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夏情之前,小女孩其實來了有一會兒。
她停在旅舍外的一棵大樹上,看著三樓那個房間裡的一對男女,女的似乎還有些傷感,但男的一直都在安慰她。他們時不時撫摸著女子的腹部。
她看了一段時間,這才飄去二樓找夏情算賬。
而系魂術解開之後,小女孩真的如她自己說的,不再無謂地眷戀曾經的父母,朝著山里讓那小孩躲避的山洞裡飄去。
當小女孩來到毛毛躲藏的地方時,看到小男孩滿臉的淚花蜷縮在山洞裡睡著了,也禁不住鬆了口氣。
這個地方距離那兒很遠,應該不會被發現——她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滿意,又找了找山里尋找小男孩的人們。
鄭靜這批人上山之後,分成了兩撥,分別搜尋兩片區域,其中一批人距離小女孩和毛毛並不算遠。
小女孩愉快地拾起一塊小土塊,朝著毛毛嫩嫩的臉蛋砸了過去。
累睡著的毛毛被驚醒,立刻發出哭聲。
在夜幕的山林中,這哭聲顯得格外突兀,傳出不短的距離。
小女孩躲在一旁的樹上,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就他這哭法,要不是她把他引開了那片區域,指不定是先被誰找到呢!
就在這時,小女孩突然感覺到有一絲怪異,猛地站起身,看向大槐樹方向。
這時候,鄭靜一行人已經到了大槐樹所在的平台。
「還在會不會在裡面?」有人注意到這座破舊的木屋,用手電照了照,他們所在的位置距離毛毛太遠,聽不到那陣哭聲。
鄭靜也想起夏情之前交代的那句話,點了點頭,帶頭走進木屋。
推開木屋的門,鄭靜用手中的探照燈朝裡面查看了一圈,木屋裡的狀況倒是沒有屋外看上去那麼破舊,除了一點積灰,並沒有太多破舊的東西,反而擺放著不少桌椅,看上去完好無損。
屋子裡悄無聲息,沒有任何動靜。
鄭靜想了想,還是小心地走進去,仔細查看這間木屋。
小木屋裡的空間不大,顯然沒有藏著一個孩子。但是,當鄭靜打算離開時,光線掃到屋子一角,她突然停下離去的腳步,轉而朝著屋子那個角落走去。
「鄭警官?」已經離開屋子的人發現這個,疑惑地出聲詢問。
「稍等。」鄭靜在屋子角落蹲了下來,伸手掃開角落積累的塵土,看著木板上沾染的一片黑褐色圓點皺起了眉頭。
這只是小小的一片,像是從高處甩過飛濺開來的水花,但是顏色卻讓鄭警官有一種不好的熟悉感。
她再轉身從低處的角度掃視一圈,發現不遠處的桌腿上也有幾點這樣的痕跡。
光線一點點掃過木屋中揚起的細微塵土,鄭靜的目光在一邊凝住,大步過去拾起似乎已經被丟棄多年的幾片木板,木板下面竟然藏著一把血跡斑斑的砍刀。
「鄭警官,這、這是?!」一人見鄭靜遲遲不出來,便走進來看看情況,恰好看到鄭靜找出的那把砍刀,驚得說話也不利索了。
鄭靜只是沉著聲:「看上去痕跡不算太舊,應該沒有超過三個月。」她憑藉自己的經驗做出估算,將探照燈放在一邊先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接著重新將木板原樣放回去,拿起探照燈帶著人離開木屋,「要派人立刻下山報告情況,這裡有新的發現,可能關係到命案。」
聽鄭靜這樣說,立刻有一個身強體壯的年輕人表示由自己去,鄭靜想了想又找了一人與他同行,兩人拿著手電匆匆下山。
這間屋子必須留人看守,雖然看木屋中的痕跡應該有段時間沒人來了,可鄭靜心底也有擔憂,打算自己留下來守著,可孩子那頭也是件著急的事。
正當鄭靜發愁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這是個好消息,他們找到了丟失的孩子,身上除了一些擦傷外並無大礙。
聽到這個消息,這邊一撥人也鬆了口氣,鄭靜簡單和大家說明情況,表示要留下來守著木屋,大家紛紛表示要留下來和鄭警官一道。
不過,鄭靜還是勸說了大部分普通的鎮民回家休息,只留下了這個鎮子的兩個民警。
不一會兒,人員漸漸散去,鄭靜一邊囑咐兩人不要再進屋子,一邊拿著探照燈查看四周的情況。
山風吹過,大槐樹發出瑟瑟的聲音,一些常人看不到的小靈質碎屑悄無聲息地漂浮在空中,圍繞著大槐樹上下起舞。
小女孩坐在大槐樹的枝椏上,靠著大槐樹的枝幹,就連臉都貼在上面,目光始終跟隨著鄭靜。
她有些不情願地嘟著嘴:「能不能不要啊……」夏情不在,她的聲音沒有人能聽見,只有大槐樹又發出一陣沙沙聲響應。
周圍的靈質碎屑漸漸地濃郁起來。
