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可做了一個夢,夢裡喬靳宸溫柔似水地為她剝著蝦,她則低著頭沒心沒肺地吃著。
在她吃得正開心的時候,溫和無害的男人突然開口說,「既然吃了我的蝦,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夢裡杜可瞪著一雙眸子驚愕地看著他,嘴裡還叼著蝦,沒等說什麼,只感覺到心臟一縮,隨即就睜開眼醒了過來,心慌慌的。
外面,天已經亮了。
杜可睜眼看著白色的棚頂,平復了好一會才翻著眼珠子擁著被坐起來,抬手摸了摸頭上並不存在的虛汗,誇張地呼出一口氣,一個人自言自語:
「真是可怕,資本家的東西果然不能隨便吃。」
爬起來洗漱的時候,杜可盯著對面鏡子裡叼著根牙刷滿嘴泡泡的自己:嘴唇泛白,面色憔悴,眼底還帶黑眼圈,瞧著額頭上還冒出一顆青春痘來,刷牙的動作頓時一停,驟然覺得不能再讓事情這樣不受控制地發展下去了。
她端起漱口水,速度地漱了口擦了嘴,走進臥室給顧鈺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那端傳來顧鈺柔和中略帶了兩分低啞的聲音,顯然是剛醒沒多久。
「喂,可可?」
顧鈺確實是剛醒,正睡眼惺忪地摸過手機看時間,手機就在手裡震動起來。看到屬於杜可的來電顯示,他還詫異了好一會。
杜可主動給他打電話都是很稀有的事,更何況這麼早,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怕是真的遇上什麼事情了。因而接的也很快。
杜可在這邊略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剛醒吶?」
「嗯。」顧鈺坐起來,揉了揉眉心,從床頭柜上拿起近視眼鏡戴上,補充,「正看時間,你電話就過來了。怎麼了,工作生活上遇到了什麼事,讓你自己都拿不了主意?」
杜可並不奇怪顧鈺會猜到,他一向是最溫暖細心的。
「嗯……」她伸手無意識地刮著床頭不小心粘上的膠類物質,沉吟中多少帶了兩分不好意思地開口,「哥,你有過喜歡的女孩子嗎?」
顧鈺那邊消了一會音,沒想過她會向自己問這種問題。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反問,「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杜可轉著眼睛,還沒想好要怎麼說,顧鈺接著拋出一句,「有喜歡的異性了?或是……有人對你告白了?」
後面問的那一句,有點遲疑,因為他想到了戚峰,突然有些怕杜可今早給他打電話會是因為戚峰。
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但他沒急著開口問,因為他潛意識裡覺得杜可不會選擇戚峰,不管喜歡不喜歡,都不會選擇他。
這也是除夕夜那天,他會對戚峰說那句不適合的原因,作為朋友他並不希望戚峰就這麼陷進去。
他孤苦了太久,相比愛上一個不會選擇他的人,不愛上任何人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幸福。
杜可眨了眨眼,轉著視線回:「不知道算不算喜歡,也沒有被告白,就是……」她頓住,皺起眉,覺得不太好形容這種感覺。
這種曖昧期,朦朦朧朧,似是而非,美好又糾結複雜的感覺。
她恰到好處的停頓,雖然沒說出什麼話來,顧鈺還是心領神會了七八分。
他遲疑著開口,「我能問一下……這個人我認識嗎?」
「嗯,應該不認識。」杜可的回答不自覺地謹慎了兩分,大概是涉及到感情,每個人都會變得小心翼翼吧。
顧鈺神經稍微放鬆了些的同時,也有了幾分驚喜,他沒有想過,自己的妹妹有一天也會因感情上的事情來問他。
他對那個男人有了點好奇心。
「是什麼樣的人?」他語氣裡帶了兩分很友善的笑意,也隨意了些,「能讓我妹妹動了心思的,應該很優秀吧。」
杜可彎起唇角笑了笑,倚在床頭思索著,「嗯,很優秀。」她想了一下,又同他說,「他和你很像,嗯……一樣寬和、溫柔。」說到這,她突然皺起眉頭,不滿地加了一句,「就是沒你君子,雖然溫潤,卻有點腹黑。」
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個夢,她就有了些氣悶。
要是真和他在一起,一定會被吃得死死的。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頓時直冒黑線,呸呸呸,什麼在一起不在一起的!壞的不靈好的靈!啊,不對,呸!算了算了……
顧鈺聽了她的話,笑了出來,難得見她語無倫次。
