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需要時我在,不管任何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我都能護你周全。」就像是按了重複鍵,腦子也好像不夠用了,只裝得下這麼一句。
沐浴時,清理器具時,侍候念念時,莊書晴都是機械的動作,腦子裡全是白瞻說這話時的眼神。
她不相信的,也知道不能相信,可她心底想去相信,信這個說得認真而深情的男人。
但是怎麼能信呢?
莊書晴一晚上翻來覆去的沒睡好,早上起來眼圈都是黑的,用了些脂粉才壓住。
一出門,就看到罪魁禍首雙手環胸倚著馬車在等著,頓時就緩了腳步。
因為是去拜會書寒的師長,莊書晴穿得雖然依舊素淡,卻在妝容首飾上下了些功夫,讓她看起來比平時要成熟些許,也更顯明艷。
白瞻毫不掩飾他的眼神,踱著步子走近道:「我認得蘇文,一起過去。」
「不用如此。」莊書晴搖頭,「我是書寒的姐姐,去拜會是應該,你……」
莊書晴想說你以什麼身份一起去,轉而想到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性子,乾脆將話吞了回去,「既是認得的,你改天再去。」
「想那許多做甚,我去了他只有高興的份,平日裡他想讓我登門我還懶得去。」
能將自大表現得這麼理所當然的大概也只此一人了,莊書晴不想耽誤了時辰,也就不再爭辯。踩上長凳上了馬車,正要招呼弟弟,就聽得那男人道:「陳元,把馬牽過來。」
饒是莊書晴不懂馬,也看得出那是一匹油光水滑的好馬,雖然看著比陳元的高頭大馬要矮了些。
拍了拍馬頭,白瞻看向莊書寒,「以後你要跟著蘇文了吧?」
莊書寒點頭,他看得出姐姐對這個男人好像不一樣了,所以他也收斂起了自己的敵意。
「與其每天將時間浪費在一來一回的路上。倒不如多跟著蘇文學點東西。這匹馬品種不錯,還不到兩歲,給你用正好。」
莊書寒並不答話,看向姐姐。白瞻也看向她。
氣勢不同。身高相差一截。長相也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可同時看著她的眼神讓兩人看起來又意外的有一點像。
莊書晴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白瞻,可有一點她知道。他說出口的話連標點符號都是算數的。
那又何必做多餘的掙扎。
「謝過白公子吧。」
莊書寒抿了下唇,聲音不如平時有精神,「謝謝白公子厚贈。」
大勝而歸的白瞻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欺負個孩子有何不對,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親近,當著人家弟弟的面就尾隨著上了馬車。
「……」
這一路,莊書寒騎在馬上不痛快極了。
陳元的任務就是不讓這公子的未來小舅子掉下馬,離得本就近,將他的不虞看在眼裡,湊得更近了問,「真想讓你姐姐為你犧牲一輩子?」
「自是不願。」莊書寒想也不想就反駁,「只是白公子並非良配。」
「你又怎知我家公子不是令姐的良配。」看他還是一臉不認同,陳元失笑,「你覺得怎樣的人才是你姐姐的良配?你又能保證你覺得好的人能比我家公子對令姐更好?」
他不能保證,可白公子和姐姐……他真不看好。
這些時日,他也認識了一些人,同窗,同窗的朋友,陳先生之前的學生,他曾隱諱的打聽過白公子,可無人知道會元府有這麼個人。
若說這人只是個空架子,他卻也不信,言行舉止,身邊的下人,還有眼前的這輛馬車都非平常人能用。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這人遠比他以為的還要厲害,他認識的人還沒有資格認識。
姐姐若嫁給有這般身份背景的人,他要如何給姐姐撐腰?那樣的人家,又容得下姐姐嗎?
他真的很擔心。
「小不點,做好你的學問,趕緊學出個出息來才是不辜負你姐姐,其他的用不著你去擔心,我家公子心誠著哪!就算真有一日兩人各奔東西,以公子護短的性子也必會將你姐姐護周全,有那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多看兩本書,出息了比你空想有用百倍。」
是啊,他想得再多又能怎麼樣,就是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也幫不上姐姐分毫。
他太弱小了。
緊緊抓住韁繩,莊書寒向過世的娘親起誓,他會變強的。
「管家,教我騎馬吧。」
陳元揚眉,「樂意之至。」
蘇文昨日從新收的弟子那裡得知他的姐姐要來拜會,他特意空出上午的時間在家裡等著。
師弟和他說過他們沒有父母,只得姐弟兩個相依為命,能將弟弟教得這般出色,想來那女子也定是聰明之人,他心下不免有些好奇。
可真見著了,他還是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姐姐居然這般年輕,看這裝扮,竟是還未及竿。
不過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隨姐弟兩人一起前來的人。
「我這裡沒有好茶。」
白瞻早有準備,看了陳元一眼。
陳元會意,奉上一包茶葉。
將白瞻對莊書晴的守護姿態看在眼裡,蘇文樂得差點大笑。
本以為之前收的兩個弟子資質就已是人中之龍,哪想竟又收到個比那兩個更甚一籌的,這本已是人生一大樂事。
可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小弟子和白瞻居然是這樣的關係!
