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點頭退下。
大夫開給楚穎的藥,不論好壞,對身體多少有點影響,更何況楚穎只是個孩子。江明月雖然拿他來試探楚豫,但從沒想過真拿那孩子的身體開玩笑,所以那犯疫病的女人是假的,後面要給小楚穎喝的藥也是假的。
真藥放在小楚穎房裡,旁人或許不好動手腳,但她作為王妃,卻是容易的。
小楚穎一連喝了五天藥。
楚豫對他的照顧,比以往多了很多,直到小楚穎一天天都興奮活潑,沒有任何的不正常、大夫也斷言說他沒有染上疫病了楚豫的神色才放鬆了些。
王府下人們偶有議論,說沒想到王爺還比王妃更疼這個養子。
也有人說,王爺那是特例,又不是親生的,能做到王妃這樣很不錯了,不知道的都以為那是她自己的親骨肉。
……
江明月沒在意這些,她帶著阿宛,出了王府往文昌書局去逛了兩圈,然後便到了茶樓。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劍客的茶樓。這一次同樣,她讓阿宛回書局去幫自己買一本之前放棄的書,自己獨自在屏風隔著的雅座內坐著。
自從上一次打獵,她與楚豫交談之後,楚豫便不再強迫她帶著那兩名護衛。所以現在她十分容易地讓自己處於孤身一人的狀態。
她在等著那個劍客。
他一定是在王府附近觀察她的,要不然不會那麼精準地掌握時間與她見面。此時此刻,他一定看見她坐在這裡,一定知道她是在等他。
她有很多問題,想向他問個明白。
然而他遲遲沒來。
一盞茶,兩盞茶,直到一壺茶都被她喝完,阿宛也快回來了,他都沒出現。
她想,自己是不是算錯了。
這時,一個夥計卻過來,在屏風外朝他道:「夫人,您的芙蓉糕。」
江明月看出去,只見一名夥計拿著紙袋裝的芙蓉糕遞向她。
「這是……」
「是您要的芙蓉糕。」夥計說,很明顯,他似乎是對面李記糕點的夥計。
難道是阿宛替她買的?她疑惑地接過來,正要問夥計是否已付過錢,夥計卻轉身走了。
看來是付了錢吧。
看著夥計的背影,她突然想起來:如果是阿宛,她要麼是去的時候給她買,那這糕點早該來了;要麼,她回來的時候替她買,那她肯定自己帶著糕點過來,而不是讓人送來。更何況阿宛從來不會自作主張給她買東西。
想到這點,她立刻就打開紙袋看裡面的糕點,乍一看什麼都沒有,再一看,卻發現其中一隻芙蓉糕中間有裂縫。將那芙蓉糕掰開,果然露出一張紙條來。
打開紙條,只見裡面寫著一行字:四月初八,清輝寺外松林見。
劍客沒來見她,大概是怕被發現。
她收下紙條,突然想起楚豫似乎向她提起過那天,那天是前任太子太傅的六十大壽,那位太子太傅曾是當今聖上的老師,所以聖上托楚豫前往祝賀。
很明顯劍客是調查過楚豫的,知道他那天一定會出門。
三日後,就是初八。
那位前太傅並沒有大擺宴席,楚豫也只是帶好京城送來的禮品,喬裝前往,因為前太傅家在郊外,所以楚豫一早就出了門。
江明月也和他說自己今日要去清輝寺,楚豫似乎有些擔心,勸她還是帶上兩名護衛,她答應了。
去清輝寺,她特意沒帶阿宛,而是帶著楚豫給她的含蘭。只是含蘭一整天都似乎精神不濟,江明月裝作沒看出來,而正午時,自己也到了寺中廂房休息。
護衛在門外,含蘭被她勸說靠在了椅子上,而她躺在床上。
沒一會兒,含蘭意料之中地睡著,她則在床上睜開眼,然後從廂房後的窗子出去,一路到後面的松林深處。
劍客在等著她,見她過來,又往她後面看了看,「你身邊沒人知道你過來?」
他的聲音明顯好了些,但仍然帶著沙啞,似乎再也恢復不到以前的嗓音了。江明月問:「你為什麼這麼怕被人知道,你要避開誰?」
劍客冷笑,「還有誰,自然是你那好王爺,楚豫。」
「可他從未想過要傷害你,我也是,我們之前追你只是想讓你出來和我爹……也就是江雲泰對質。」江明月立刻解釋。
劍客再次冷笑,似乎不想在這問題上糾纏下去,只是問她:「楚豫之前帶你去了定州?你們都做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答案?為什麼你會以為我是你弟弟?」
