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榮甜的意料,這通電話的時間,打得有些長。
她打完了客房服務的電話,要了早點,見寵天戈還站在起居室的窗前講話,便沒有打擾,自己去洗漱,然後又去了一趟隔壁,查看寵靖瑄和寵靖珩的情況。
寵靖瑄似乎睡得不太好,一雙眼睛紅紅的。
榮甜逗他「你怎麼成小白兔啦?」
本來很好脾氣的孩子,一聽見這話,頓時羞惱起來,抱著枕頭,氣得不吭聲,只是用十分複雜的目光看著她。
許久許久,寵靖瑄才扁扁嘴「媽媽才是小白兔,還是貪心的小白兔,總想吃外面的胡蘿蔔……」
他嘀嘀咕咕的,榮甜沒有聽清,還以為他昨晚做了噩夢,於是拉著他的手,把衣服一件件拿給他,讓他自己穿。
收拾妥當以後,他們走出臥室,看見寵天戈已經打完了電話,正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樣子,酒店的服務生則是手腳麻利地擺放著早點,一見到榮甜,立即含笑問好「寵太太,小少爺,二位早上好!早餐請慢用。」
有些陌生的稱呼,榮甜來不及細想,寵天戈已經給了小費,讓那人離開。
寵靖瑄爬上自己的座位,喊了一聲「爸爸」,然後便主動圍上餐巾,動作十分熟練。
榮甜忍不住失笑「某人回魂了,快吃飯吧,我餓死了。」
說完,她已經拿起手邊的刀叉,又幫著寵靖瑄拿起一片吐司,和他一起塗著果醬,好像正在做親子遊戲一樣,配合默契。
寵天戈喝了一口牛奶,什麼都沒說,開始吃東西。
她很想問問,寵鴻卓又來作什麼妖了,可幾次話到嘴邊,都還是沒有說出去,只好隨著食物一起咽到肚子裡。
寵靖瑄很快就吃完了,他擦擦嘴,拋下一句「我去看弟弟」,然後就跑走了。
走了一半,他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朝榮甜叮囑一句「媽媽,盤子裡的胡蘿蔔吃光光,這是家裡的胡蘿蔔。」
她愣了愣,有點兒臉紅——自己的小動作被發現,她其實一直偷偷用叉子將沙拉里的胡蘿蔔丁推到盤子的一邊,想著一會兒倒掉。
倒是寵天戈立即應了一聲「放心吧,我看著她呢。」
寵靖瑄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一溜煙跑走了。
「我怎麼感覺你們兩個人……好像在說著什麼暗號啊?」
榮甜這兩天在追一部民國諜戰片,她恍惚覺得,兒子剛才那個神態,就像是個小特工似的。
「是你自己挑食,所以心虛。」
寵天戈挑了挑眉頭,含笑回答道。
她只好認命,嘆著氣,一口口地吃掉那幾個胡蘿蔔丁。
等她好不容易都吃完了,寵天戈才遞上牛奶「臉都皺起來了,哪有那麼難吃?」
榮甜接過,馬上喝了一大口牛奶,嘴唇上沾了一點點的白。
「你爸爸是不是提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她到底還是沒有忍住,輕聲問道。
寵天戈微笑著,好像就在等,看她究竟會忍耐多久似的「我以為你會忍到早飯結束呢,哎,看來我還是高估你了。是啊,他問了昨晚的情況,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問我,自然有一大堆的人主動去匯報呢。」
她不禁有一絲緊張「罵你了?」
他笑笑,盯著桌上的花瓶,微微出神。
「他早就沒有資格再罵我什麼了。這個家現在是我來當,說好聽的,他是在頤養天年,說不好聽的,也和其他人一樣,看我的臉色吃飯罷了。你都不好奇麼,和我在一起這麼久,沒見過我家的一個長輩?那是因為,我早就放了話,誰要是覺得日子太好過,錢太多花不完,就可以去找你的麻煩,不然就老老實實,各過各的日子。」
榮甜一時語塞,是啊,除了找上門來的寵鴻卓,其他人,她倒是一個也未曾見過呢。
按理來說,寵家是個大家族,不可能一個都見不到。
除非,是有人早就說過,不許找她的晦氣。
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覆蓋在寵天戈的手背上,有些潸然「我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整個銀河系?才能有你這樣的男人,和兩個可愛的兒子?」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經地接口道「不要搶我的台詞好不好?超人小姐。」
又晃了幾下,寵天戈笑道「你今天不是還要去公司嗎?我送你過去。這裡環境不錯,我們再住幾天,讓保姆帶著孩子們先回去,怎麼樣?」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嫌保姆和孩子也睡在隔壁的房間裡,夜裡「不得施展」。