「哎鄭警官,山裡的空氣確實好。」大概是在這裡等著太過無聊,一個片警深呼吸一口氣,找了個理由搭話。
另一個人立刻拍拍他的肩吐槽:「不是說大山里半夜的似乎那什麼……二氧化碳最多嗎?現在可都是說這時候山裡的空氣不好啦!」
「這我當然知道了。」他沒好氣地瞪了眼自己只搗亂不幫忙的搭檔,「但我就是覺得現在呼吸一口氣都渾身是勁。」
「嘿,還別說,是有點這感覺。」那人也跟著深呼吸一口,給面子地贊同了一句。
可惜,鄭靜完全沒理會他們,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沒分給兩個可憐的片警。
她仔細看著,在大槐樹下停了下來。
手中的探照燈定定照著地面,那兒的黃土中似乎有一抹極難察覺的白色,只有那麼一小點,卻在鄭靜手中的燈照過的似乎反射了點白光,引起了鄭靜的注意。
「我討厭這個難聞的警察!」樹頂上,小女孩嘟著嘴說著,輕盈地在樹枝上站起,雙手環抱住大槐樹的樹幹,扭頭拒絕再看樹下的進展。
但是,接下去會發生的事小女孩其實都很清楚了。
鄭靜注意到這個白點,於是蹲下來小心地撥開周圍的土,讓那個白點變成白白的一小節。
接著,鄭靜又從四周找了塊大小適中的尖銳石頭,在白色物體的周圍挖了會兒,那一小節變成了一根——沒錯,一根骨頭,人的骨頭。
隨著太陽升起,管轄這片區域的刑警隊派來了一組人員,對於鄭靜發現的木屋和槐樹下的屍骨進行了一次徹底的證物搜集和挖掘整理。
最後的結果震驚了所有知情的人,這棵大槐樹下居然埋了至少六個孩子的屍骨,其中有一具還附著幾絲血肉,還未完全白骨化。這些屍骨上多有裂痕,看樣子在死前還受過相當程度的折磨。
根據初步勘察,邊上的木屋就是第一案發地點,孩子很可能是被帶到木屋裡,經受折磨直到死亡,才被就地埋在大槐樹下。
屍體埋藏的位置有些深,一般雨水重刷沒有帶出屍體,但是可能因為前陣子的大雨,最終讓一根屍骨慢慢挪移到表層,最終被鄭靜發現。
與這支刑警隊伍的人見了面,並且配合錄了口供之後,鄭靜這個身為休假中的刑警雖然對這起慘案很是憤慨,最終也還是作為普通群眾回到了鎮子裡阿姨家,沒有繼續參與案件調查——這也不是她想參加就能參加的。
當鄭靜勞累了一天一夜,終於回到鎮子裡,看到的就是夏情正站在陽台背靠著欄杆的背影,微抬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麼。
「那個難聞的警察又出現了。」陽台上,小女孩飄在半空,朝著夏情的背後皺皺鼻子,一臉嫌棄地說。
夏情轉頭,正對上鄭靜的目光,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鄭靜自然也是回以禮貌地微笑,沒有多作停留,告別了夏情離開。
而小女孩,坐到了欄杆上,雙腿在欄杆外一晃一晃的:「不明白大槐樹為什麼要讓她發現那些骨頭。」
屬於她的屍骨,當然也在那些被發現的屍骨當中。
「槐樹有靈,說不定是為了你。」夏情抬頭看向前方的山林,想著那隻見過一次的上了年紀的大槐樹,隨口說。
小女孩沉默下來,過了會兒才嘟著嘴:「屍骨被挖出來,我以後都不知道會去哪兒了。」她從迷路到死去,被葬在大槐樹下,等醒來時就成了鬼。她不明白為什麼其他被殺的孩子沒有跟她一樣,但是這幾年來,她的鬼生里就只有大槐樹。
「你都不知道殺死你的人長什麼樣子嗎?」夏情側過臉,有些不解地看向小女孩。她看這個小女孩很順眼,自然也就樂意多問兩句。
小女孩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帶著面具。」那段記憶是她不願意去回想的,「其實,至少在我死之後的那幾個孩子,被他帶到木屋時就已經死了。」那個帶著面具的殘忍兇手,根本就沒有在木屋停留多久。
夏情點了點頭,這些信息不足以找到什麼線索,反而會把夏情暴露在司法機關下,所以夏情當然不會自己送上門去告訴警方:「你們偵查的方向錯了。」
她只是轉頭看著有些茫然的小女孩,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要跟我回家嗎?我能給你做個牌位,哪怕你的屍骨被火化,也不會沒有去處。」
小女孩驚訝地看了眼夏情,一本正經地想了會兒:「那我能出去到處看看嗎?」
「只要不把麻煩帶回家。」夏情微笑著說。
小女孩有想了想,終於點頭:「好!」
夏情滿意地看著小女孩:「那麼,以後你就叫夏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