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余勒等到了翩躚而至的成辛。
在以瘦為美風行的校園,成辛算是其中珠圓玉潤的,只是她的腰較同樣身高體重的女孩腰更纖細一些。因為腿形好,走路穩中帶著輕盈,十分耐看。
每次看到成辛,余勒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他的一心二用、三用、四用通通自動關閉,只需要一心一意陪在她身旁就好。
怕成辛她們看不到他,余勒抬起手臂,朝她們揮手。籃球搭檔彭小帥胳膊支下夾著個籃球,手勢一變,「忽」地就把球朝成辛她們砸了過去。
苗貝貝一掌劈開球,不解恨,又踢了一腳:「你有病!」
彭小帥看得眉開眼笑:「童子功果然不是蓋的。」然後樂顛顛去撿球。
成辛與余勒直接選擇忽視。
自從彭小帥偶然聽說苗貝貝小時候學過打籃球後,就常用這種方式跟苗貝貝打招呼。吃飯也夾個球,就為了保持「傳統」。其執著可見一斑。
只是,苗貝貝更執著,對他橫豎看不慣。久而久之,大家從一般熟,變成非常熟。彭小帥自感已經熟到下不了手,索性將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朋友關係維持了下來。
彭小帥撿球回來,抬手就將胳膊肘架在苗貝貝的肩膀:「噯,噯,我也去上海怎麼樣?」
苗貝貝一把推開彭小帥:「行啊。出了校門請自覺裝作不認識我。」
「你也太狠心了吧?」
「咋?」
「好歹我也追了你這麼多年!」
「呸!」
「咱家也是要容貌有容貌,要學歷有學歷,要尺寸有尺寸,你倒是說說看,我哪裡不好?」
苗貝貝冷笑一聲,露出不屑的眼神。
「我認真問你話呢。」彭小帥多少有些惱羞成怒,一把拉住苗貝貝。
不期然,「嘶」的一聲,苗貝貝身上穿的真絲中袖連衣裙的袖子被彭小帥扯裂了,裂痕一直延伸到腋下。一陣夏風吹來,腋下的大片肌膚隱隱可見。
彭小帥驚呆,滿心後悔,卻又因為事發突然,一時只顧上發愣。
苗貝貝猛然感到側身一片清涼,馬上兩手交叉環抱胸口,激憤之下,她破口大叫:「混蛋!你也好意思自誇?不過是長全了鼻子眼!自費讀個碩士,還要申請助學貸款!尺寸?1米70都要號稱的人,也來談尺寸?畢業論文答辯都要靠導師憐憫才過的吧?」
走在前面的余勒早就發現室友跟成辛的室友落在了後面,這是他求之不得的局面。只是沒出兩分鐘,忽然聽到一聲尖叫。等成辛也察覺什麼的時候,再回頭,只看到彭小帥瘋了一樣奔跑的背影。
彭小帥跑得太拼命,接連撞了幾個人,風將他後背的衣服鼓起一個包。他最愛的籃球,在地上溜溜地獨自滾著。
余勒不覺眉頭微皺,尤其是看到苗貝貝在風中飄零的衣袖後。
「你衣服怎麼了?」折回的成辛吃驚地瞪圓眼睛。
剛才還咬牙切齒、憤恨激昂的苗貝貝,忽然嚶一聲哭了起來。哭聲婉轉嬌媚,起起落落,別有韻律。
「彭小帥扯的?」成辛焦急之下,不由追問。
苗貝貝哭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哽著氣點頭。
成辛怒目看向余勒。
余勒不由擔憂地看一眼彭小帥奔走的方向,對著成辛安慰道:「別急。要是他的錯,我保證押他來道歉。」
成辛瞬間被安撫。余勒的承諾就是板上釘釘的保證。
只有做賊心虛的苗貝貝,聽出了話外音。
「一個巴掌拍不響,興許我也有錯。畢竟,我一而再地拒絕了他那麼多次,他總歸會介意的吧。」苗貝貝抽嗒著說道。
成辛一腔的見義勇為又被激起。
余勒馬上轉移注意力:「辛辛,你陪她回去換衣服;我去質問小帥。稍後我打電話給你。」
成辛點頭。這個建議讓她也如釋重負。畢竟她的小坤包里,裝著一盒待歸還的情書。
余勒撿起地上的籃球,小跑著離開了。
苗貝貝跟著息了哭聲,長嘆一口氣:「剛才我急不擇言,好像說重了話。」
成辛從坤包里取出一條平時遮陽用的薄絲巾,替苗貝貝披在肩上:「著急也是有情可原的。先回去換衣服吧。大不了你跟他彼此道歉。」
半個小時後,余勒拎著一盒披薩和三盒軟裝王老吉去老研究生樓,敲成辛宿舍的房門。
「今晚便宜我了。先吃頓簡的,明天補回來。」余勒心平氣和,語氣尋常,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見到彭小帥了?他怎麼說?」成辛追問。
「沒見到他人。」余勒邊拆披薩盒邊說。目光避開成辛的,明顯在逃避話題。
苗貝貝默默拿一盒王老吉,低著頭不說話,卻豎起耳朵聽。
不過,無論是余勒,還是成辛,都不再提彭小帥。苗貝貝只好一心一意吃起海陸雙拼。
吃了一會兒,余勒搓搓手:「那麼,我先走了?」
「行。我送你。」成辛很自然地接。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寢室門。
走出寢室樓,來到樓下的小院子,成辛仰頭看余勒:「現在可以跟我說實話了吧?」
余勒搖頭,再搖頭:「真沒見著小帥他人。」
「聽到聲音也一樣。」
「其實語音只承擔30%的信息傳達。」
「不過,這又怎麼難得倒知根知底又才智過人、善於推理的室友余勒?」
余勒嘆口氣,露出無奈的笑容:「沒什麼好說的,也就是一個人追了另一個人很久沒追上,想問問自己到底哪裡不好。偏偏衣服做祟,無意中讓另一個人受了驚,話說的重了點。不用擔心,我會開導小帥的。」
暮色中的余勒,被底樓窗戶透出的暖黃色的光打上一層溫柔的底色,他們恰巧站在一枚路燈下,第二個光源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臉。周正筆挺的鼻樑,顯得更挺拔。
成辛看著余勒,耳朵里還聽著別人的恩怨情仇,已經跑神兒想起她和他的愛情。
她和他之間,只有恩和情,卻被迫走到了分手這一步。
想到分手,想到從此天各一方,想到他要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想到他會有新的女朋友,成辛不由悲慟中來,臉上形色也跟著變化。
余勒瞬間住了口,他怎麼會不知道成辛此刻心裡想的是什麼!
「辛辛!你不要多想,也不要難過。我會一直都在……」余勒說著說著,聲音漸漸變了調。
成辛已經淚水花了視線,心中絞痛,痛不可言。想起苗貝貝半下午的一番話,又聽到余勒聲音變調的「我會一直都在」,忽然打斷余勒的話:「你等著,我有東西要給你。」
余勒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