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營帳內。
蘇紫染這一回沒有裝睡、甚至沒有上床,讓昕梓和影溪她們簡單地替她處理了一下傷口,換了件衣服,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床沿上,看著那忽明忽暗的跳躍燭火,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和那個男人好好談談了。
他們這麼久以來亂七八糟的關係,還有他們之間互相關心卻又從不信任的矛盾僵局,或許一定要好好談一談,才能解開。
男人掀了帳簾準備進來的時候,正巧看見她側對著帳門端坐的身影,臉色還是泛著淡淡的蒼白,眸中隱約有些一閃而逝的情愫沒有被他捕捉到。
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她恍然回眸,彎唇一笑:「王爺回來了。」
他想,她該是感激他才會這樣,否則以她的個性,遇著白日裡那些事,定是又要和他對抗到底了,而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建立的那層薄薄的溫情砂紙也又該破滅了。
眸色一閃,他放下帘子,快步走到她身邊,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關切,語氣卻是溫溫柔柔:「身上的傷怎麼樣了?處理過了沒有?」
蘇紫染點了點頭:「王爺放心吧,已經不礙事了。」
男人繼而又問:「腳呢?」
「恩?」她微微一怔,看著他的視線中有一絲不解和迷,一,本,讀#小說 xstxt茫。
「本王看你走路的時候一跛一跛的,你可別告訴本王是因為背上受了傷所以走路不便。」
蘇紫染不由失笑,她也並非有意隱瞞,瞧這男人說話堵的……
「只是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如今已經沒事了。」
聞言,男人卻是猛地一震。
眼瞼垂下,低斂的鳳眸中含著一絲幾不可察的疼痛,嗓音低沉:「赤色的毒蛇?」
「王爺怎麼知道?」
因為那蛇就是被引路香的香氣招來的!
引路香非但能夠在百里之內給一種特殊養殖培育的蜂類指引道路,稍有不慎,還會招來一類見血封喉的赤蛇!所以一般來說,若非心狠手辣之人,是不會給自己人用引路香的。而他白日裡卻因為覺得君洛羽就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所以才沒有完全相信她……
在她身旁緩緩坐下,含著一絲輕微慌亂的動作顯得有些無措,男人抿了抿唇,像是扯開話題一樣問道:「毒是火狐解的?」
「恩,那小東西也不知怎麼的,我當時都動不了了,它竟自己跑到我身邊來,果然火狐的唾液是最好的解毒療傷良藥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說錯,被它舔了幾下,我竟慢慢地好起來了。」
跟他說這話的時候,她晶瑩的眸中神采奕奕,沒有絲毫埋怨和委屈,只是單純地在敘述她與那隻小狐狸之間的事兒。可君洛寒卻聽得不是滋味,她越是這樣什麼都不計較,他就越是覺得自己那瞬間的懷疑哪怕沒有說出口、也是絕頂的該死!
她非但受了重傷,還中了毒,一路上艱險磨難她沒有半句怨言,他卻懷疑她背叛!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有喃喃一聲嘆息,男人一把將她攏入懷中,儘量小心地沒有碰到她背上的傷口,只輕輕地勾著她纖弱的肩膀,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
良久,薄唇間溢出一聲無奈的輕嘆:「本王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蘇紫染說不清心中是何感覺,只道被他抱著的地方統統變作了軟軟甜甜的棉花糖,還帶著火燒的熱度,似乎整顆心都漾開了層層疊疊的漣漪,再也無法平靜。
心花開,只為一人。
如此一來的結果就是,在男人的溫情脈脈之下,要和他好好談談的想法也被她盡數拋之腦後了。
夜幕降臨,一輪皓月當空高懸,皎潔的月色清涼如水,廣袤深邃的天空垂著璀璨點點的星光,閃爍不息。
翌日一早,據說是波斯國王要帶著他的王子公主前來面見景帝,營帳各處的宮人便有條不紊地忙了起來。
其實邊塞地域一直很亂,常年戰爭不斷,各小國都企圖找到一個能夠為自己撐腰的皇朝,波斯此次前來,大有借著覲見一說前來和親的可能性。
蘇紫染醒來的時候,眉宇中透著一絲輕微的疲憊,應該是傷口疼痛的關係,所以她臨近天明才將將睡著,如今的精神氣兒自然好不起來。
讓她頗為感動的一點是,雖然她沒有說自己傷口疼,可那個男人卻還是不動聲色地將胳膊墊在她的頸窩間,讓她側臥得儘量舒服些,也不會膈到背後的傷口——雖說歸根結底,就算不碰那傷口也還是疼。
觸了觸身邊的床位,已經涼了下來,估摸著那個男人很早就起來了。
昕梓為她梳洗完畢之後,她就挑了件雪白的暖襖穿上,雖然背上綁了繃帶,可走路的時候但凡動作大點兒難免還是會牽到,難受得緊。
行至營帳門口,正巧碰見男人要進來,他微微一愣:「怎麼起那麼早?」
「醒了就起來了。」
兩人默契地拾步,一同往營帳前方的草垛上走去。
剛開始誰也沒有說話,後來還是男人先開口問了句:「傷口還痛麼?」
蘇紫染搖搖頭:「不痛了。」
男人輕聲一笑,他知道這女人一向是個愛逞強的主兒,若只是普通的傷藥,哪兒會這麼快就不痛了?
