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夢琪陪了寧紀很久之後才回去,只是在梁夢琪走了之後,寧紀卻又突然失落了起來。
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會有怕黑的時候。
距離葬禮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而寧紀卻越來越沒辦法放正自己的心態,看著手機屏幕上,慕容雪的照片,那種感覺,不言而喻。
一夜沒睡,寧紀就呆坐在床上,一張張,一遍遍的反覆看著慕容雪的相片,忍受著一次又一次強烈的心痛感。
他以為痛到麻木之後就不會再痛了,可是原來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玩的,這樣的自我折磨,只會讓心中的那條傷疤,更加深刻而已。
熬了一夜,翌日清晨,寧紀換上了葬禮用的西服,開著新買的賓利,往約定的地點開去。
一路上,寧紀心裡異常的冷靜,幾乎可以用心如止水來形容,原來真正到面對的時候,也沒有那麼的可怕,只是事前想像的時候比較不能接受而已。
葬禮的規模其實並不隆重,因為參加的人只有寥寥幾人而已,除了寧紀建叔還有陳風以外,就只有一些平日裡和慕容雪關係比較好的酒吧員工。
其實,慕容雪也並沒有幾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但是,當寧紀到場的時候,卻意外的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林薇,寧紀萬萬沒想到,林薇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寧紀愣愣的看著林薇,怎麼都想不明白,林薇怎麼會來。
「你怎麼來了?」寧紀問道。
林薇的長髮被風吹起,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再配上身上黑色主調的衣服,有種神秘優雅的感覺。
今天的林薇,很美,她總是這樣的魅力不可方物。
「我來送送她,不可以嗎?」林薇反問道。
寧紀語塞了,沒有答話,既然林薇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多一個人送她,也許慕容雪會更加開心一點吧。
沒多久,建叔和陳風也到了,都是一身的黑色,臉色沉重。
下車之後,建叔見到寧紀的模樣,差點都沒認出來,愣愣的看了好久之後,才開口道:「寧紀,你該刮鬍子了。」
寧紀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的確很扎手,他已經一周沒有想到要刮鬍子這件事了,在照鏡子的時候,也幾乎是本能的忽略掉了這一點。
陳風看了寧紀一眼,然後嘆了口氣,似乎更加堅定了不找女朋友的決心。
林薇怎麼可能沒發現這一點,她只是不說而已。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寧紀的下巴,的確有點扎手。
不過,向來不拒絕和林薇有親密接觸的寧紀,這一次卻微微朝後面退了一步,正色道:「林薇,她也許在看,我們要保持距離。」
林薇一愣,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還是點點頭,站到寧紀半米開外的地方,用眼神的餘光不斷的打量著今天的寧紀。
今天的寧紀,和往常都不太一樣,多了一分沉穩,少了一絲輕佻,似乎給人更加可靠的感覺。
之後,其他的葬禮參加者也陸陸續續到場了,一些平時受了慕容雪不少照顧的員工,甚至還沒能接受這個事實,好幾個女的眼眶還是紅腫的,顯然也哭了很久。
寧紀看了一眼所有人,然後又看了看身前不遠處還是空白的墓碑,心裡說道:「雪兒,你看,還有這麼多人關心你,你並不寂寞。」
只是,心裡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卻伴隨著隱隱的疼痛,宛若針扎。
未久,葬禮的工作人員也到了,在和寧紀交代了幾句之後,葬禮正式開始。
寧紀知道慕容雪生前一直都喜歡英倫的風格,所以葬禮也特地挑選了英倫古典風格,幾個西服打扮的男人扛著一具棺材,一步步向墳地走去。
音樂也同時響起,這是一首優雅的音樂,也是寧紀特意安排的,並沒有選擇傳統的葬禮音樂。
因為這首音樂,是慕容雪生前最喜歡的,她一直說嚮往這種音樂所描述的生活,優雅,簡單,卻又不失性格,這就是慕容雪最嚮往的。
在她生前沒辦法滿足她,寧紀只能想方設法在她死了之後滿足,可是,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這無疑是一種諷刺,是一種打臉。
寧紀越來越覺得自己虧欠了慕容雪太多太多,她為自己付出了這麼多,而自己卻總是忽略了慕容雪的想法。
直到陰陽相隔了之後才開始後悔,這得遲了多久?
