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寧望著眼前再沒有聲息的殷齊,聲音嘶啞地吼叫著。
「吵死了,媚兒,控制住她。」混沌毫不留情地命令安寧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霎時紫氣湧上她的眼睛。
「滾開,不要再想控制我!」安寧像頭母獅般怒吼著,瞳仁漸漸恢復黑色,她像頭野獸般朝混沌撲了過去。
安寧什麼都沒撲到,混沌像一團沒有形態的空氣,她直直穿過了混沌的身體,摔倒在地。
黑色的觸角慢慢消失,殷齊掉在了地上,安寧顧不得疼痛,慌張地爬了過去,捧起殷齊灰白色的臉,拼命地搖著:「殷齊,你醒醒,不要嚇我,快醒過來……」
頭上突然一片陰影,隨後是灰塵碎石瀰漫,安寧抬起頭來,透過煙塵看到了混沌充滿殺意的眼神。韓逸塵調動石板擋住了混沌射向安寧的銀色光線,安寧才沒有落得和殷齊一樣的下場。
「小寧寧快跑啊!」韓逸塵一把拽起安寧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樓下衝去。「殷齊!我不能丟下他!」安寧指著地上殷齊的屍身,泣不成聲。「先逃走,回頭再說!」韓逸塵不忍心回頭,連拖帶拽地將安寧強行帶出了Lust的城堡。
兩人在紫色的長廊里飛奔著,只管一個勁地往前跑,什麼都不敢想。安寧只覺得喉嚨里傳出濃烈的鉛鋅味道,血的甜膩令人作嘔,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韓逸塵的腳步放慢了。他驚慌地望著安寧,停頓了一秒,一把抱起安寧,繼續拼了命地往出口跑。
「韓……」安寧沒有力氣,紫的顏色漸漸往虹膜上涌,「安寧,你聽我說,不能再被混沌控制了。你清醒點,想想混沌殺了我們多少同胞。」韓逸塵氣喘吁吁地在安寧耳旁念叨,想要幫助安寧抵禦心魔。
混沌……殺了我們多少同胞……安寧想起了一丫。秦可。還有殷齊。
熱血衝擊上了腦門,安寧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憤怒,那強大的極具煽動性的狂怒徹底淹沒了心底媚兒的聲音。身體開始發燙,安寧明白。是媚兒在蠱惑自己使用暴怒的力量。
不可以再使用惡魔的異能了。濫用力量。一定會下地獄的。
安寧壓制住了在身體裡遊走的黑暗之力。
路旁紫色的藤蔓仿佛接受了某種神秘的命令,紛紛往兩人身上纏來。韓逸塵用身體抵擋著攻擊向安寧的藤蔓,自己被刷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好不容易衝出了紫色植物的包圍。隱約可見Lust巨大的牌示。韓逸塵興奮地往前衝去,沒留神腳下潛藏的藤蔓植物,冷不丁被狠狠地絆倒,安寧也摔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趴在地上不動了。
傷痕累累的韓逸塵迅速爬起來,往安寧方向跑去,然而黑色的氣體忽然從地下漫出,聚攏,迷住了韓逸塵的眼睛。
剛才還在奇怪混沌怎麼沒有追上來,原來他一直在這裡等著韓逸塵和安寧。
「你!別碰她!」被黑氣籠罩住的韓逸塵行動不能,只能用聲音徒勞地威脅著混沌。
混沌壓根沒理睬韓逸塵的威脅,一隻手托起安寧,嘴裡念念有詞:「本來我是不想這麼早殺你的,畢竟你還能幫我除掉這些異能蒼蠅,省的我拖著剛復原的身體親自解決。既然你已不再聽話,那我就先取回你的那枚靈片,再去補充能量吧。」
安寧瞪著眼睛,死死盯著混沌,她倔強的眼神惹得混沌惱羞成怒,混沌將手覆蓋在安寧的臉上,無情說道:「既然你想死,那麼我成全你。」…
「安寧!」韓逸塵用盡全力衝出黑色氣體的桎梏,而安寧在眼前一閃,便不見了。
「安寧?」韓逸塵疑惑地四處張望,而後身體一輕,也被帶離了混沌的面前。
身旁的景物變化的飛快,韓逸塵便知道是誰來了。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抓著自己衣領的蘇鶴清,點了點頭,算是道謝。
「你果然還是來了。」韓逸塵心裡狂喜,表面還是一副早已猜到的模樣。
蘇鶴清面無表情地抱著安寧,緊抿的雙唇看不出悲喜,臉上還隱隱留著韓逸塵的拳印。
「所以,你們炸掉那什麼能源站了嗎?」韓逸塵想要打破這惱人的尷尬,有一茬沒一茬地問。
「安靜點。」蘇鶴清終於冒出了一句話,韓逸塵乖乖閉了嘴。
三人轉移到了城郊工廠,孫賢和渺渺正站在工廠門口無聊地望天,見蘇鶴清他們出現,趕緊迎了上來。
「怎麼樣?」孫賢和蘇鶴清同時發問。
「額……」孫賢看著蘇鶴清不容置疑的眼神,率先回答問題,「裡面的人全部解散走了,關鍵性的設備渺渺也炸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大的那個桶。」
孫賢指了指身後高高聳立的燈塔般的建築。
「一併炸了,不給混沌有可補給的能源。」蘇鶴清看著渺渺,後者卻一臉不屑。
「真是,共振是很麻煩的,你確定混沌會需要這裡的能源?」渺渺不耐煩地問。
蘇鶴清看了眼曾經機器轟鳴的工廠,想起一丫帶他見過裡面的循環系統,告訴他,整個冥都市區的能源,都是來自這裡,現在森林毀滅,混沌若想恢復體力,也只會拿這裡下手。