「差點兒忘了,今天要去公司的。」
榮甜連忙起身去換衣服,拿資料。她今天上午十點半是有一個會議的,聽取內地業績的季度報告,南平分公司那邊也會過來人,馬虎不得。
「別慌。」
看出她的慌亂,寵天戈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稍一斂眉「我陪你去。」
她倒是一下子就冷靜了。
對於寵天戈來公司,榮甜的下屬們倒是不算太驚訝,畢竟,這對男女是中海目前最吸睛的,大家也都知道他們好事已近。
不過,對於他出現在會議室,有幾個經理倒是頗有微詞。
榮甜微笑著,視線掃過去,她認出來,這幾個經理,正是親榮華珍的那一派,她之前為了穩定人心,暫時還沒有把他們辭退。
「寵先生只是旁聽,什麼都不影響。再說,這份報告也不是什麼絕密文件,稅務局和旅遊局那邊都要過目的,大家別擔心。」
她搖晃了兩下手上的文件,示意常玖玖去關燈,可以開始了。
報告大概四十分鐘,榮甜本以為,寵天戈會覺得很無趣,不過,她每次向他投過去視線的時候,都發現他聽得很認真,偶爾還會流露出思考的表情。
於是,走神的人反而是她,她很好奇,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少精力,能永遠保持這種高度集中的精神,好像不知疲倦一樣。
她日夜跟在他的身邊,自然知道他的身體如何,可他總能夠在每一天醒來的時候,神采奕奕。
「啪。」
燈光大亮,身後的屏幕也停留在最後一張pp上,負責講解的經理已經有些面露薄汗,恭敬地說道「榮小姐,就是這樣,我說完了。」
榮甜帶頭鼓掌「多謝你,非常精彩。」
說完,她轉過身來,看向眾人,等把在場的每個人都看了一遍之後,她才緩緩說道「業績下滑是事實,不過,我還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這種場合,所有人都裝聾作啞,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全都不說話才好。
榮甜淺淺一笑「我休假,幾個月不在公司,自然也沒有資格質問諸位經理。只不過,既然我們都得繼續在這裡做下去,遇到問題,總要找到癥結才好。而且我聽說,總公司那邊出了點事,我們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受到牽連也是很正常的。」
一聽她知道總公司那邊出了點問題,眾人的臉色也跟著好看了一些。
萬一榮甜剛生完孩子,不問世事,還覺得是分公司這邊的人工作不賣力,這個黑鍋,大家可背不起。
面面相覷了片刻,其中一個年近五十的中年人輕咳一聲「咳咳,這裡我年紀最大,也是從總公司那邊過來的,我就賣個老吧,覥顏先說幾句。榮小姐,中海分公司從建立之初,就是依附於香港榮氏,說老實話,我們的資金鍊和客源,基本上都是需要從總公司那邊過渡來的。榮氏是家族企業,多年來一直沒有轉型,可以說,任何一個榮家人的生死榮辱,都能影響到榮氏的股價。二少爺最近的做法,很令公司的諸位董事擔憂啊,據說,一些中小股東都開始慌了。」
「張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
榮甜沒有稱呼他為「張經理」,而是叫了叔叔,多少也是給了這位老臣一些面子。
頓了頓,她環視一圈,輕聲說道「中海分公司從老爺子不在的那天起,就歸入我的名下,可以說,它是榮氏的,更是我的。雖然我不想做一個背信棄義的人,可親兄弟明算賬,如今總公司那邊自顧不暇,那麼我也說老實話,小小的兩家內地分公司,怕是入不了大哥的法眼。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不想想辦法,先自救。」
話音剛落,會議室里便響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在座的人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他們都聽得出來,榮甜這是已經動了單幹的心思。
「以前我們仗著大樹好乘涼,有持續客源,所以在廣告推廣這方面,做得並不夠好。雖然我們當年請來了唐漪那樣咖位的女藝人做形象宣傳,但後續跟進得很不好。薇薇安,會後請你留一下,我會和你商量一下關於新廣告的事情。」
如果想得不錯,以後,榮氏那邊幾乎不可能再分流客源到中海了,榮甜必須早作打算。
薇薇安是公司的營銷總監,她一聽見「唐漪」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愣。
「榮小姐,唐漪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