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認得我嗎?」
【砍刀】系的武器優勢就在於大開大合,以巨力推動鋒刃,猶如破軍之勢。
現在路夢手中的劈刀卻仿佛一條毒蛇,九靜一動,蓄勢待發,每次揮舞總是能在重霧人的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可惜在室內環境下無法全力施展,他能造成的刀傷都不深。
然而重霧人所受的困境尤甚。
丈余的長柄刀就連自如地揮動都成問題,不是刀頭被橫樑格下,就是尾端撐在了牆壁上,原本勢如疾風的劈刺,此刻只剩下可數的幾個角度還能生效。
再被守在門口的路夢一一接下。
即便如此,重霧人還是依據本能不斷地舞動它的兵器,仗著蠻橫的力量,有時竟也能令長柄刀生生擦過障礙,斬向路夢。
重霧人還在無畏地嘶吼,在它看來,只需要不斷地進攻就是了。
「看來你是記不得我了啊。」
路夢又是一刀,格開劈刺,差點削中重霧人持杆的手。
它的身上有兩處箭傷,一處是路夢射的新箭,一處卻是衛紅用牙籤弩射中的,此刻仍留有半截斷箭未曾取下。
異常的血肉已經沿著斷箭長滿,將它包裹成了一團肉球,偶爾還會吐出膿水,只是重霧人絲毫未覺。
可怕的生命力。
堅固的皮肉。
遺留下來的戰鬥記憶和嗜血的本能相得益彰。
路夢的身體素質雖已超出同輩,但比起重霧人還差得太遠。
要贏過它,只能利用它沒有的東西。
——判斷局勢的能力。
重霧人懂得判斷敵我實力的差距,敵強我弱,那也會逃跑,這是它或者說它體內寄生蟲天然的趨利避害的本能。
但此刻,它強,路夢弱,它就會一直判斷自己占據了優勢,不停進攻,直到將敵人吞噬為止。
然而,這隻重霧人卻沒有在室內巷戰的經驗。
它的前身,兵蜂,也從不會主動在巢穴中和敵人進行作戰,那是在破壞女王的財產。
它所用的武器,也是設計來在野外對抗動物的。
最好的辦法是一群兵蜂手持長柄刀,將獵物圍困在其中,猛獸的尖牙利爪無法穿過其間的距離,只能被活活宰割。
反觀路夢。
在他來到青羊街後,就沒有在空曠地帶肆意揮舞練習劈刀的條件,只能躲在房間裡的方寸之地,練習如何近身纏鬥。
這些練習經驗,不斷在與重霧人的對攻中融會貫通,去蕪存菁。
把腦海中的臆想,轉變成實戰可行的經驗。
【近戰技能:砍刀26→29(熟練)】
環境的變化,最大程度地抵消了二者之間戰鬥技巧的差距。
但這還不夠。
不間歇的廝殺,無論是路夢還是重霧人都有些睏倦了。
汗水已經浸透了路夢的裹身布,重霧人的血漿也從傷口中持續滲出,完全沒有凝結的機會。
趁著一瞬的喘息之機,路夢從貼身背包掏出一瓶烈酒,砸開蓋子,仰頭灌下。
辛辣的酒水從咽喉一直燒到胃裡。
哪怕是多年的老酒鬼也不會如此豪氣干雲,那些故事裡的大俠整碗整壇喝的其實是古法釀造的低度黃酒。
對一般人來說,這除了酒精中毒外不會有任何其他的結果。
但,路夢卻沒有絲毫的醉意。
那些進入他身體的酒精仿佛在一瞬之間化作了滾滾的熱流,湧向了他周身疲憊的肌肉。
【液體可飲用(c級)】
將酒水類物品修改為「食物」的簡單模組,討巧地解決了初期酒類物品只是徒有其表的道具卻不能飲用的問題。
和糖類、脂肪等儲能物質不同。
酒精,是不能給人體直接供能的。
它們在人體內代謝,產生的熱量會用來提高體溫,這可以減少一些維持體溫的能量消耗,卻不能直接供給向細胞用於生命活動。
但是現在路夢卻感覺酒精在他的體內燃燒!
