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照氣得身體微微搖晃。
周燕的奶奶就是她的外婆,把她當寶貝蛋一樣疼愛著養大的外婆。
就在這時,手機那頭又響起新郎陳一鳴的罵聲:「李南照,我們已經給你道歉了,你還要怎樣?這是在我們的地盤,你一個外鄉人還想跟我斗?識相的趕緊撤銷報警,別給臉不要臉!」
李南照一句話沒說,直接掛斷、拉黑。
她坐著發呆,離她最近的一個伴娘碰觸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小聲說了一句:「剛才謝謝你。」
李南照側頭看,發現她就是第一個被人摁倒在地的姑娘。當時李南照還用高跟鞋踹了那個中年油膩男,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兩人一交談才知道,這姑娘是周燕在外打工認識的工友,兩人在廠區里住同一個宿舍,關係挺親近。
周燕邀請她來當伴娘,她開開心心地來了。付出真心,隨了禮金,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對待。
另外兩個伴娘也聽得掉淚,她們一個是周燕的高中同學,一個是周燕媽的娘家侄女。幾個人都是真心實意來給周燕撐場子,沒想到差點釀成大禍。
對她們來說,周燕的默許和冷眼旁觀更讓她們無法接受。
片刻後程中謀回來,將手頭拎著的塑膠袋遞給李南照,道:「你帶她們去換衣服。」
李南照道謝後,招呼其他三個伴娘一起去洗手間。
換衣服時,李南照才發現三個姑娘身上都是被那些人又掐又擰出來的紅印子。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除了衣裙還勉強套著,胳膊、肩頭上也挨了不少輕薄。
尤其是周燕媽的娘家侄女,一個叫小悠的姑娘,才十八歲。她看著鏡子裡狼狽的自己,忍不住崩潰大哭。
李南照聽得眼眶泛紅,安慰了她幾句,讓她趕緊跟家人聯繫,讓家人來接她。
一個伴娘對李南照說:「今天真是多謝你家大哥了,等我家人來接我,一定會找機會酬謝他。」
另外兩個人點頭附和。
李南照有些窘,說:「其實我也不認識他,他就是一個見義勇為的好人。」
三個人都驚訝地看著她,明顯不信。
不認識,程中謀為什麼這樣賣命幫她們,還敢把車鑰匙塞給李南照?
不怕她把車開走了?
一個伴娘好奇問道:「你為什麼叫他大哥?我們都以為他是你的親哥。」
李南照更窘:「他看著比我們的年紀大一點,叫大哥比叫大叔合適。」
幾個人都後怕不已。
今天要不是程中謀突然冒出來,她們根本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誰會想到新郎這邊的兄弟親戚這麼失德,新娘的行為這麼惡毒呢?
幾個人出了洗手間就走到程中謀面前,齊刷刷向他鞠躬:「謝謝大哥。」
程中謀愣了一下。
辦公大廳里幾個警員不約而同抬頭看過來,他突然覺得有些尷尬。
整得他像黑大哥一樣,他可是良民!
程中謀說這種事從固定證據、逮捕嫌犯到移送起訴、法院審理,大概得兩個月,讓她們不要著急。
李南照既不安又內疚,擔心連累他這個救命恩人。
下午,另外三個伴娘都被家人朋友接走,她們臨走時都留了程中謀的聯繫方方式。
李南照索性給五個人拉了一個小群,方便接下來跟進案情進展。
程中謀還要趕去喝阿三的喜酒,他看到只有李南照一個人坐在等候區不動,問道:「你怎麼還不走?有沒有人來接你?」
李南照道:「你先走,我一會就走。」
程中謀甩甩車鑰匙,轉身走了。
李南照的手機一直沒停過,剛開始是周燕打過來,後來是她的養母、外婆、小舅媽、表姐周明柔......