正要說點什麼,遠處就隱隱可聞聲勢浩大的馬隊「噠噠」前來。
蘇紫染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這是波斯王來了?」
剛見男人點了點頭,宋廉尖銳嗓音的唱諾聲便響了起來:「皇上駕到……」
景帝在一眾太監侍女的簇擁下大步走來,因為要接見波斯王,所以今日著一襲明黃龍袍,彰顯著專屬於帝王的威嚴肅穆。
須臾,長不見尾的馬隊漸行漸近。
前方開路的幾匹高頭大馬緩緩讓出一條道來,後面是一輛六匹雄馬拉著的金碧輝煌的馬車,鑲金鍍玉,在璀璨的陽光下閃著爍爍的光芒,照得人無法直視。前方碧色車簾上垂著碩大的南海夜明珍珠與碧色翡翠、深紅瑪瑙,貴氣逼人。
好大的陣仗!
看來不只是景帝,這波斯王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主兒啊!
蘇紫染興味地挑了挑眉,唇角緩緩揚起,半側首看向身旁的男人,只見他仍是垂著頭面無表情的樣子,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這男人,總這麼無趣……
馬車兩邊的邊塞隨從恭敬地拉開車簾,走出兩男一女三個人來。
較年長那個一看就是波斯王,頭戴金冠,濃眉大眼,張揚狂佞。而他左側那個年輕的男子應該是波斯的王子,英俊挺拔,臉部輪廓剛毅分明,煞是英氣。
蘇紫染的視線最終落在波斯王右側的那位波斯公主身上,纖長黛眉,晶亮大眼,烏黑髮絲,身上穿著各色拼湊而成的裙裝,讓人看得有些眼花,卻不會覺得多餘累贅,反而將那張嫩玉般的小臉襯得更加白皙透明。上半身修身剪裁的衣衫緊緻包裹出她玲瓏有致的身形,繁複堆砌的花紋與那七彩的顏色融為一體,腰間一條金銀互配的腰帶熠熠閃光,下半身穿得不是裙子而是燈籠褲,亮麗的大紅色奪人眼球。
很有味道、很鮮活的一個女子——這就是她對那波斯公主的評價。
順著她的視線,那波斯公主似乎也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微微抬眸朝她看來,四目相對的瞬間,對方凝了凝神,杏眼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探究,旋即又對她輕輕點頭示意。
眼波流轉,當看到一旁的君洛寒時,那公主的眸底深處終於帶上一絲明顯的笑意,旋即側身在波斯王耳邊說了些什麼,只見那波斯王微微挑眉,而後似有打量的目光地朝這個方向望了過來。
但,也只是淡淡的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緩緩地朝景帝站立的方向走去。
「波斯王薩杜拜見天闕陛下!」波斯王朝著景帝行了個標準的禮儀,顯得十分恭敬,身後王子公主也同樣躬身福禮。
「多年不見波斯王,風采竟是一如當年啊!」景帝大笑著朝他招呼。
「哈哈哈,天闕陛下卻是更勝當年啊!」
兩人寒暄了幾句,一場宴席就開始了。
鶯歌燕舞,絲竹糜音。
雖說是在宮外,可那些珍饈佳肴是一點不差,看得蘇紫染不禁咂舌。
酒過三巡,波斯王借醉大笑著開口:「皇上,本王此次前來,除了進獻兵馬皮草之外,還有一事要請求皇上。」
「哦?」景帝點了點頭,笑問,「不知,邊塞王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小女麗綺絲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本王一直都想為她選個好夫婿,無奈她性子拗,怎麼也不肯聽本王的,直至適才見到某位王爺,她才……」
波斯王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但卻沒有人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這是尋思著和親呢!
蘇紫染一愣。
緩緩抬眸看向麗綺絲,只見她眸若春水般半歪著腦袋,波斯人的眼窩都很深很好看,麗綺絲尤甚,那嫵媚的眼角總是若有似無地瞟向一個人,而那個人……
就是坐在她身旁的君洛寒!
心口一顫,後背的傷口好像也更疼了些,她不自覺地蹙了蹙眉。
與此同時,君洛寒狹長的鳳眸亦是半眯起,漆黑深邃的瞳孔中是一片抹不開的墨跡。
「哦?」景帝似乎是來了興趣,若是可以和親,他自然也是樂見其成,「不知公主是看上了朕的哪位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