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黑暗中傳來寬厚腳掌踐踏著地面的聲音。
有著異常的壓迫力。
沙克人雖然在靈活程度上比不過相同實力的人類,但畢竟身材高大,邁出一步幾乎相當於常人的兩步,此刻奔跑起來的速度也是不慢。
何況對方還有傷在身。
加格相信。
他是跑不掉的。
一邊是食人的怪物,一邊是幫派的駐地,回頭還有烏心大人鎮守,路夢能逃往的方向並不多。
這次一定要抓住他。
加格原本也是一個流落到樞紐站的流民,只是和其他人不同,他是一個沙克人。
沙克族雖然天生在力量和戰鬥上具有天賦,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能吃得飽飯。
「上天」給了他們超出人類的體力,代價就是進食需求高得驚人。
以這樣的條件在樞紐站生存簡直相當艱難,甚至還不如人類中的焦土之子,至少他們餓得慢,還能吃一些常人所不能接受的食物。
好在賀隼主上發現了他,並把加格從底層的泥潭中撈了出來,還委以「重任」——
搜尋那個叫「路夢」的拾荒客。
只是在這一過程中,他們發現了另外的情況,加格又在恢復了沙克人的體質後快速成為武者,這才被召回重新使用。
不過即便他已經成為了武者,加格也知道自己是不被重視的。
哪怕他是一個不愛思考的沙克族,他也清楚,無論你在外面為主上跑了多少次腿,費了多少的力,到頭來還是比不過主上身邊最親近的人。
當時曾經有個和他一起出發的平皮人女性羅蓉,就這麼失蹤在了外面,賀隼甚至都沒有提起過她一句。
加格如果在實力上還想要更進一步,光憑藉種族天賦是不夠的。
他必須從賀隼那裡得到一套系統的武技。
不過經過今晚的事情,加格想清楚了。
賀隼之所以還沒有把他調到身邊充當親衛,不是因為他還不夠強,僅僅是他還沒有完成那最初交付給自己的任務罷了。
原本加格以為路夢只是個孱弱的小嫩皮,現在他才發現,路夢居然也有著一定的自身實力。
沙克人向來尊敬強者。
只是這個路夢還要借著怪物襲擊的混亂場面才敢出現,自身更是玩弄起了潛行暗殺這一套,看來還是擺脫不了平皮人膽小奸詐的本性。
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是真正的強者?
加格在地上發現了新鮮的血跡。
「哼。」
他僵硬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跑了這麼遠,終於還是藏不住蹤跡了。
以平皮人的小身板,受了烏心這樣的武師一擊,能忍住這麼久不咳血已經很值得誇耀了。
「哈哈哈哈,來吧!」加格拖著沉重的分段斧,發出一聲咆哮。
這種製作粗糙、使用暴力的武器原本就無所謂平日裡的磨損。
狂放的激情在加格的心裡升起,他感覺到沙克族傳奇戰士克拉爾的血脈在身體裡流淌。
此時此刻,多麼像曾經的他和兄弟們一起掠奪村莊時,攆著弱小的平皮人滿地跑的情境啊——
那昔日的榮光!
「小嫩皮!不要讓我找到你呃?」
只是當加格循著血跡的方向衝去時,他看見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那人倒提長刀,頭戴骨面,側對著他,目不斜視。
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
因為這骨面人的另一隻手中還端詳著一顆頭顱,此刻,他正透著空洞的眼眶與這頭顱對視。
鮮血從他的手掌中滑落,而地上還堆積了更多。
那裡倒著一具無頭的屍體。
骨面人聽到聲音,將視線轉向了加格。
語帶驚喜:
「你也迷路了嗎?」
路夢將手上的頭顱隨手拋開,又在皮夾克上擦掉掌心的黏膩,雙手持刀。
夜風似乎又涼了一絲。
這些幫派的首領端坐在街道里久了,難免就會小瞧了這樞紐站的廢墟。
路夢在還是一個拾荒客的時候就能溜死他們,何況是現在?
想要打散他們的小隊,再分而擊之不要太容易。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大意。
路夢穩穩地向前踏出一步,自夾克中漏出細細的碎骨。
那烏心確實厲害,力道之大足以打折人的骨骼,在場的所有人確實也都聽清了這聲音。
只是真正斷裂的卻是加駝這種巨獸的肋骨。在體質和韌性的幫助下,路夢自己並沒有受很重的傷勢。
不過這件骨甲卻是廢掉了。
加格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廢物。」
他舉起數十斤重的分段斧,如同風車一般向前掄去。
分段斧形長勢沉,頓時將路夢閃躲的範圍籠罩在內。
不需要開多鋒利的斧刃,以這般的重量和力道打在人身上,那也是觸之即傷,中之即死。
一聲巨響。
金屬碰撞。
路夢不閃不避,迎著分段斧,一刀逆斬上去。
長刀猛震,發出嘯聲般的鋒鳴。
一股巨力傳來,路夢不得不倒退兩步。
然而,畢竟是接下了。
加格愕然。
一個平皮人怎麼可能正面接下來他的分段斧?