她捏著手機走出警局,站在牆角不起眼處,剛接通就聽到李秀珍滿是焦急和擔憂的聲音。
「青寶,你在哪呀?」
李南照聽著外婆慈祥的聲音和熟悉的暱稱,眼淚唰一下就掉下來了。
她握著手機無聲地哭,眼淚在臉上肆虐,氣息卻不敢波動半分,生怕老人擔心。
片刻後,她緩和了情緒,才道:「外婆,我沒事。」
「燕子說你在她的婚禮上鬧脾氣打了她一巴掌,還帶著其他伴娘跑掉了。你小舅媽跑到我這裡跳腳發脾氣,我才不信你會這樣,我得親自問問你是什麼情況。」
李南照又被周燕的說辭噁心了一下,真是惡人先告狀!
她哽咽道:「外婆,我是打了她,因為她犯賤。」
李秀珍沉默兩秒,連聲道:「好好好,青寶不哭。你從小就比她懂事,你打她,肯定是她該打。」
李南照被這句話暖到了。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真心疼愛她,無條件相信她,那肯定是外婆。
李秀珍又問:「那你還轉道回來看我嗎?」
「外婆,下次吧,我還得趕回去上班。下回我接你過去我那裡住,你陪我好不好?」
如果她這個時候回外婆家,肯定會被小舅媽那個潑婦撕扯,她實在沒有心情應付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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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珍聽她低落的聲音,趕緊說:「行,你先回去上班,不用操心我。等咱家柿子紅了,我再帶柿子去看你,最大最甜的都給你帶過去。」
兩人又聊了幾句才掛斷通話,李南照剛轉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後。
她臊得臉色發紅,剛剛她躲這哭來著,都被他聽到了?
程中謀的手頭拎著一個鏈條小包遞過來,道:「你落在我車裡的。」
李南照接過,道謝。
程中謀蹙眉問道:「沒人來接你嗎?你家人呢?」
李南照抿了抿唇,幾秒後才答:「我沒有家人。」
外婆是她的親人,最親最親的人,但也不是她的家人。
「下午我會回臨川市,帶你一起吧。」
李南照抬頭看他:「程先生,你怎麼知道我要回臨川市?」
「喊了一天大哥,這會開始見外了?」
李南照被他揶揄得臉色發紅。
「我比你大,你喊一聲大哥我受得起。剛才登記資料時我看到你的通訊地址寫了臨川市,在那地兒工作吧?我也是。別多想,順道而已,你要是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李南照趕緊說:「我沒有不願意,就是怕給你添麻煩。」
「那行,我還得去喝喜酒,你要跟我一起去,還是在這開個鐘點房休息一會兒?」
「我在這裡等你吧。」
她猜到程中謀跑錯了場子,她實在是怕了那個地方,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陳家村半步。
雖然她在程中謀面前已經沒有什麼形象可言,但她還是需要一點私密空間處理自己身上的狼狽和髒污,還要調節備受驚嚇的心情。
程中謀轉身走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回頭說:「咱們之前是不是在見過?我覺得你特別面善。」
他的神情裡帶著一絲困惑,李南照愣了一下,搖頭道:「應該沒有,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如果見過,就算她不記得他這個人,肯定會對他胳膊上那隻大老虎紋身有印象。
程中謀點點頭:「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他轉身又走了。
李南照去附近酒店開了一間鐘點房,洗澡後就蜷縮在被窩裡發呆。
她不敢睡覺,因為一閉上眼就想到在婚禮現場那一幕,她就會心跳加速、掌心出汗。
躺了片刻,她的手機又響起。
她沒心情再應付誰,給程中謀發了酒店定位和房號後就開靜音,將手機扔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突然被砰砰砸響。
真的是在砸,生生把眯過去的李南照從黑暗的噩夢裡驚醒。
她搖晃著身體從床上爬起來,在門邊問道:「誰?」
「我。」
就一個字,李南照聽出是程中謀的聲音,趕緊拉開門:「你這就回來了?」
程中謀的臉色有些古怪:「再不走,待會兒到臨川市會很晚。」
李南照掏出手機一看,才發現竟然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她昨夜認床沒睡好,凌晨四點就起來照顧周燕化妝、換衣服、幫忙收拾零碎物品,後來又大受驚嚇,精神氣消耗極大,一覺睡了這麼久。
兩人匆匆下樓,上車走人。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後來還是程中謀打破了僵局:「你們得做好心理準備,估計對方會鬧你們私了,說不定還會使一些下三濫手段給你們的家人施壓。另外三個人的態度很關鍵。
李南照心裡也沒底,她們能堅持不鬆口嗎?
