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大黑眉踉蹌著後退。
他與這個女人,明明還隔著大半個平台,又被幫眾與士兵層層拱衛保護得如鐵桶一般,可卻感到有一股如山般的壓力逼至眼前,銳氣直刺眉心——仿佛他不後退,下一刻就要被貫穿了。
「怎麼,這就不認識我了嗎?」大格琳還在笑,一邊摸著自己的臉,「不過說來也是,這樣誰都認不出了。」
綁帶下落,露出的面頰遍布刀痕。
皮肉翻卷,深可見骨這傷勢絕非作假。
大黑眉忽地想起。
自己曾在不久前,聽聞伊爾斯遭遇不知名的敵人襲擊,他的親衛為了保護他身受重傷、面容盡毀,而襲擊者則自殺身亡對大頭領級別的人物來說,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可
如今,這個消息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卻如同驚雷炸現!
「你,你就是在那時,」蜂人王子的聲線顫抖著,「和他交換了身份,可是」
聯合城的匠師在設計面甲時,有考慮過對尖刀利劍的防護,卻沒想到有人會在戰場上隨身帶著一雙竹筷。
她迎著包圍鐵穹頂黑壓壓的人群,裡面有黑色轉換者,有雙刃團、石鼠團等被收攏的殘部,也有前來參與會盟的各種沼澤地幫派,他們中有的剛剛屈服於聯合城的控制,也有的是早已背叛。
「你們都在對面。」
「我最親愛的盟友啊,原來」
必須每一天都將整張臉,再毀掉一次!
「沒辦法,大黑眉你太心急了,不這樣又怎麼能騙過你——」大格琳將手中的重甲武士狠狠甩在地上,幾乎將鋼板砸出一個凹陷,她走到一邊,踩住掉落在地的長薙刀,輕輕一點,便把它踢到空中接住。
以大格琳的身體素質,哪怕是毀容級別的刀傷,一兩天也足以痊癒。
「沼澤地里也有整容醫生」說到這,大格琳的嘴角又露出一絲冷笑,「但他們,都是雙刃團的人。」
他們雖然在殘存的獵犬中,已經算是主力,但比起巔峰時期的獵犬幫,已經是遠遠不如。
「殺了她!殺了她!」科斯痛苦地哀嚎著,他雙目劇痛,但周身骨骼都被打碎,連掙扎都做不到,只能從喉嚨里擠出怒吼:「大黑眉,還愣著幹什麼,你的幫眾呢,伱的手下呢,快去殺了她!」
只有剛剛收攏起來的獵犬幫成員。
大格琳單手斜提長兵,站立在暴雨中。
而此刻的科斯,也完全看不到周圍發生了什麼。
而站在她身邊的。
「大黑眉!」這時,一道帶有憤怒和歇斯底里的喊聲響起,「這是怎麼一回事!」
只見他滿面血污,雙眼都已經化作了血洞——兩根筷子透過武士頭盔的眼部縫隙,直直地插了進去。
無疑,是大格琳所為。
他不能接受。
這防不勝防。
卻是剛剛被摔在地上的科斯。
這意味著,她為了維持偽裝。
他記得就在不久前,他都已經準備一刀砍下那個冒犯自己的泥腿子的頭顱,可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對上了對方的眼睛。
那是一雙漆黑的,如同深潭般的眼睛。
在深潭裡面,仿佛藏著一隻瘋狂的凶獸!
下一刻,科斯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還有快來救我她到底是誰」
如泣血般的聲音在整個平台響徹,混雜在雨滴落下的水聲中,卻顯得異常的寂靜。
因為,沒有人說話。
包括大黑眉在內,所有的沼澤地人,只是靜靜的看著屹立在風雨中的那道身影,忘記了廝殺,忘記了呼吸甚至連喉頭的吞咽與心跳都要忘記!
當大格琳扮演親衛時,作為一個男人,『他』身形算不得魁梧;可是作為一個女人,她的體型卻已經是異常高大,狂風席捲起她黃色的大衣,在身後肆意張揚,如同一面呼嘯的戰旗。
「大頭領!」這時,終於有人驚呼著開口。
一個獵犬幫成員抱著受傷的右臂,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她的身邊,眼神裡帶著難以言喻的驚喜與狂熱。
「大頭領,我們就知道您在這兒。」他說。
「維爾嗎?」大格琳準確地叫出了幫眾的名字,輕輕點頭,「我一直都在。」
「你一直都在」遠處,大黑眉喃喃道。
雨水將他的大氅打得凌亂、顯得狼狽無比,如果是往常的蜂人王子,為了維持形象,一定會讓侍從更換新衣但此刻的大黑眉絲毫沒有心思去整理。
因為,他的內心更是比這風雨還要狂亂。
「沒錯。」大格琳拖著刀,一步步從鐵穹頂下向外走去,「我知道你的性格,就算你得到了這些商人佬的施捨,也沒有那個膽子敢正面和我叫板,只會在暗地裡偷偷搞一些小動作,像一個人身上的瘤子那樣慢慢變大」
「除非是,看到一個漏洞。」
「一個讓你覺得,『原來那條獵犬也會犯錯』的破綻。」
此刻的大格琳,說出了和鐵穹頂內某人幾乎一樣的話。
但,她還來得及說完最後一句:
「那就是,『我』不在此地。」
「你在說什麼蠢話!你以為你是誰!」不合時宜的咆哮傳來——在劇痛和震驚的雙重打擊下,地上的科斯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個臭女人,你在與不在又有什麼關係!你以為你能改變戰局嗎?這一切,都在亞穆杜大人的計算之內」
一個戰場,一場戰爭。
會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而改變結果嗎?
科斯不知道,他也看不見。
所以,他也看不見:當大格琳出現的那一刻,原本已經陷入窮途末路的獵犬們,那臉上突然浮現的希望與狂熱;
以及,當認出她就是大格琳時。
其他沼澤地幫眾臉上的震驚與絕望。
「怎麼回事不是說好她」
「大黑眉失算了」
「我們怎麼辦」
剩餘的聯合城士兵不明所以,他們因為負責控制著其他沼澤地幫派,不能及時趕入鐵穹頂內,所以留在了此地。
然而,他們突然發現。
那些原本恭順臣服的外圍幫眾們,表現出的驚恐、不安、躁動甚至遠超過見到自己這些不速之客時的程度。
他們不知道,大格琳對於沼澤地意味著什麼。
那是不敗的餘威。
只是,被全場矚目著的大格琳,卻忽然看向了身後——那大門緊閉的鐵穹頂,她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情。
下一刻,一聲炸響。
烈火頂著雨水,忽然在高架平台的邊緣噴薄出來,像是地獄裂開了一道口子,泄漏出永恆燃燒的硫磺與煤炭。
而連接著鐵穹頂的木質棧道,則全部斷裂!
轉瞬之間,這個鯊魚村的中心。
已然成為了大澤上的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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