「既然這樣,你想問我什麼?」他循循善誘著。
「唔……」杜可有點被他問住了,思索了好一會,才皺著眉頭念叨,「其實我也不清楚,就是覺得你和他有點像,想看看和你打過電話後能不能明白點什麼。」
顧鈺失笑,「那現在你有明白什麼嗎?」
「沒有。」杜可實話實說,「好像更糊裡糊塗了。」
顧鈺想了一會,這樣對她說,「可可,其實你心裡多少也有了些判斷不是嗎?」
杜可思索了下,無聲地、緩慢地點了點頭。
她目前可以確定,喬靳宸是喜歡她的,而她對他……也有好感。
顧鈺說,「可可,不管你的判斷是什麼,你應該明確一件事,這時代的愛情是複雜的,太多成年人的世界裡,現在已不談愛情,只說適不適合。結婚已經成為一種利益綁定的合夥關係,純粹的愛情,是用理性分析不了的。
可可,不要試圖用你的理性去分析一段可遇不可求的感情。」
杜可一時怔在了那裡……
—
給顧鈺打電話並沒有讓她的神智變得清明起來,反而更加混沌了。顧鈺在最後告訴她要跟著自己的心走。
她覺得這句話好俗啊,太多言情狗血劇裡面都是這種沒營養的話。可她又不得不承認,心動了的東西才是自己最想要的。
人大概最喜歡做的,就是糾結於自我的矛盾中。
這天上班的時候,杜可也沒什麼精神頭,早飯都沒吃。進到事務所就把包甩到辦公桌面上,一個人把腦袋仰到椅背上瞪著眼睛挺屍。
陳佳如一向是最愛跟她八卦的,平常也就注意她多些,見她蔫頭耷腦的像只霜打的茄子,沒一會便端著個咖啡杯湊了過來,好奇與看笑話並存地看著她。
「怎麼了這是,樂少只不過讓你去喬氏開了個會,一天就被喬總摧殘成這模樣了?」
杜可翻著眼睛瞅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轉了回去:「從你的表情里,我沒看到同情,有的只是滿滿的羨慕,你就這麼想被摧殘?」
陳佳如一本正經地咳了咳,「注意啊注意,你少說了個字,『他』,是想被他摧殘。」
杜可無語地白了她一眼,「這麼說吧,如果和他吃一頓飯還要付出點身體代價,這樣你也願意?」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陳佳如的眼睛都亮了,頓時放下手裡的咖啡杯,雙手揪著衣角做扭捏狀,「說什麼呢……如果吃頓飯就能付出點身體代價,擱你你不願意啊。」
「……」
杜可這會才反應過來「身體代價」這句話里是充滿了歧義的。
再看著一臉扭捏的陳佳如,一時間滿腦袋的黑線,也懶得再說了,抬手去端陳佳如放在她桌面的咖啡。
「誒……」陳佳如瞬間傾身按住咖啡杯,仰著上身嘿嘿笑著看她,「這是我給自己泡的……」
杜可:「……」
沒等她為一杯咖啡和陳佳如打起來,桌上的座機突然響起來,杜可接起,裡面就傳來樂謙大爺似的吩咐聲,「進來。」
說完就掛了電話。
於是杜可又滿頭黑線地站起來去了樂謙的辦公室。
推門進去的時候,樂謙正捧著個碗低著大腦袋在喝粥,香噴噴地嘖著嘴。
杜可沒料到是這麼個畫面,一時被唬在了那裡。
樂謙比她還隨性呢,抬眼皮瞟她一眼,邊吸著粥邊開口,「坐,沒吃早飯呢吧?吃了也沒關係,那粥,喬總裁特地打電話讓我去中心廣場碰頭取的,說是滋補養胃,雖然沒說讓我也吃,但我還是只給你留了一碗,吃吧。」
杜可:「……」
真是讓她欣賞不來的冷幽默。
那粥聞著實在太香了,加上她早上確實沒吃飯,一個沒忍住,就坐下捧著碗吃起來了。
於是,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嘖嘴聲此起彼伏。
樂謙很快頓住了,一臉奇怪地瞅著她,杜可沒理,自顧自地喝著粥。
看了半天都沒被賞一個眼神的樂謙憋不住了,「你就這樣一句話不說,就把粥喝了?」
一般,女人遇到這樣貼心的事,不都該欲拒還迎一下?
這麼不矜持,還有什麼意思啊。
杜可喝下最後一勺粥,把嘴唇上沾著的粥漬抿下,應他要求說話了,「粥不錯,替我謝謝他家保姆。」
樂謙的目光頓時變成了不敢置信,「就、就這樣?」
杜可掀起眼皮望著他,似笑非笑,「不然呢?」
「……」
樂謙再一次覺得,自己兄弟的口味真是奇葩啊。
過後,樂謙給喬靳宸打電話。
喬靳宸接起來時聲音里就透著笑意,「怎麼了,粥她沒喝。」
樂謙也笑,可那意味就不同了,「喝了,不但喝了,人還讓我替她謝謝貴府上的保姆,說粥的味道甚好。」
喬靳宸就笑了,沒說其他,只道:「嗯,味道好就夠了。」
聽到這話,樂謙只有一種被棒槌招呼到腦袋上的感覺,只覺不過幾天的工夫,這個世界已經不是他了解的那個了。
「你魔怔了吧?」
你魔怔了吧。樂謙只能想到這一句話來和他繼續話題。
喬靳宸笑著笑著慢慢就斂了下來,不知想到什麼,一會又笑起來,坦然道:「大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