「確定。」蘇鶴清看著渺渺,語氣堅定。
渺渺無奈,慢慢踱向那個裝著能源的巨大的桶,開始低聲吟唱。
桶壁緩緩出現裂痕,如同植物般向上蜿蜒,裂痕的擴大速度極快,慢慢充斥著大半部分桶壁。
咔嚓。明顯的碎裂聲,眾人往後退了幾步。免得被破損的桶壁擊傷。
然而天突然就黑了,本就昏暗的冥都變得更為黑暗,蘇鶴清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蜿蜒上升的裂痕,心裡暗自著急。
黑色正向這邊瀰漫,看樣子,是混沌來了。
「上官渺渺,還可以再快點嗎?」蘇鶴清開始催促。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能再快些的模樣嗎?」渺渺回了一句嘴,轉過頭繼續低鳴。
裂痕在延伸,黑氣也在擴張。
就看誰更快了。
喀拉……轟!一聲巨大的爆破聲。高塔般的能源桶終於炸裂。裡面的液狀能源灑出,如同雨水般灑向地面。
但是還沒等降落在地面,就被蒸乾了。
能源紛紛汽化,向空中蒸發。漸漸被天上的黑雲所吸收。
「不!糟了!」蘇鶴清意識到不對。但已經來不及了。
混沌在飛快地變化著。越來越龐大,與先前虛弱的模樣截然相反。韓逸塵向著混沌擲去飛刃,然而不過是螳臂當車。傷不了混沌分毫。
「沒用的,」安寧絕望地望著天上高不可及的混沌,「他沒有弱點。」
「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沒有弱點?」韓逸塵將密集的飛刃如箭般射向混沌身體的各個部位,但就像插入了雲端一般,什麼都沒有了。
混沌稍微一抬手,龍捲風呼嘯而來,直接將眾人捲入空中。然後一個個重重地摔了下來。骨頭脆弱的渺渺全身性骨折,喪失了戰鬥能力。其他人也是傷筋動骨,在地上掙扎著。…
「看到了嗎?這就是反抗我的下場。」混沌對著呆呆站著的安寧笑道,眼看著同伴被混沌像玩具一樣的玩弄,卻毫無還手之力。
「是不是很不甘心?想變得更強大?那麼就和我合為一體吧。當你融成我身體的一部分時,整個世界將由我掌握!」混沌狂妄地叫囂著,金色的眼眸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仿佛可以代替天上的日月。
安寧慢慢走近混沌。
「安寧……」安寧聽到一聲低低的呼喚,她看見蘇鶴清躺在地上,傷痕累累,他費力地對自己伸出了一隻手,聲音低沉而悲傷,「不要再往下陷了……」
安寧直直地走了過去,繞過了蘇鶴清。
蘇鶴清絕望地放下了手,看著安寧的背影,離混沌越來越近。
安寧覺得自己踩在了雲端,越走越高,漸漸走到了可以與混沌平視的位置。
混沌笑著看著安寧,那完美的五官是那般耀眼,像是黑暗這樣的詞彙與他完全無關。
安寧輕輕張開了口:「我來了。」
「來吧,你本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現在,該回家了。」混沌這句話,是對安寧體內的媚兒說的。
為了控制住安寧的心智,混沌不惜摧毀媚兒的肉身,將她的靈魂烙印在了安寧的身體裡。
現在,這一切都值得了。
混沌向安寧張開了懷抱。
隨後,時間就停止了。
整個天地都靜止了,就連浮在空氣中的灰塵也停了下來。世界靜了,只剩下安寧的呼吸聲。
安寧看著眼前靜止的混沌,他的笑容還是那麼耀眼。
卻沒有任何感情。
他代替不了日月,永遠不行。
「你愛他,可你於他,不過是一枚棋子。」安寧自言自語,對著此刻天地間唯一能聽見的那雙耳朵。
「我知道,可混沌大人不知道,當七宗罪被重塑的那一刻,我們就有了自己的思維,所以才會分出邪惡的貪婪,善良的懶惰,精明的傲慢,還有……愚蠢的我。」那個聲音輕輕回應,借的是安寧的嘴巴。
「你不是愚蠢,只是愛錯了人。」安寧對心底的那個聲音說道。
「哪有什麼愛對愛錯,愛情里沒有對錯,只有當下的幸福與不幸福。」一個虛無飄渺的靈魂從安寧身體裡慢慢鑽出,安寧看清了她的模樣。
沒了華麗的衣飾和妖艷的妝容,媚兒就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人間女子。
「他要殺我的那一刻,我是不幸福的,」媚兒慢慢走向混沌的懷抱,輕輕摸了摸混沌靜止的臉,「但現在,我是幸福的。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觸碰到他。」
安寧點點頭,低頭看了眼手背,上面的刻痕都消失了。
「你體內的所有混沌力量,我都帶走了。當我與混沌大人融為一體的那一刻,他將成為完全體。」媚兒輕輕趴在了混沌胸前,看起來幸福而甜蜜。
「你……為何在最後願意幫我?」安寧問道。
「因為,直到最後,他說的還是整個世界將由我掌握,而不是我們,」媚兒嘆了口氣,眼淚划過,滴在混沌的胸口,「他的未來,從來就沒有我。」
媚兒逐漸消失了,幻化成了紫色的泡沫,融進混沌的每一寸肌膚。安寧不敢再有任何遲疑,取出韓逸塵重組出的一柄長劍,狠狠刺進了混沌的心口。
那是媚兒消失的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