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雲坤那雙老態卻炯炯有神的雙眼裡透著一種鄙夷的光,盯著他看了片刻,這才將目光移開,緩緩開口道,「夏遠,茶不是你這麼品的。」
夏遠聞言,將手中的紫砂茶杯隨意往桌上一丟,這才把自己的身體往座椅後背靠了靠,嗤笑一聲,「鄭老爺,我夏遠是個粗人,品茶這種高雅的事情我做不來,當然,我想鄭老爺也不至於有這個閒情逸緻來找我品茶。」
鄭雲坤那張穩如泰山的臉上,終是有了絲毫的表情,他笑了笑,不過這樣的笑容不但不會讓人覺得和藹,反而是透著一種陰冷,「你當年做警察的時候,可是一板一眼得很。」
大概是「警察」這兩個字,倒真的觸動了夏遠內心深處某根敏.感的神經,他眼神里閃過一絲明顯的狹促,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極無所謂地笑笑,「鄭老爺也會說是當年,這風水輪流轉,我夏遠的處境,可是不如當年了。」
「這就看,你要的是什麼了。」
鄭雲坤抬了抬眼皮,又往自己的茶杯里倒了點茶,這才緩緩開口道,「人活在這個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舍,捨棄掉那些相對不那麼重要的東西,才能獲得自己最想要的,你說是不是?」
夏遠「呵」了一聲,畢竟是從警察到商人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對於鄭雲坤心裡的那點盤算,他不是不清楚,雖然他們目前還算是處於同一陣營的人,不過夏遠對他,也不可能沒有防備。
他蹙眉嘆了口氣,「鄭老爺,我夏遠愛財不假,不過哪怕手裡有再多的錢,我也得有這個命花不是?自從跟鄭老爺你合作以來,我進醫院的次數,可是不比當警察的時候少。」
鄭雲坤灰白的眉峰微微一動,當然也不是聽不出來他這玩笑里的意思,「夏遠,兜圈子的話就不必說了,威脅到你這條命的人是誰,恐怕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清楚,我今天找你過來,就是要跟你談談那件事,你手裡的那個東西,開個價吧!」
說來說去,鄭雲坤想要的,還是自己手裡的那件東西。
夏遠一隻手貼著杯壁,因為年輕時經常拿槍以及最近這段時間的逃亡不加保養,這雙手看上去比同齡人的更為粗糙和蒼老,上次在葉邵庭那裡得了那麼大的一筆錢,暫時他沒有賣掉那東西的打算,再說了,為了那東西他得罪的人太多,到了此刻,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保命符,他當然不會那麼愚蠢地現在就把東西賣了。
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人,是個什麼下場,夏遠心裡很明白。
他乾笑了一聲,當然不會把自己心裡的這點意圖透露出來,精明的腦子裡快速盤算了一下,心下便有了說法。
伸手撣了撣褲腿上的灰塵,隨意道,「鄭老爺,既然是買賣買賣,當然是價高者得,你也知道為了這樣東西,我可算吃盡了苦頭,好在惦記它的人不少,現在苦盡甘來,我當然要把它賣個好價錢才行。」
鄭雲坤眉毛一蹙,臉上已然是堆滿不悅,「你這是什麼意思?」
「鄭老爺息怒。」
夏遠的臉上雖仍笑著,不過那笑意不達眼底,他又極為悠閒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這回倒是不像剛進來那樣一舉吞下,細細抿了一口,不由地讚嘆道,「茶倒真是好茶,不過你說人口渴的時候,只要夠大碗能解渴,哪會管茶好不好喝呢?」
他這話的意思,擺明了就是在告訴鄭雲坤,不管是誰,只要出的錢夠多,他就會把手裡的東西拱手讓人。
鄭雲坤的眼神微閃,到底是見慣了風雲的人,臉上的怒意很快斂住,哼笑一聲,「夏遠,你怎麼知道我能給你的這碗茶,夠不夠解渴?」
「那我就拭目以待——」
夏遠說完了這句,放下疊著的雙腿起身,還朝鄭雲坤點了個頭,這才離開。
他人一走,鄭雲坤就捂著胸口氣得忍不住咳嗽了兩下,他倒是真的不屑跟夏遠這種貪婪成.xing的人打交道,若不是顧及到他手裡的那個東西,他簡直恨不得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碾死他。
鄭雲坤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給我找人教訓教訓夏遠,讓他知道自己沒有這麼多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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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時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竟然是早上六點了。
所以平安夜是已經過了嗎,可她禮物還沒送呢!
