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傅洵半句都不信,他只覺得心痛難忍。
他比誰都了解傅妍,自從身世之謎被揭開之後,傅妍就背負上很重的心理負擔,老覺得自己欠這個家的恩情。如果父母用道德綁架她,要求她嫁給黃立顯報恩,她可能真的會這麼做。
從小到大,父母對兩兄妹的教育就是必須要聽話,父母永遠不會害他們。兩兄妹被父母長期強制灌輸這種觀念,傅洵從未想過質疑父母。直到父母找回李南照又再度拋棄她,這事極強烈地衝擊了傅洵的內心世界。
他不懂一向表現得正直善良的父母,為什麼能做出這樣拋棄親女的事?
也是從那個時候,他開始質疑,父母所作所為就一定是對的嗎?
他覺得父母明明做錯了,為什麼他們還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傅洵的內心世界裂開一條縫,他開始學會獨立思考,不再全盤接受父母的看法和說法。
他現在最想找傅妍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傅母說,傅妍被警員帶走去配合調查了。
傅洵一時找不到傅妍,只得又問母親:「媽,我爸......怎麼會跟許蘭若在一起?」
一問到這個問題,傅母的眼淚又落掉下來。
她恨恨道:「都怪你把那個死丫頭寵壞了,她的心野了,鬼知道她到底想幹嘛?肯定是她做了什麼手腳,不然你爸不可能做出那麼糊塗的事!」
她反覆說起傅妍給她打電話誤導她,說傅妍有多可惡,言辭間充滿怒氣和怨毒。
傅洵不想再聽母親數落傅妍,不想聽她不堪入耳的咒罵。
這樣的人,跟他印象中那個溫婉得體的母親相差甚遠。
他越發覺得滑稽,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時候變了?為什麼一切都跟他過往的認知不一樣?
傅洵從母親這裡得不到答案,他不想再聽母親的一面之詞。
他匆匆離家,打電話聯繫自己的同學朋友,用盡一切辦法約上本地一個知名律師,想趕去警局打聽消息。
他不相信傅妍會使壞,但是他也無法解釋傅妍為什麼要將許蘭若約來家裡,許蘭若為什麼會反常地跟自己的父親在一起,這一切亂象讓他的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傅洵臨走前,傅母聽到他打電話要找律師,急得一把拽住他問:「你是不是要去保釋妍妍?我不允許!」
傅洵揉了揉太陽穴,忍著氣道:「媽,你到底想幹嘛?不管怎樣都要弄清楚真相,我不信妍妍是那種人。」
傅母氣得臉色煞白:「監控錄像你也看了,事實擺在眼前,你還要執迷不悟嗎?從你爸失控那一刻起,我就沒有她這個女兒!我不會放過她,我一定會把她送進監獄!如果你非要站在她那邊,那就當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傅洵冷冷盯著她:「媽,妍妍絕對不是那種盲從的人,我不知道你們動了什麼手腳才逼得她嫁給黃立顯。如果讓我發現你們惡意陷害她,不用你不認我這個兒子,我自己走!」
傅母聽著臉色劇變,驚駭得整個人都僵住。
她沒想到傅洵居然在乎傅妍多過她這個母親!
她氣得情緒崩潰,身體哆嗦著尖叫道:「你也被那個狐狸精迷住了是不是?當初我就不應該留下這個災星,是她害得我們家破人亡!我早就該把她送回那個山旮旯里去,讓她的親生父母折磨死她......」
「媽,你夠了!妍妍是你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是咱們家的一份子!」
傅母臉色發青,歇斯底里尖叫道:「她不是!她是一個下賤胚子!我恨不得當初掐死她!」
這些陰狠的話讓傅洵的臉色愈發難看,光是看他媽說起傅妍時這種高傲的、咬牙切齒的態度,他就覺得在逼嫁傅妍的事上,老兩口絕對不無辜。
傅洵不想再跟自己媽掰扯這些沒有意義的事,他轉身出門,一頭扎進了小雪中。
他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自己爸為什麼會慘遭橫禍,想知道傅妍在這件事中充當了什麼角色,想知道傅妍......會不會坐牢?