這種感覺就像是
「機器人」
他喃喃自語。
消化系統就像是一台內燃機,關節似齒輪,肌肉骨骼則是傳導動力的機件。
就像是那些喝燃油的骨人、那些曾經無處不在的智能機械。
大陸曾經的統治者!
咔嚓。
終於。
重霧人的長柄刀再次撞上房梁時,那久經折磨的木桿自當中折斷。
但這也讓它牢牢握住了長柄刀的前段,這樣一來就像在使用一把長度中等的軍刀。
這樣的武器在室內揮舞剛剛好。
逼仄的環境再也對它造成不了阻礙。
而路夢喝下去的烈酒只是起到了快速供能的作用,並沒有直接提高他的「輸出功率」——也就是戰鬥力。
颯!
重霧人的劈刺再次凌厲起來,勁風提前扎痛了路夢臉上的傷口。
他側身,倒退一步。
走出了小屋。
路夢舒展了一下重新充滿力量的身軀,骨骼關節一陣彈響。
雙手持握,平舉長刀。
刀長四尺,映出雙月。
四周死寂空曠,刀勢延展處再無阻礙。
這才是路夢真正擅長的戰場。
重霧人抓著斷成兩截的長柄刀,毫無察覺地追了出來。
——它的前身可沒有使用軍刀的經驗。
雙方的優勢完全逆轉。
「結束了麼」
王胡喘著粗氣。
她剛才敲開了一個霧人的頭蓋骨。
狼牙棒上的尖刺對普通人來說是極具威懾力的存在,真的能像猛獸一樣撕咬下人的皮肉,讓他血流不止。
但對霧人來說,這樣傷害只能讓它們多滲出幾絲濃漿。
最後王胡還是只能像原始人一樣揮舞著大鐵棒,所幸她的肌肉力量比一般壯漢還要剛猛。
她的戰鬥掩蓋不了戰場的頹勢。
親衛只剩寥寥幾人還能站立,也全部負傷。幫眾的防線更是不斷收縮,一直退到了礦場的中心。
只是,突然之間。
霧人的攻勢停止了。
它們沒有再進攻已經十分脆弱的防線,轉而搜羅起躺在地上的幫眾。
然後扛起他們,慢慢退去。
驅動著它們繼續殺戮的信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收集獵物的本能。
『已經足夠了。』霧人們仿佛遵從本能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的確,一隻霧人哪怕再強悍,兩隻爪子也不過一邊帶走一個人。
剩下的只能被留下。
它們放棄將這裡作為新的圍場,或者說,驅使它們建立圍場的動力消失了。
現在霧人們要帶著「禮物」,加入新的族群。
王胡等人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敢有別的動作,只能默默看著這群怪物像來時一般從容退去。
被霧人帶走的幫眾還在掙扎、哭喊,但是沒有人敢開口回應他們。
聽著同伴遠去的聲音。
青羊幫剩下的眾人,心頭浮現出一層悲涼,但這層悲涼下面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王胡整點人數,發現情況比自己在最絕望的情況下料想得好。
雖然幾乎人人帶傷,但近一半的精銳都活了下來。
接下來打掃戰場,救治還沒來得及統計的傷兵,保存下來的力量應該更多。
『若這些怪物都像今天一樣,雖然兇猛,但在殺夠了人之後就會自行退去,那我們未必沒有辦法抵禦它們。』
『要是再等到胡冠恢復』
突然。
一顆碩大扁平的頭顱出現在王胡眼前。
重霧人那扭曲猙獰的面孔永遠地印在了她的記憶里。
啪!
整個礦場僅存的提燈在空中爆裂。
它最後的光芒,映在了鋒刃上,刀光明滅。
王胡捂著肚子,痛苦地倒下。
汩汩鮮血混合著腹腔積液從她的指縫間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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