怎一個有趣了得。
拋了拋到手的茶葉,這得有半斤吧,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弄點來。
莊書晴看兩人都不說話了,示意寶珠將準備好束脩送上。十條干肉,一把野菜,這是老規矩,只是想著蘇文到底地位不同,她又加了一方上好的硯台以及一個紅封。
蘇文也不細看,示意管家接過,對莊書晴的態度倒像是對自己的晚輩,「早聽賢遠說過書寒得益於家姐,現在看著果然如此,不過比我想像的卻要年幼一些。我的次女和你差不多年歲。以後不防常走動。」
「蘇小姐不嫌棄的話,我自是歡迎之至。」
「哈哈,好,要是今日只得你們姐弟來。我定要喊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出來見禮的。不過今兒有白公子在我卻不敢了。」
當沒看到白瞻警告的眼神。蘇文笑言,「要是被白公子看中也就罷了,我等著嫁女兒便是。怕就怕白公子看不上,偏我那傻女兒看中了,那我才要頭疼。」
「茶葉還我。」
蘇文下意識的就往身後藏,反應過來才發現在小弟子面前丟了面子,不由笑罵道:「不就是吃你點茶葉嗎?小氣得跟個什麼一樣。」
「陳元,給我父親去封信,就說我送了蘇文半斤茶葉……」
「得得得,我怕你。」蘇文舉手投降,據他所知,皇上一年也只能從兒子這得半斤孝敬,要是知道白瞻送了他半斤,不要說茶葉保不住,指不定還要給他小鞋穿。
皇上賜的小鞋穿不起!
不過,「你那好東西多的是,找點有用的給書寒,你收著也是浪費。」
「還用你說,我都準備好了。」
「是什麼?」
「褚亮用過的書。」白瞻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掩不住得色,「份量夠不夠?」
莊書寒驚得瞪大眼,褚先賢的書?給他的?
蘇文也驚訝,可他到底多活了幾十年,再說他自己手裡也有一本,也就穩得住,不過他更沒想到的是白瞻的上心程度,他最清楚這書有多不易找。
「幾冊?」
「三冊。」
「大善,這禮我替書寒收下了,書寒,稱謝。」
這……真的能收?
莊書寒下意識的看向姐姐,莊書晴微微點頭,「我之前已經替你收下了,沒有關係,你收下便是。」
「是,姐姐。」莊書寒眼神複雜的看向白瞻,「謝白公子厚贈。」
這話他今天已經說過兩回了,依舊不甘,但是從這事上他也看到了白瞻的用心,忍不住想,要是他能一直這般待姐姐就好了。
稍呆了一會,莊書晴就起身告辭,「舍弟以後就交給先生了,盼先生教他做人的道理,每一步都走得穩妥,但凡有丁點出息,也當記先生之功。」
「我會盡力,就是為了你這個姐姐,他也當上進。」
想到自從離開莊家後姐姐做的一切,莊書寒紅了眼眶,「是,我定會上進,不讓娘九泉之下難安,也不讓姐姐失望。」
莊書晴拍了拍他的手臂,什麼都不用再說,輕輕一個動作已勝過千言萬語。
白瞻起身道:「書晴,你在馬車上稍候片刻。」
莊書晴淺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蘇文將書寒打發去內書堂看書,笑意漸斂,「皇上可知道?」
「我的事何用他人做主。」
蘇文眉頭微皺,不知道要怎麼勸這頭倔驢。
當年皇上能和白氏結識是因他之故,可他沒想到後來事情會發展成那樣。
因和白氏是隔了幾層的表親,小時候的白瞻他是見過的,只是當時他並不知道他是皇上的血脈。
那時候的白瞻身體不好,瘦弱得可憐,他不知道白氏用了什麼辦法讓他改頭換面,想想也知道不是易事。
後來白氏過世沒多久,皇上來向他打聽白瞻的事他方知他的身份,原本還有些擔心皇上會生出別的想法,沒成想他竟然會這般寵著縱著。
別的皇子不敢幹的他全乾了,不敢說的他全說了,連敬意都沒表現出多少,偏偏最得皇上心的就是他。
他放心,卻也擔心,誰也不能保證皇上的特殊對待能持續多久,可要讓他改變態度……他早就不抱這個妄想了。
罷罷罷,真到了那種時候,他舍下臉來總也能幫襯一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