其實真相已經越來越逼近了,但他總歸抱著一絲幻想,不願意承認。
如果不是被父母逼到極致,傅妍不會這樣激烈反擊,她一直都是心軟的人。
傅洵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絕望和無助過,好好的一個家,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半個小時後,傅洵跟律師趕到警局。
他在外頭焦灼地等待,律師進去見傅妍。
一會兒後,律師緊繃著臉走出來,將打聽來的消息轉告給他。
律師說,傅妍已經招認了,是她給傅父和許蘭若的茶水和食物里摻了迷幻劑。
傅洵下意識反駁道:「就算是用了迷幻劑,也不可能......有那麼強的助興作用!」
迷幻劑能讓人產生空間、時間上的幻覺,會產生衝動性行為,但更多是影響中樞神經系統,讓人失去自主意識。
他爸都六十歲了,突然如此亢奮,不管不顧跟許蘭若做出乾柴烈火般的醜事,迷幻劑的威力還不至於這麼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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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聳聳肩,說警察還在調查。隨後他又說,行兇後逃跑的黃立顯已經被控制了,他出了車禍,還在醫院搶救。
傅洵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忍不住再次確認:「你是說那個男人重傷還在搶救?」
律師點頭,說黃立顯從傅家逃離後就被警方全力追擊。在追捕的過程中,他因為過於慌張,開著車子在市區橫衝直撞,給其他市民造成巨大的生命威脅,有兩次還撞翻了警車。
警員鳴槍警告要求他停車,還出動多輛警車想包抄逼停他,沒想到他慌不擇路一頭撞上了大樹,當場就失去意識。送醫後,他的情況很不好。
傅洵久久失語。
他覺得特別荒謬,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被動等待警方的調查結果。
父親死了,母親對傅妍恨之入骨,傅洵不願意相信傅妍會像母親說的那樣心機深沉。
半生父母恩,一世兄妹情,他沒想過放棄傅妍。
如果真是傅妍害死了父親,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他渴望知道真相,又害怕真相讓他承受不起。
傅洵突然想起什麼,他馬上開車去往傅妍曾經租住的房子那邊。
他記得傅妍畢業後就搬出傅家,租了一套四十平的小房子。她很開心,說那是她真正意義的家。
傅洵還記得自己當時聽著這話心裡酸酸的,他知道傅妍已經感覺到傅家不是她的家了,父母也不是當初那對親愛的父母了。
如果傅妍真的留下什麼線索,就肯定在那套房子裡。
傅洵到了傅妍家,發現房子還跟過去那樣布置得溫馨淡雅,處處透著女性溫軟的風格。屋子裡收拾得一塵不染,物品擺放井井有條。
房子很小,一廳一廚一衛,床就擺在廳里的一角。屋裡的擺設一目了然,傅洵把家裡能藏東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最後在儲存大米的米桶里找到一本筆記本和一個舊手機。
他翻開筆記本,發現裡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心情。倒不是天天記,有時是一大段話,有時只有寥寥數語。但是可以從時間的推移看出,她的情緒越來越壓抑。
——哥哥回國去了,雖然我很捨不得,但是我知道這樣才是真正對他好。這個家已經不是原來的家了,如果只能有一個人自由,那我希望是他。
——煩,很煩!
——今天許蘭若當場讓我難堪,我忍了。如果我跟她針鋒相對,父母說不定又會以為我想跟她爭寵。他們早就不放心,暗地裡懷疑我對哥的感情不單純,我不想給哥惹麻煩。其實許蘭若的條件挺好的,如果她不是這麼偏執、神經質,那我覺得她跟哥挺相配,畢竟他們倆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許蘭若越來越噁心了,她經常故意在爸媽面前給我臉色看,但在哥面前,她又是另一副偽善的嘴臉。這樣的女人,哥當初怎麼會喜歡上她?
——爸說家裡的條件一天不如一天,他養我這麼久,該是我報答傅家的時候了。他讓我跟黃立顯相親,我看不上這個男人,只是礙於爸的斥責和媽的哀求,才勉強跟他聯繫。
今天爸打了我一耳光,媽也哭著求我,希望我救救傅家。他們說如果沒錢還貸,爸就會有生命危險。我沒有辦法看著曾經疼愛過我的媽媽下跪求我,只好答應跟黃立顯在一起。
——今天我結婚了,沒有婚禮,沒有祝福,甚至沒有家人的陪伴。就這麼領了一張結婚證,孤零零地拎著自己的行李住進黃立顯家裡。
我知道我不夠堅強,但是我沒有辦法對父母見死不救。希望經過這一次,我跟他們兩清,互不相欠。
——黃立顯居然在床上不行,我被騙婚了!但是我居然也鬆了一口氣,對於跟他親密這事,我打從心底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他大概也感覺到我對他的防備和慶幸,惱羞成怒把我揍了一頓,我覺得渾身都痛。尤其是一呼吸就感覺胸口刺痛得喘不過氣來,我自己打了急救電話,去到醫院才發現有兩條肋骨被他打斷了。
我哭著跟媽說黃立顯打得我進醫院,媽一直沉默,最後讓我聽話一點,多跟他說好話,不要惹他生氣就不會挨打了。我的心涼透了,我還在天真地期待什麼呢?居然還奢望一對賣女求榮的父母會對我有所憐惜?
——今天我跟男同事打招呼,黃立顯直接衝進公司里來,當著眾人的面扇了我幾個耳光。隨後他拽著我回家,讓我脫光衣服趴在地上學狗叫。
我忍無可忍提出離婚,他將一疊照片甩在我面前,我一看整個人都傻了了,居然是我的裸照!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沒想到他居然用這麼下作的方法對付我!
他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被唬住了,得意洋洋地說,這還得歸功你那個好嫂子。
我才知道原來是許蘭若在我爸跟黃立顯之間牽線搭橋,讓我爸把我「賣」給黃立顯。她還建議黃立顯拍下我的裸照用來威脅我。
黃立顯得意洋洋地說,如果我敢離開他,他一定會把這些照片發出去讓我社死,讓我身敗名裂,以後再也沒臉見人。
我承認我不夠堅強,我沒有辦法想像那種情景。我只能忍下來,繼續跟這個魔鬼過日子。我跟爸媽求救過,他們只會讓我忍,勒令我不准離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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