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橫著月形彎刀的正是饒奉勤。
饒奉勤和苗勵、武沛等人都是縣尉司的弓手,都被民眾統稱為公人。雖然名為弓手,但並不以使用弓箭為主,他們承擔著縣裡的公檢法等瑣事雜務。
甲、乙、丙、丁四個班的弓手們或者是出身高貴的、或者是精選出來的,比戊、己、庚、辛四個班的待遇要高一些,所領的差事也常常是優越感十足,平時不把戊己庚辛四個班的弓手放在眼裡。
饒奉勤是丁班的,丁班的主要職責是護送過境要人或縣內要人出遠差、向州里傳遞重要文書,隨時響應知縣、縣丞、主簿的其它指令。苗勵、武沛等人是庚班的,作為後備軍在縣尉司隨時聽候差遣。
其實饒奉勤一直在現場,初時就想質疑展鵬的身份,因為看到苗勵、武沛他們都俯首聽命且展鵬行事果斷駭人,就隱匿在人群里沒敢露頭。他平時也有著那股優越感不把苗勵、武沛等人放在眼裡,但並不意味著可以對他們呼來喝去,尤其是這種敏感的場合,所以他選擇了靜觀其變。
當他眼睜睜地看著在河神娶妻中為所欲為、斂取錢財的被一個個拋殺了,擔心早晚會輪到自己,對展鵬的想法只有處之而後快!殺之而自安!
他剛剛開始考慮是不是聚合其他相關者「義正詞嚴」的一起跳出來先發制人,爭取一線生機,貢崢就帶著一大幫子人搶先發難了。他正準備加入這個看起來必勝的貢崢集團,沒想到貢崢集團一觸即潰,更沒想到貢崢垂死掙扎喊出了他的名字,即使想腳底抹油遠遁他方也是不可能了。
饒奉勤原本底氣不足,但他看到了已經逼近的麗影桃花,知道自己用不著出多少力了。麗影桃花一旦開始繞行茹素素的身體,就意味著貪狼星的力量降臨了,眼前這些人遠遠不是對手,他這才壯著膽子出了人群。
由於甲乙丙丁四個班和戊己庚辛四個班習慣成自然的那種不和諧,苗勵、武沛他們一直對饒奉勤敬而遠之,很少打交道,但現在見他出面了,總不能直接用刀槍往他身上招呼吧。
最重要的是,饒奉勤不僅刀法詭異,那把月形彎刀還是海妖的下顎骨打磨而成,據說那下顎骨的主人生前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妖宗境界,用下顎骨打磨的月形彎刀蘊含著一縷妖宗的力量,和饒奉勤交過手的人都心有餘悸,甚至有人連續好幾天從噩夢中驚醒。
老巫婆最巔峰的時候也不過是巫魁,和妖宗相差了整整兩階,但老巫婆已在十一萬人的縣境內罕有對手,那把月形彎刀蘊含的一縷妖宗力量卻可以和老巫婆對戰三個回合,足見妖宗力量之強大。
月形彎刀鋒利無比,饒奉勤催動妖宗的力量揮動起來更是如入無人之境,別說是肉體凡胎,就算是精鋼板斧都能輕易破成兩半!
饒奉勤幾個月前不惜傾家蕩產把它買了下來,想給自己製造一個飛黃騰達的契機,但他現在覺得契機沒等到,危機卻已經籠罩了自己了。
饒奉勤因為修為太低,不能持續催動妖宗的力量,但苗勵、武沛他們想制服饒奉勤,就算是二十個打一個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苗勵、武沛喊住弓手們暫停了攻勢,退到了展鵬的側後方,想讓展鵬打頭陣。
雖然他們覺得年紀輕輕的展鵬看上去修為也不高,可展鵬如果攜地演之能硬闖,那把月形彎刀對他構不成生命威脅,更何況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了。
展鵬卻沒有回應,因為他走神了!
他剛才又一次聽到了「知縣大人」這個詞組,貢崢還說過知縣大人見到他也得欠身問候,聽他話里的意思,自己所替代的西門豹並不是知縣大人,而且知縣大人不在這裡。
展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了,不,是他所替代的西門豹到底是什麼身份?西門豹不是鄴令嗎?不就是一縣之尊嗎?怎麼還有一個知縣大人?
展鵬記得貢崢好像說什麼「莫說只是一個石縣」、「整個趙州」什麼的,是有趙州橋的那個趙州嗎?可那個趙州屬於現在的石家莊,西門豹治鄴的鄴城應該屬於現在的邯鄲,雖說都在河北省內,但差不多隔著兩百公里呢,它們有隸屬關係嗎?不對不對,趙州這個名字好像是南北朝的時候才有的,現在應該是戰國時期,早了一千年呢!印象里這段歷史上好像沒有什麼發音類似於趙州的。石縣又是哪裡?