沙克族在力量上的天賦沒有任何種族能夠比擬,他憑什麼擁有和自己相當的力量。
感覺受到了侮辱的沙克族戰士狂吼著舉起分段斧接連猛砸,看起來很是有狂戰士的潛質。
這次路夢卻沒有嘗試著正面格擋,而是以敏捷的身形不斷躲閃後撤,以微弱的差距避開武器的勁風。
他太清楚沙克人不夠靈活的弱點。
「小嫩皮別跑!」
加格咬牙狂罵。
但他並不擔心,直到現在為止路夢都還沒能發動過一次有效的反擊,而加格只要砍中他一次,就能結束整場戰鬥。
「哼」沒想到對面真的停下了,只是仍舊保持著安全距離。
加格原本不打算聽這個平皮人廢話,但他接下來的話語卻讓自己無法無視:
「沙克人啊,伱讓我別跑,」路夢斜指著加格的頭,「那你能告訴我,你頭上的角是怎麼回事嗎?」
「據我所知,被斷角的沙克族不是奴隸,就是逃兵」
「你又是哪一類?」
加格的腦中仿佛「嗡」的一聲炸響。
這個平皮人揭開了他內心最深處的傷疤,那是他永遠不願再回想起的記憶。
為此,他甚至逃到了樞紐站。
——加格是一個逃兵,一個放下武器,跪倒在敵人面前乞活的戰敗者。
作為活命的代價,他被鋸斷了頭上那象徵著沙克族榮譽的犄角。
為了不成為奴隸,他又逃到了樞紐站。
只有在這裡,才沒有人敢提起他的過往。
「區區一個平皮人」加格真的動怒了,血液從他羞惱的臉頰褪去,又湧上他的大腦。
然而路夢依然在自顧自的地說:「你一直在說『平皮人平皮人』的,好像很看不起我們。」
「但我好奇的是,烏心也是平皮人,你的老闆賀隼也是平皮人」
「既然不想在沙克王國做奴隸,為什麼又要跑到這裡來給賀隼做狗呢?」
話音未落,路夢便又躲開了加格的幾記橫掃。
「不要想著挑撥我們,」加格怒極反靜,「那就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他們是強者,而弱者侍奉強者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他感到此刻的自己能發揮出遠超以往的力量,看來實力居然又有所長進。
加格又是欣喜,又越發充滿了殺意。
他舉起分段斧,之前他連連進逼,這一次以現在的角度,這個惹怒他的小傢伙不可能再躲開。
「你不懂。」路夢搖搖頭,「這叫劇情對話。」
他擺出一個怪異的姿勢,單手提刀。
「而且」
「你也不強啊!」
刀風如同嘆息。
路夢在極短的距離加速衝刺,轉眼就要撞向沙克戰士的懷裡。
「什麼?」加格一驚。
他要刺殺自己。
但是在此之前,分段斧就會將這個平皮人劈成兩半!
鏗!
路夢一個轉身,用空閒的手從腰間抽出了另一把刀!
本該被淘汰的環首直刃刀與分段斧相撞,頓時就因承受不住大力而崩飛了刀口。
但畢竟是阻擋住了。
而另一隻手,已經緊握了劈刀,近身,斬!
「啊啊啊!」
利刃精準地切入加格的關節,削去了他的小臂。
路夢借力前沖,又轉身防衛。
他的左手手腕已經因巨力而詭異的扭曲,但相比加格來說已經好得多。
「你的武藝實在粗疏,這就是你選擇分段斧的原因吧?
「雖然分段斧也是沙克族的傳統兵器,但它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掩蓋你在武技上的缺失,只需要用一身蠻力來揮動就夠了。
「但你有沒有想過,哪怕是沙克人,只靠一隻手,也揮舞不動這樣的兇器。」
「刀卻可以。」路夢單刀指向加格。
接下來,對於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對手,剩下的就只剩下屠殺。
——或者說「肢解」。
沙克族出血速率慢的優勢,在這一刻卻成為了折磨的延續。
劈刀一次又一次精準地穿透加格鱗片間的縫隙,不砍不斫,如入無物地卸下了他的四肢。
「殺了我,」加格悶倒在地上,虛弱地說:「還是說你也要來玷污我作為戰士的榮耀嗎?」
他無法接受自己在正面對決中也輸給了這個原本以為只會耍些小伎倆的拾荒客。
這個平皮人不知為何又在他身上捅了幾刀,卻不完全致命。
若他是想再次挖去自己那所剩無幾的犄角這對任何一個沙克人來說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恥辱。
「別想太多,我對你的榮耀沒有興趣。」
單純是為了防止可能的反抗。
「而且,對弱者傲慢又對強者卑躬,這是哪門子的沙克族榮耀,不過是你的自我安慰罷了。」
路夢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一刀砍下了他的頭顱。
將死之人不需要多餘的思考。
他用繃帶和夾板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傷勢,接下來便就是在觀察沙克人的體態,學習新知識。
【醫療:10→12】
以及【烹飪:11→12】
解剖學對於醫學的發展作用不可估量,運用到戰鬥中也能更容易看破敵人的弱點。
「沒有兩心三肺,都是一對肩膀頂著腦袋。「路夢對著展開成平面的屍體開始揣摩,」看來沙克人的內部結構和人類也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不同於蜂巢人,沙克族和人類在解剖學形態上確實比較相近。
「不知道有沒有生殖隔離。」
以他現在的知識水平也就只能了解到這了,該利用的都利用過了。
要想繼續深入學習還需要更多的樣本。
路夢輕聲呼喚:
「嘖嘖~」
磚石間突然爬出來一隻骨犬,抖落了一下身上的塵埃。
路夢能夠在黑暗中躲避搜捕和尋找到落單的武者,與這個小東西的引路示警也有很大的關係。
只是小骨傷勢還未痊癒,只能潛伏起來作為出其不意時的奇兵。
骨犬呼吸著四周的血腥氣,顯得有些難耐。
「去吧。」
養骨犬有一點就是好。
不用給它準備額外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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