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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清晗指尖挑起他掛在腰間的梅花絡子,「誰給的?」
說起這個,百川有點小羞澀,「是小言給屬下的。」
姬清晗掀起眼皮,涼涼一瞥,「喊得挺親熱。」
百川感覺自己的臉燒了起來。
他又聽到他家主子問,「她親手做的?」
百川扭捏地「嗯」了一聲。
姬清晗終於不再是要吃人的樣子,眉間幽怨不散,他面上掛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真好。」
百川看姬清晗笑了,大事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主子。」
話落,他就感覺腰封被人重重一扯,那梅花絡子便到了姬清晗手上。
姬清晗指尖穿過頂端的小套圈,轉了幾下,梅花絡子紅色的流蘇在半空中晃出好看的弧度。
直到扯下絡子,姬清晗才感覺憋悶在心裡的一口氣消了那麼些,他面色稍霽,冠冕堂皇道,「你時常奔波,戴著這絡子多有不便,也易丟失,我先替你收著。」
百川眼睜睜看著他堂而皇之地將絡子收進袖子,礙於尊卑不敢違抗,只能苦著張臉,「是。」
寢殿裡,安然將長方形盒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確認裡面的簪子好好待著,才放鬆地倒在床上。
將小盒子仔細地靠在枕頭邊,她安詳入眠,主動進入了世界縫隙。
一陣熟悉的失重感襲來。
「我簪子呢?」
安然一聽到這句話就像是聽到有人在催她命一樣,不過這回,她再也不怕了。
她看著環胸的正主,理直氣壯,「我拿回來了呀。」
珞安然本就因為她這麼早主動進入世界縫隙而微感訝異,又聽見她這話,笑了,「你拿沒拿回來,我會不知道?」
「簪子,我不曾感應到。」
她說著,擼起袖子,對安然齜出一口大白牙,「你莫不是以為主動進來撒謊姑奶奶我就會信了吧?」
安然經她這麼一遭,進來時的信誓旦旦煙消雲散。
「冷靜。」她後退兩步,伸出手來做出防禦姿態。
「我真的拿回來了,入睡前還很寶貝地放在枕頭邊。」
珞安然繼續對她虎視眈眈,不假思索道,「那就是他給了你假的。」
安然猶豫,「可我看一模一樣,連那個舊的感覺都是相同的。」
珞安然問,「你信我還是信他?」
安然不說話了,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珞安然見她這個喪氣模樣,難得生出幾分憐惜來。
她放下了攻擊的態度,走過來拍拍安然的肩膀,「時間不還沒到麼。」
「還有兩日,我靜候佳音。」
她說完,手下正想用力把安然推出世界縫隙,被另一隻手按住。
安然抬頭道,「別著急呀,我還有問題想問你。」
珞安然暫時卸了力氣,「你問。」
安然問,「你認識一個叫檀郎的人麼?」
「不認識。」珞安然揚眉,「誰啊,你情夫?」
安然失望地把對方的手從肩上挪開,「瞎說什麼。」
「不認識就算了。」
她走遠幾步,才轉過身,「以後別推我,也別拿拳頭砸我,我自己會醒。」
話落,安然看準一塊泛著暖光的地方跳了下去。
醒過來後,安然看著床頂,忽然大喊,「氣死我啦!」
天道趴在床邊睡得香甜,被安然一嗓子吼得瞬間滾落到地上。
「女鵝。」他顫巍巍地爬上床,渾身的毛還是炸著,「她惹你生氣了嗎?」
安然不忿地掀開被子,穿好鞋子就要朝外走去,「我要去問他,給我送個假貨是什麼意思?」
假貨?
天道立馬想明白了。
他跳到安然腳下,「女鵝,別衝動,他應該是想試探你。」
「而且,就算要去找他,也該等天亮啊。」
安然一腳差點踩下去,天道的話落入耳里,她放下腿,若有所思。
再次想起顧辰鈺給她盒子時說的那些話,安然茅塞頓開,氣得往虛空裡打了一拳,「看起來是個正人君子,做起事情來怎麼這麼奸詐?」
鳳棲宮,蘇青禾正與顧辰鈺共用早膳。
她夾了一塊金黃香脆的餅到顧辰鈺碗裡,「昨日你去童華殿了?」
顧辰鈺道,「沒錯。」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蘇青禾笑著盛了碗粥遞給他,「都聊了些什麼?」
他接過來,勺子舀了又舀,吹去碗裡熱氣,「不過是放心不下,關心她身體幾句。」
「她雖恢復了些,身子尚且虛弱,需要讓太醫好生調養。」
「鈺兒真是體貼。」蘇青禾順著他的話說,「幾個月前新進宮來的蘇太醫經驗豐富,醫術高超,本宮便指他去專門照顧安然罷。」
「蘇?」顧辰鈺警覺,「母后,該不是兒臣多想了?」
蘇青禾含笑看他,「不愧是我兒。」
她給自己夾了個熱騰騰的包子,「蘇太醫,確實與我跟安然都有關係。」
「他是······」
「蘇青禾你這個毒婦!」
皇帝身影未現聲音先至,喊得震天響。
蘇青禾笑容不變,將包子一分為二,捏下一小塊皮塞進嘴裡細細咀嚼。
