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穗還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聽見李惠的聲音後,她十分困難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兒,看了看手機屏幕,想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誰知才剛看清上面的字,電話那頭的人又開了口:「睡醒了嗎?要是沒睡醒的話,我再給你幾分鐘清醒的時間。」
「……」這話表面上聽上去倒是客氣,但裴穗清楚李惠的性格,知道她這是在說反話,於是嘴巴先於大腦作出了反應,連忙不迭地說道,「睡醒了睡醒了。」
說完後又她趕緊清了清嗓子,把手機重新放回耳旁,擁著薄被盤腿坐了起來,像模像樣地問道:「怎麼了啊惠姐,有什麼事嗎?」
李惠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給你找著工作了,時間地點已經發到了你的手機上。你看了後要有什麼想問的,再打電話給我。」
&好。」裴穗還是像往常一樣,無論李惠說了什麼,先點頭答應了再說。
可聽了她的回答後,那頭的李惠又心平氣和地問了一遍:「你確定自己真的已經醒了?」
&定啊……」難道她又說錯了什麼?
裴穗兢兢業業地回想了一下李惠剛才說過的話,好像是在說什麼工作吧。
等等……工作?
這兩個字像是朵煙花,在她的腦子裡噼里啪啦地綻放開來,裴穗這下是真的完全清醒了過來,激動地從床上蹦了起來。
宿舍的上鋪本就和天花板離得近,她這一蹦,後腦勺直接撞到了上面。可她也顧不上喊疼,捧著手機連連道謝,什麼話好聽說什麼。
見裴穗又高興得忘乎所以,李惠知道她這回是聽懂了,也不再聽她廢話什麼,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掛了。
裴穗還在喋喋不休地讚美著她,絲毫沒有察覺,直到手機鈴聲再一次響起才反應過來。
好在她已經習慣了李惠的這種行事作風,並不在意,心情愉悅地看了眼還在響的手機,結果被嚇成了表情包。
之前還在會所的時候,袁賢輝老愛拿著她的手機玩鬥地主。要是他覺得自己當天的狀態不錯,還會擅自自拍上幾張,美其名曰淨化她的手機。
不過裴穗平日裡不怎麼拍照,也很少打開相冊來看,所以每次都懶得刪,心想反正也沒什麼機會可以看見。
可千算萬算,她竟然沒算到來電顯示這一項。
此刻,其中的一張自拍照正把四英寸的手機屏幕占得滿滿當當,不留一點空隙,看得裴穗有些氣緊,立刻按了接聽。
&輝哥?」
說來也奇怪,雖然袁賢輝存了她的手機號碼,但從來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不知道怎麼今兒突然就想起她來了。
&裴啊。」袁賢輝的聲音沒有以往那般活力四射,聽上去有些累,可說的話還是那麼不正經,「哥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我能不能一個都不聽?」
&壞消息是吧。」袁賢輝也不管她的回答是什麼,自問自答道,「壞消息是我快死了。好消息是如果你動作快一點,還能趕上見我最後一面。」
他的話音剛落,裴穗才躺下的身子又一下子坐了起來,問道:「你在哪兒?」
她當然還沒有天真到真信了這番話,不過自打她認識袁賢輝以來,他好像還沒有詛咒過自己死,可見事情應該真的很嚴重。
掛了電話後,裴穗急匆匆地趕到了學校附近的kfc里,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袁賢輝。
大概是因為店裡不能吸菸的緣故,所以他菸癮犯了也只能忍著,夾著沾了番茄醬的薯條過一過乾癮。
那是屬於中年男子的裝逼方式。
裴穗氣喘吁吁地跑過去,還沒坐下就開始發問:「到底怎麼回事啊?」
聽見她的動靜後,袁賢輝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雖然昨天下了一天的雨,氣溫有所下降,但再降也改變不了現在正值夏季的事實。
放眼望去,街上的人都熱得恨不得能裸.奔,就裴穗特立獨行,把自己包得嚴嚴密密的,像是見不得人似的。
打量完畢後,袁賢輝語氣凝重道:「小裴,你待會兒要去搶銀行嗎?把哥也算上吧。」
「……」裴穗都快累得半死了,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上當了。
