一言,我沒和你開玩笑。你既然接了別人的定情信物就不要跑到我這裡來裝情聖,你在她家吃住不夠你還想娶她是吧,好啊!我給她準備嫁妝給你準備聘禮,我給你們包個大紅包祝你們百年好——」

    話沒說完,被堵回了嗓子眼裡。

    他攫住她的下巴,傾身靠近,吻住了她的唇。

    英俊的眉眼間未剔淨的怒火完全反應在了他的動作上。

    他的唇吸著她的,舌尖頂開她的牙關,用把她吃拆入腹的力道,一路抵進她的喉嚨。

    趁她反胃乾嘔之際,他沉沉道:「把這句話收回去。」


    其他的氣話他都可以當做沒聽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被氣糊塗了說幾句重話,他甚至還覺得……有點成就感。

    但是他獨獨不能忍受她把他推給別人。

    傅靖笙揚起臉,喘了幾口氣,眼裡不停交錯的除了他反手握住Nava的定情信物的一幕,還有在義大利時他緊握孟不悔的一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這種無處訴說無處發泄也根本無從解決的難過,一天一天地困死著她。

    「我收不回去。」傅靖笙掩著眉目,淡淡地笑,「江一言,你為什麼好像很喜歡我的樣子,而我卻總覺得你從來都不是我的。你頂多會因為我和紀墨川、和薩里老師或者和Bijan單獨出去而感到不快,卻不會擔心到徹夜難眠不會覺得能因此失去什麼。我卻,沒有過這樣的自信。」

    男人身軀一震,有些詫異地望著她。

    她眼裡儘是蒼茫的笑,像是戈壁上的風,飛沙走石,沒有顏色。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傅小公主,她說她沒有自信。

    聽著像笑話一樣。

    可是她眸中的神色又深深震撼著他,動搖著他,讓他毫無理由地相信,這不是笑話。

    傅靖笙輕輕一笑。

    她提分手,她難過到不能自已。

    世間有多少感情都是這樣,先說結束的人往往只是聲嘶力竭的想要博取一丁點的關注。

    畢竟真正要離開的時候,沒人會搞出這麼大動靜。

    江一言,我有多怕失去你,你一點都不知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男人的嗓音被什麼緊緊束住,逼仄而冷厲,「你不要忘了是你把我推到別的女人家裡的,你自己倒是出息了,一個人大半夜跑出來哭。你想怎麼樣,想讓我怎麼做你才能高高興興老老實實的不要再鬧?」

    他妥協了那麼多,一路從義大利追到這裡,還不足以證明他的誠意?

    「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件。」他的臉色冷得結霜,顯然是這幾天積壓了不少怒氣。

    沉聲一笑,五指將她纖細的胳膊握到骨骼近乎錯位,眸光犀利明銳,「我也不會一直纏你不放,江一言還沒那麼下賤!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分手的話是不是認真的,如果是,我從此不再糾纏你。」

    話音落定,像巨石砸在了傅靖笙的心坎上。

    她掙扎的動作突然頓住,呆呆地望著他的臉,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江一言自己說完這話也愣住了。

    眉心一擰,眉峰皺成丘壑,咬著牙,暗自懊惱。

    有些傷人的話,並非像是發錯的郵件,只要按下撤回鍵就能清除的一乾二淨。

    良久,他感覺到女孩細白的手指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越攥越緊。

    清澈的眼睛裡有大滴大滴的眼淚流下來,纖瘦的身子在他懷裡顫抖。

    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那麼深濃的絕望和難過。

    心房絞痛,可江一言還想再等一等、撐一撐,用比著誰先崩潰的方式,逼對方低頭。

    女孩閉了下眼睛,又睜開。

    餘光里,草叢似被風吹動,刷刷作響,草木在什麼游過的瞬間被壓成了流線形。

    淚水耗盡了她的理智,但不知怎麼,傅靖笙卻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膝蓋剛在地上搓出的傷痕猶在,她明白,自己此刻能站不起來,也無法能跑動。

    而江一言……

    她看向他肩膀上隱約沁出血絲的傷口。

    梗在喉嚨里吐不出來的三個字,在電光石火間,有了決定。

    那麼容易,那麼不假思索,「分手吧。」

    江一言被她輕易說出的一句話震懾住。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驀地掐住她的肩胛,黑眸死死將她望住,「傅靖笙你說什麼?」

    緋唇輕啟,她用畢生最冷漠最無情地口吻道:「我說,讓你,滾。」

    也就那麼一兩秒鐘的死寂。

    男人胸膛低低地起伏了下,震住了一聲冷笑,隨而,變成了大笑。

    他放開了她,或者說是甩開了她。

    一個啞透了的字從他唇齒間逼出,「好。」

    心像是被人扯出巨大的裂隙,可他面無表情,頭也不回。

    就這麼舉步離開。

    他在她眼裡看到了不舍,他賭她的不舍,所以他不回頭。

    但那時的江一言不懂,為什麼直到他的身影快消失在這條路上,她還是沒有叫住他。

    他以為那就是世間最極致的痛楚了,他從未想過,當他明白她此刻的沉默後,會痛心徹骨到何等地步。

    ……

    回到村子裡,江一言沒有馬上去Nava家包紮傷口。他想先去抽根煙,卻被族長叫住了。

    馬塞族向來自由隨性,並無族長一說,不過部落里也有那麼一兩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年輕時無一例外都是十里八村的勇士。

    江一言稱他為族長,對方也愧受了這一稱號,問他:「你和那個小姑娘怎麼樣?」

    男人的表情頓時冷峻下來,族長一聲嘆息,「還是……沒和好嗎?」

    江一言沒吭聲,指尖的星火明明滅滅。

    族長小心翼翼地試探:「那之前說好的……」

    「不會變。」男人吐出一口煙霧,「我答應的事,依然會兌現。」

    「那……改成以你的名義?」

    「不,還是以她的。」江一言彈了彈指尖的菸灰,清俊寡淡的眉眼間一絲情緒也無,像是被一泓冷水洗濯過,乾淨俊漠得什麼都不剩,「每年耕林多少畝,派來多少人駐守,還有幫助稀有動物衍生繁殖的專家團隊具體如何運作,我會再和當地政府詳談。」

    「這是一件大功德,神會看到你的用心,也會給你福報。」族長虔誠道。

    男人薄唇勾起,輕「呵」出聲,黑眸深如枯井,眼底儘是寂寥,「我沒想過做什麼功德。」

    只是因為她喜歡這裡,他看得出來。

    她喜歡的風景,他便願意為她守著,哪怕這種用心如今看來一文不值。

    他不信鬼神,不過若真有福報,就報給那個沒心沒肺不知死活的女人吧。

    族長看出他心情不好,也不想再擾他,起身要走。

    剛出門卻發現大家都匆匆往同一個方向跑去,族長一凜,叫住一個年輕人喝問:「怎麼回事!」

    年輕人答:「剛才Bijan撿回來那隻狼崽子突然跑出去,Bijan追著它一路追到林子裡,看到了一條兩米多長的黑曼巴蛇!」

    族長立刻問:「有沒有人受傷?」

    「有個女孩……」年輕人說著說著,看到從屋子裡走出來的江一言,「啊對,就是和他一起來的那個,是被Bijan抱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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