夜裡十一點兩人才進入臨川市地界,到李南照家時已經是十二點。
李南照跳下車,再次鄭重地跟程中謀道謝。
一樓背光處突然走出一個男人,他盯著程中謀看了一眼,喊道:「南照,你回來了。」
李南照回頭看到他時有些意外,嗯了一聲。
程中謀也看了那男人一眼,長相俊秀、眉眼清雋,神色有些冷淡。
兩人的目光對上那一瞬間,程中謀就知道這男人的身份,這是把他當情敵防備了。
他對著李南照搖手,丟下一句「再見」,車子就飛馳而去。
李南照剛想解釋,張文煥便率先問道:「怎麼不接電話?我很擔心你。」
他的語氣里沒有責怪和生氣,只有切實的擔心。
李南照心裡微暖,差點沒控制住眼淚。
她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將腦袋埋在他胸口前。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主動親近他。
張文煥抬手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可他的手在眼裡看到她身上嶄新的運動服時突然僵住。
兩人靠得近了,他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那是屬於酒店裡千篇一律的劣質沐浴露味道。
就在李南照抬手低頭時,她本就寬大的衣領子扯開一些,露出她肩頭上的痕跡。
月色混雜著路燈的光投射下來,張文煥清楚看到紅的青的,很激烈的痕跡。
陌生的男人、新衣服、酒店的沐浴露、曖昧的痕跡......
張文煥的心驟然一緊,下意識掐住了李南照的腰,問道:「剛才那個男人是誰?你今天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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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燈下,李南照瑟縮了一下,因為張文煥的問話又勾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
她鬆手放開他,吸了吸鼻子道:「上樓吧,上樓再說。」
張文煥伸手拿過她的鏈條小包,隨著她進樓。
這是一棟舊樓,沒有電梯,一樓的樓梯角處散發出一股潮濕的霉味。
樓道里,只聽得到兩人沉默的呼吸聲。
月光從樓道的窗扇處照射進來,在李南照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張文煥看不清她的表情,這一瞬間他想到剛才出現的男人,眼神冷厲又帶著審視,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些心慌。
到了五樓,李南照掏鑰匙開門,兩人進了屋。
張文煥照例沒有拖鞋穿,他看著自己穿著襪子踩在地板上的腳丫,有些哭笑不得。
誰當男朋友的待遇像他的這樣差?
別人的女朋友,就算還沒同居,起碼會給男友準備一雙專屬拖鞋。就李南照這人,好像她腦子裡壓根就沒有戀愛那根筋。
他來這裡幾次,明示暗示幾次,拖鞋還是沒影。
下回他還是自備一雙男式拖鞋過來吧。
李南照去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她自己咕嚕咕嚕灌了大半杯,似乎是為了平息情緒。
張文煥看她這副好像要談大事的表情,心裡更慌了。
李南照放下杯子,深呼吸幾口氣,就將自己今天經歷過的事跟他說了。
只是那些細節她沒有說得太細緻,因為她自己也不想再回想。
她坦蕩的態度讓張文煥心裡關於程中謀那點不快都消失,他越聽臉色越難看,隨即是憤怒:「這些人渣太可惡了,你有沒有報警?」
李南照答道:「有,已經報警立案。剛才送我回來的那位大哥就是救我們的人,我打算找個機會向他道謝。」
「應該的,多虧有他。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今天請假陪你去,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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