不過說句實話,她也熱得都快升華了,可是沒辦法啊,脖子上的那些痕跡經過幾個小時的沉澱,變得愈發明顯,她只有穿成這樣,才能把那些羞恥的印記遮住。
見她不說話,袁賢輝又把買的那份兒童套餐推到她的面前,說道:「餓了吧,來,吃點東西。」
&別別。」從凌晨忙活到現在,裴穗確實很餓,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拒絕了他的好意,自己從兜里拿出一顆水果硬糖,剝了糖紙扔進嘴裡,「你還是先說是什麼事吧。」
為了避免再次被下套,她覺得自己還是先弄清他的意圖比較好。
被拒絕後,袁賢輝也沒有強求她什麼,放下了薯條,格外認真地問道:「聽說你現在跟著賀總?」
「……」裴穗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糖都差點卡在喉嚨里,等氣順過來後,又是氣憤又是鬱卒地說道,「誰編了這麼個鬼故事來嚇你啊,太缺德了。」
說完後又疑狐地看著他:「你這麼急著把我叫出來,該不會就是為了問這事吧?」
&啊。」
「……」這回答坦率得裴穗想把面前的漢堡糊在他的臉上。
幸好袁賢輝的話沒有就此打住,他嘆了嘆氣,接著問道:「那次飯局上的老劉,你還記得吧。」
裴穗點了點頭。畢竟那位指著賀霆舟鼻子罵的壯士已經深深存在於她的腦海里,想忘都忘不了。
可突然提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幹什麼。
&麼了,他英勇就義了?」裴穗半開玩笑道,可沒想到居然還一語成讖了。
見袁賢輝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愁容,她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悔得她的腸子都青了,結結巴巴道:「怎麼……怎麼回事啊?」
袁賢輝心裡苦,可他要說。
不過這回還真不賴別人,全怪劉勇這廝愛鑽牛角尖,自作自受,放著好端端的大路不走,非要趕著去送死。治不了賀霆舟,就從他身邊人下手,這下才真的是把命都賠進去了。
可甭管袁賢輝心裡再怎麼氣,要他見死不救,他還是做不到。不管怎麼說,他和劉勇也有幾十年的交情了,就算救不回來,也總要先試試看再說。
所以從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把所有能找的人都找了一遍,可惜沒一個願意幫他的。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想著來找裴穗幫忙。
可惜眼下最後的一點希望也落空了。
幸好這些結果都在袁賢輝的預料之中,所以也不至於太失望。
雖然這個忙裴穗是忙不上了,但那些傳言不會空穴來風。他想了想,還是勸誡道:「小裴,你以後要是真跟著賀總了,記住啊,千萬要聽話。只要命還在,什麼都能挺過去的。」
「……」
聽了那位壯士的經歷後,裴穗本來都已經開始擔心起自身的安危了,再一聽這話,臉都愁到一團去了,覺得嘴裡的糖都是苦的,回宿舍的路上也一直心不在焉。
其實袁賢輝說的道理她都懂,大多時候也都是這麼做的,就是想不通賀霆舟對自己的種種舉動。
每次見面就對她又親又抱,莫非是看上了她青春的**?
「……」裴穗被自己這不著邊際的假設給嚇到了,站在原地看了看天,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沒想到居然是那天晚上的司機大叔。
他那稀稀拉拉的頭髮被抹得油亮亮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著,晃得裴穗眼睛都花了,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麼會在這兒,隨即又反應了過來。
難道賀霆舟也在這附近?
見她東張西望著,司機大叔笑得就和彌勒佛似的,說道:「裴小姐,你不用找了,賀先生沒有來。」
被看穿想法的裴穗乾笑了兩聲,聽了他的話後也高興不起來,客客氣氣地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先生讓我過來接你。」司機大叔沒什麼心眼兒,看她笑還以為她真的在開心,趕緊打開了車門,「快上車吧,這外面曬,別中暑了。」
「……」
裴穗又條件反射地想逃,可一想起賀霆舟在醫院裡警告她的話,她的雙腿就像灌了鉛似的,重得抬不起來,只能又問道:「賀先生在哪兒啊?」
&家等著你呢。」
「……」這話落在裴穗的耳朵里,直接變成了「在床上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