顧辰鈺也是處變不驚,淡然地執起筷子,將餅遞到嘴邊。
皇帝怒氣沖沖地走進殿裡,身後跟著想攔又攔不了只能幹著急的紓容。
他本就在氣頭上,看見蘇青禾與顧辰鈺母子二人視他為無物,安然進食,更是怒火中燒,「大膽,看見朕還不行禮!」
紓容「撲通」一下雙膝跪地,頭徑直磕在地面上。
蘇青禾處之泰然,如平常那般抬手一揮,「皇上餓了,再多添副碗筷。」
「是。」紓容起身,匆匆退下。
皇帝拉長了臉,腳下生風,不過幾個眨眼就走到她面前。
他一把掐住蘇青禾的脖頸,「你再不給她解毒,信不信朕即刻就廢了你的後位!」
蘇青禾也不掙扎,臉不紅氣不喘,不閃不避直視皇帝,紅唇嘲諷勾起,「你廢啊,真當我願意做這個皇后?」
她伸手,握上皇帝的手腕,「有本事,就衝冠一怒為紅顏,把我廢了。」
「那我還佩服你有種。」
皇帝額角青筋爆出,「你真以為朕不敢對你做什麼嗎?」
他揚起另一隻手就要朝她扇去,卻在半空中被攔下。
順著手望去,顧辰鈺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
皇帝一甩,卻甩不開,還隱隱有了痛意,大怒,「不肖子,你膽敢忤逆朕?」
「父皇。」顧辰鈺鬆開手,一撩衣擺,單膝跪地,「請恕兒臣冒犯,兒臣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母后受傷。」
被他這麼一攪和,皇帝也歇了打人的心思,更重要的是,他的手方才被抓得痛極。
活動活動手腕,皇帝看著跪在地上低眉順眼不設防的顧辰鈺,眼珠子一轉,抬腳就朝他心窩子踹去。
這一腳踹得實打實,顧辰鈺仰面倒在地上,原來紅潤的臉刷白。
「鈺兒!」
面對皇帝毫不畏懼的蘇青禾對著自己的兒子卻是心疼不已,她起身就要去扶。
「母后不必過來。」顧辰鈺虛著嗓子道,「這是兒臣應當受著的。」
冷汗從額間冒出,他爬起來,低低咳嗽幾聲。
皇帝猶不解氣,又毫無保留地踹了一腳。
顧辰鈺再次倒在地上。
蘇青禾跑過去,將顧辰鈺抱在懷裡,心痛萬分。
「你對我也便罷了。」她紅著眼眶,「可鈺兒是你的親骨肉啊,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看著失去平靜的蘇青禾,皇帝終於覺得自己掰回了一成,他冷笑一聲,「朕的親骨肉是明兒。」
「至於他。」皇帝神情冷酷,每個字冰冷又無情,「從你肚子裡爬出來,就是個錯誤。」
他一甩寬大的袖子,居高臨下,「你若三日之內不將她的毒解掉,便到牢裡見你的兒子去吧。」
威脅完以後,他得意地走出了鳳棲宮。
門口紓容端著碗筷,閃到一邊瑟瑟發抖。
待看到皇帝背影遠去,她慌張地將托盤放到地上,「皇后娘娘,奴婢這就去請太醫。」
而宮裡的兩人,看著紓容跑走,都笑了。
蘇青禾一反先前的委屈,笑得不屑一顧,「他竟不知道自己現在有踹你的底氣都是誰給的?」
「若不是這些年本宮與趙落蘇一暗一明幫襯著,他以為他這位置還坐得穩嗎?」
顧辰鈺坐到凳子上,頗有閒情逸緻地拿起湯匙。
喝一口粥,尚有餘熱。
蘇青禾緩緩道,「原先本宮顧念著幾分夫妻情誼,如今他這般狠心絕情,本宮若再心軟,便是對不住鈺兒你今日遭受的這些。」
顧辰鈺慢條斯理地將整碗粥喝完,才順從地說「兒臣全聽母后的意思。」
安然後半夜醒過來後就再也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從木架上拉下衣服穿上,她悶悶不樂。
本來以為接下來不用再跟顧辰鈺有糾葛了,沒想到她還是要主動湊上去。
念秋正忙著監督小宮女小太監們掃灑,就聽到寢殿那邊傳來動靜,她扭頭見安然穿戴整齊跨出房門,忙迎了上去,「郡主,時辰還早,您怎麼起來了?」
安然隨口回,「睡夠了。」
念秋又道,「奴婢這就去傳早膳。」
「不必。」安然朝外走去。
「郡主。」眼看安然又要一聲不吭地走掉,念秋叫住她,「您要去哪兒?」
安然尋思著說了也沒事,便坦然告知,「本郡主去趟皇子所,很快就回來。」
身後忍冬剛剛出門,沒睡醒地揉著眼睛走上前來,看到安然遠去的背影,「那是郡主嗎?」
念秋點頭,「郡主要去皇子所。」
腦子還是團漿糊的忍冬傻傻地問,「郡主去皇子所幹嘛?」
換來念秋無語的一個白眼。
「沒話跟你講。」她扭頭走開。
忍冬清醒過來,心裡咯噔一下,「哦,郡主是去找三皇子的。」
她跟在念秋後頭,被念秋嫌棄地打發去小廚房看姬清晗的早膳。
折騰了好一會兒,忍冬挎著食盒敲開側殿的門。
姬清晗見是她,稍顯溫柔與期待的神情猝然消失。
「有勞。」他接過食盒就要關門。
忍冬被他這轉變觸動,想想安然一大早出去的舉動,心裡不禁為姬清晗拘了一把同情的淚水。
姬清晗這是真的把珞安然放心上了。
電光石火間,她扒拉住門的兩側,「等等。」
姬清晗看向她,用眼神詢問。
忍冬心念一動,不自覺地勸道,「你別陷太深啊,郡主心裡真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