不對不對,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才想起來,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a市那邊的,跟這邊有時差,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差來著?
她扳著指頭擰眉計算,不過還沒算完,便聽到陽台移門被人拉開的聲音,葉邵庭扔了菸蒂進來,挑眉看她,「醒了麼?要不要換身衣服跟我出去,今晚是西方的平安夜,外面很熱鬧。」
夏可一聽說要出去看熱鬧,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麻利地起身開始穿自己身上的衣服。
等她換好了衣服,葉邵庭正好在系領帶,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夏可乖巧地走了過去,便見到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個絲絨盒子,「幫我挑一個領帶夾。」
他似乎很喜歡讓自己幫著挑這些穿衣打扮上的東西,夏可將那個盒子拿起來,那裡面整齊地排列著4個領帶夾,其實她壓根也不懂這些,只憑著自己的第一感覺拿起其中一個金色的,「這個,我覺得這個比較好看。」
葉邵庭伸手接過,看了一眼,薄唇隨即勾起,「我的寶貝兒眼光還真不錯,這個領帶夾是葉氏集團20周年派發的紀念品,你看,這上面還有葉氏的logo。」
「原來只是個紀念品而已啊?」夏可湊上去看了一眼,那裡面確實有葉氏集團的logo,只不過位置比較隱秘,要把整個夾子打開才能看到,但她可不認為這就是眼光好的表現,一般來說紀念品不都是白送的嗎?
葉邵庭見她一副失望的樣子,摸了摸她的腦袋跟她解釋,「你可別小看這麼個紀念品,這還是找了當時法國最有名的設計師給做的,只有葉氏的高層才有,一共20個。」
「所以是類似於『兄弟會』的那種徽章嗎?」
「這麼說也可以。」
葉邵庭穿戴完畢,將那個夾子夾在了自己的領帶上,便開車帶著夏可到了外面的街上。
西方的聖誕節就相當於國內的春節一樣,所以大街上到處都掛著「merrychristmas」字樣的牌子,還有聖誕老人以及麋鹿的玩偶也是堆滿了許多商店的櫥窗,大街小巷都是那首《jinglebells》,節日氛圍很是濃厚。
夏可第一次在國外過聖誕節,對於這裡的一切都感到無比新奇,葉邵庭考慮到她沒吃晚餐,所以先帶她去吃了點東西,便將車子停在路邊,帶著她在街邊散步。
外面的天氣還是挺冷的,馬路邊樹上那種一閃一閃的彩燈照耀下,呼吸時吐露出的氣息變成白色的霧,正好路邊有人扮成聖誕老人的模樣在派發禮物,夏可挽著他的手也湊了上去,領了一個襪子形狀的布袋,就開心得不得了,恨不得在街上就歡呼雀躍開了。
葉邵庭真是不知道這小丫頭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受了委屈不會哭鬧,但是因為這麼一個白拿的禮物就能高興成這副樣子。
路邊有小男孩疾速地騎著自行車擦身而過,葉邵庭伸手攬著她的肩膀護住她,敞開自己的外套,將夏可裹了進來,看著她凍得鼻尖都紅了,柔聲問道,「冷嗎?」
「還行吧!」夏可笑著應答,戴著手套的雙手有些艱難地拆開了剛才從聖誕老人那裡領來的禮物,是一塊巧克力,她咬了一口,又遞到男人的嘴邊,「吃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嚼著自己嘴裡的半塊巧克力,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還是透著幾分可愛的孩子氣。
葉邵庭這樣的男人,根本就沒有吃甜食的習慣,印象里這些東西都是小女孩喜愛的零食而已。
夏可見他沒反應,以為他不愛吃這些,悻悻地收回了手,正想說不吃拉倒,不過下顎忽然被人攫住,男人的薄唇貼上她的,舌尖掃過還殘留在唇瓣上的甜味。
片刻,又放開,他的聲音似笑非笑,「像這樣的,我才吃。」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