江明月被他問得莫名,但她今日過來,就是為了聽到他的解釋,問問他為什麼要否定她所知道的一切。
「不錯,我們去了定州,因為我發現我並非我爹娘親生,而他們給出的我的身世也疑點重重,所以我去了定州,為了查我的身世。」
「查身世?為什麼去定州?」
江明月奇怪,「我爹娘是三年前從定州而來,我也是三年前被他們帶來,所以去定州也許可以查到他們,查到他們,便有可能查到我。」
劍客露出譏誚地一笑,似乎十分不屑地,「然後呢,你們查到了什麼?」
江明月忽略他的神情,回答:「查到我真正的身世,我生父柳明,還有柳家的滅門之案,而你……就是柳家滅門案的兇手。」
「如果我告訴你,這些都是假的,你會信嗎?」劍客說:「我想你既然願意來找我,應該是有些信的吧,而你是否已經發現,那個孩子真的是楚豫的生親兒子?」
他提到楚穎,江明月只覺心中刺痛,臉上卻強撐著並不表現出來,只問他:「你為什麼說那一切都是假的?我親自查過官府命案卷宗、戶籍,當時的仵作,還有你偽造的證據,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還有,上次你掉落的那把劍,也已被證實,與柳家滅門案中的其中一把兇器吻合!」
「原來他竟做到了這一步……」劍客喃喃開口,隨後又苦笑,「這也的確是他的風格,設一個完全能以假亂真的局。」
「你說一切都是你親眼所見,那我問你,有沒有一件事,是你背著楚豫,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去看的?」
江明月一下子被問住。
有嗎?似乎真的沒有。
她不可能隻身一人去定州,而楚豫才是吳王,才能輕而易舉讓定州各路官員為他做事,她當然要跟在他身旁才能親眼所見。
見她沉默,劍客問:「怎麼?沒有是嗎?既然沒有,你該能想到如果這事有一個人能造假,而且完全有能力造假,那就是楚豫。
所謂官府卷宗、戶籍、仵作,有什麼是他不能決定的?你找官府,可他就是官府。」
「你……你胡說!這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
劍客打斷她,「怎麼不可能?你想想,怎麼不可能?」
江明月再次無言以對。
他們去了定州,然後找到了定州刺史盧鈞。
楚豫的確可以決定盧鈞要說什麼話,不說什麼話。
再然後,她看到了「柳氏滅門案」與江安戶籍。
這些,楚豫也可以決定上面寫了什麼,或者決定有沒有這些。
仵作、石金、證據……都可以事先安排。
對了,之前有過一次,她要去找人問石金與石大膽死前的異常,被楚豫攔住了,說讓官差去辦。然後她果然就看到了官差記錄的他人證詞。
楚豫的確有能力憑空製造這一切出來,如果他想這樣的話。
然而江明月卻懷疑地看向劍客:「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就算他是王爺,要做這些事也需要耗神耗力,他有什麼動機要做這些?」
「你說你查出我是殺害你全家的兇手之一?」劍客不答反問。
江明月回他,「是,你先偽造證據,讓我錯誤地以為兇手是我爹,但後來卻又有細節表明,你才是真正的兇手。因為你父親被我生父柳明與現在的父親所殺,所以你步步為營,製造假線索讓我以為兇手為我爹江雲泰,借我之手除掉江雲泰。」
「所以,你弄清了你的身世,弄清了我的身份?」劍客問,隨後他馬上道:「這就是他的目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你一個確切無疑的身世,還有我這個人出現在你面前的原因,然後在你面前殺掉我,從此解清你心中所有的疑惑。」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