展鵬回憶起貢崢罵他是假冒的節級,西門豹是節級?不會吧?西門豹不是鄴令是節級?對了,貢崢說他掛著節級的腰牌!他趕緊在腰上一摸,馬上就摸到了那塊木刻腰牌。
腰牌上面清清楚楚的刻著「照州·石縣·庚班·節級·奚門豹」。
展鵬的眼睛瞬間瞪圓了:竟然是奚門豹!不是西門豹!竟然是照州石縣!不是鄴!而且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節級,和縣大老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他恨自己為什麼套上這身官衣的時候不順道看一眼那塊牌子?怪不得覺得這身官衣沒有縣大老爺的官威呢!節級是什麼?撐死了也就是個刑偵中隊的中隊長!水滸傳里的神行太保戴宗是州里的兩院押牢節級,聽著挺氣勢,也只不過是個監獄長。就算這位石縣的節級也是監獄長,在這個時代的監獄裡整死個人或許沒人追究他,可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連著拋殺了五個人,不追究才怪!
剛開始他還覺得鄴令大人挺親民的,允許手下叫他一聲頭兒,現在才知道,這個奚門豹不過是一個節級,可不就是一個班頭兒!
他真想在地上打著滾兒大哭一場,穿越就穿越吧,作為一個看了無數網文的人,勉強還能接受。但作為一個穿越者,看不到傳說中的新手大禮包也就算了,哪有一過來就惹出這麼大亂子的?
展鵬可不會考慮什麼投案自首,被拋殺的都是危害百姓、惡貫滿盈、死不足惜的人,自己是順應民意、為民除害、拯救無辜,不要說投案自首了,即便是稍有退縮也難逃一死!但不是死於律法,而是死在不法兇徒的手中!
從幾千雙眼睛底下逃出去?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展鵬不想白白耗費腦細胞去胡思亂想。
展鵬默聲不語,可急壞了苗勵和武沛。他們激發弓手腰牌後,可以獲得以一抵三的力量,立刻變得生猛強悍,但只能保持一刻鐘,下一次激發要在三個時辰之後,因此他們以前遇到緊急情況都是輪流激發。這一次為了全力衝進綢帳阻止茹素素,他們一起激發了弓手腰牌,眼看著快到一刻鐘了,再不進擊可就沒那麼勇猛了。
苗勵和武沛急得在展鵬的身子兩側拉扯展鵬,展鵬終於回過神來,看了看不可一世的饒奉勤和已經挺直了腰杆的貢崢,艱難地露出了笑容。
展鵬確信自己要做的、唯一可以做的只有一件事:勝利!絕對性的勝利!只有取得了絕對性的勝利,才有可能讓這些不法兇徒當眾認罪!自己所替代的奚門豹好歹也算個執法者,只要還活著的為首的不法兇徒當眾認罪了,拋殺大巫等人的後遺症就會淡化很多。「導演」,還得借你的聲望用一下!
看到展鵬露出了笑容,饒奉勤和貢崢竟然身不由己的顫抖了一下,不知道展鵬想到了什麼主意對付他們,他們幾乎同時看向綢帳,茹素素依然在綢帳內「表演」著陰柔酥幻的舞蹈,麗影桃花卻只在綢帳上空盤旋,就是不下來!
饒奉勤和貢崢氣得幾乎罵出聲來,怎麼這麼慢?就是生孩子也該生出來了!到底行不行啊?
其實茹素素比他們還急,可惜自己只是巫真一族的女子外嫁所生的異姓後代,作為巫人的資質較差,只是憑著察言觀色、奉承拍馬才成了師父的隨身弟子。她現在不過是靈巫的水準,和巔峰時期的師父差了整整四階,要不是在場的還活著的其他女弟子修為更差,哪能輪到她充大個!
饒奉勤和貢崢明白自己不可能做出其它選擇了,也就不想留給展鵬他們足夠的時間了,總不能讓他們按部就班地實施展鵬剛剛想出來的什麼主意吧?
饒奉勤手持月形彎刀畫了一個弧,用刀尖指著展鵬說道:「讓饒爺試試你這賊人的斤兩,看看你無懼文骨墨鋒的身體結實還是饒爺的刀鋒利!」
他一邊說著還斜了苗勵一眼,刀快不怕脖子粗?饒爺的刀在這兒,誰敢說自己的刀快!
貢崢一看苗勵、武沛他們虎視眈眈,擔心饒奉勤再有本事也對付不了這麼多人,萬一那些刀啊槍的對準了自己可就麻煩了。他連忙招呼剛才大戰時逃離混進人群的手下惡奴們:「都他媽給我滾出來,有饒爺削鐵如泥的寶刀坐鎮,賊人還發得了威麼?你們還怕什麼?」
那些手下惡奴們可不這麼想,他們剛才已經領教了弓手們的厲害。
他們執行貢崢的命令從就近的人群里拉出了不少老弱婦孺的族人百姓,想以此阻擋弓手們的攻擊,卻沒想到弓手們武技嫻熟,幾乎沒傷到任何老弱婦孺就傷到了他們不少人。特別是弓手們激發了腰牌之後,更是生猛強悍,要是再和弓手們戰一場,只怕是不一定逃得開了,命可只有一條,得仔細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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