看著棺材慢慢遠去,寧紀不禁緊緊的握起了拳頭,方才路上心如止水的心態,就像是假象一樣,在真正開始面對的時候,寧紀心中的防線簡直就是笑話。
棺材已經放入了墳地,牧師在做最後的禱告,低沉的嗓音,似乎很適合這一場葬禮。
牧師嘴中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深深的扎在寧紀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上。
「來自塵土的要歸為塵土,願主的慈愛永遠與你相伴,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阿門。」
「來自塵土的要歸為塵土,求主憐憫你,從今往後,願主帶你到永恆福樂的天國,主啊,求你府聽我們的祈禱,奉主耶穌基督之名,阿門。」
在這種莊嚴肅穆的大氣氛下,沒人開口說話,也沒人捨得破壞這個氣氛,所有人都低著頭,只有寧紀,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著棺材看,仿佛可以透過棺材看到裡面的慕容雪一般。
這或許真的是最後一次再看到她了,雖然隔著一層木板,但寧紀卻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她永遠活在寧紀的心裡。
牧師依然在作著虔誠的禱告,可寧紀卻有些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感覺,這種氣氛,快要把他給擊垮了。
然而,老天爺似乎也要和寧紀開一個小小的玩笑,本來是多雲的天氣,可是卻在牧師禱告的時候,逐漸蒙上了一層烏雲。
烏雲就像來鬧場的流氓,很不配合的開始發難,一滴滴雨水從天而降,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很快,就像變成了一場大雨。
林薇不愧是個細心的女人,她竟然帶了一把雨傘,但是寧紀卻不想撐傘。
慕容雪還在淋雨,他怎麼可能撐著傘站在她的面前?他已經沒臉站在慕容雪面前了,這是最後一面,哪怕回去發燒燒到神志不清,寧紀也要堅持下去。
站在雨中,雨水很快把寧紀渾身上下都給打濕了。
「天意啊,雪兒,那天你遇害的時候,是不是也正巧在下雨呢?」寧紀在心裡念叨著。
他依然記得那天突然的降雨,就如同今天一樣,難道是某種的預兆?
寧紀不相信這種東西,從前不信,現在不信,以後也不會相信,但這兩場雨,卻把他心愛的女人的帶走了。
一個把她的生命帶離人間,一個把她的靈魂也帶走了,空留下一具軀殼,葬在厚厚的泥土下。
工作人員開始填土,牧師的禱告也做完了,這真的是最後一面了。
寧紀走上前,看著棺材一點點的消失在視野中,眼眶不知不覺的紅了,這種時候,他即使再努力,也不可能抗拒的了情緒的波動。
幸好還有雨水,幸好有這場雨。
臉上的淚水混搭著雨水一起淌下,死死攥著拳頭,直到掌心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染紅了地上的雨水。
林薇看在眼裡,痛在心中,在場的無論是誰,都能看的出寧紀那份痛徹心扉的絕望。
有時候,並非嚎啕大哭才是痛苦,有時候,無聲的落淚,反而更加令人心酸,更加絕望。
林薇情不自禁的也紅了眼眶,染紅緩緩合上美眸,安靜的低下了頭。
「寧紀先生,要為慕容小姐刻墓碑了。」一位工作人員在寧紀身旁說道。
寧紀點點頭,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紙,雖然這張紙也已經濕的差不多了。
工作人員開始往墓碑上刻字,當頭的兩個字,就讓在場的除了寧紀以外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愛妻。」
沒錯,這是寧紀想了一晚上做出的決定,問心無愧的決定。
林薇愣愣的看著墓碑上當頭的兩個字,然後轉過頭,輕咬著紅唇,看得出,在她的心裡,也掀起了驚濤駭浪,即便這個稱呼是給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
可是,嫉妒心,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東西,無論美醜。
沒多久,墓碑刻好了,寧紀站在墓碑前,愣愣的看著照片出神,墓碑上的照片也是寧紀選的,因為這是慕容雪最喜歡的一張,她說這張照片是很年輕的時候拍的,那時候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傻丫頭。
在墓碑上,留下她最純真時的模樣。
「雪兒,在我心裡,你永遠都像照片上一樣純真,永遠。」看著照片,寧紀胸中的驚濤駭浪更加洶湧,沖的他快要喘不過氣。
寧紀緊緊抓著墓碑,雙腿一軟,跪倒在墓碑前,也不顧身後還有那麼多人看著,抱著墓碑就哭了起來。
這一周以來,寧紀自己都忘了哭了多少次,流過多少次眼淚,總以為已經流幹了,卻不料總是在不經意間再落下一些。
誰說男人不能哭?只是情未到深處罷了。
在陰陽兩隔面前,即便是男人的尊嚴,也是那樣的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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