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虎記得清清楚楚:自己交待過睡在旁邊的那個女人,一定要把窗簾拉上。否則,自己絕對饒不了她。
那是個相貌不錯的妞。很年輕,好像還是什麼大學生。但這不重要。病毒爆發把一切都改變了。高深的學識在災難面前連個屁都算不上。不要說是普通的本科生,就算是碩士、博士、博士後,他們的滿腹經綸還比不上一塊餅乾。
「我槽尼瑪!」
帶著說不出的狂怒,林虎把腦袋埋進枕頭中間,右手扯著被窩擋住視線,在人為製造的陰暗之中連聲咆哮:「把窗簾拉上,立刻把窗簾給我拉上。賤貨,你要是不聽話,老子起來以後就把你扔給外面那些兄弟。」
這個女人是林虎的獨享之物。因為長得不錯,林虎這才格外開恩,給了她足夠分量的飲食。營養對於人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就算是天姿國色的絕世美女,只要餓上她半個月,估計就跟活骷髏沒什麼區別。
亂世中沒有美女,只有蓬頭垢面的垃圾妞,還有就是餓的半死,無論看見什麼都會流出口水,比鬼還要可怕的女瘋子。
沒有那種很熟悉的,翻動被子「悉悉索索」的聲音。
林虎有些奇怪,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女人應該聽見自己發話的第一時間立刻爬起來拉窗簾。女人都是要管教才會聽話。菸頭、皮鞭、棍子……絕對不要心有憐憫,只要不把那張漂亮的臉蛋打壞,身上任何位置都可以狠狠來上幾下。尤其是身體的某些敏感部位,用菸頭燙上去效果很不錯。她們會尖叫,會用能夠想到的任何卑微字句向你求饒。
男人的滿足感和信心就是通過這樣的手段建立起來。
「你還不打算起床嗎?」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水泥地板另外一端傳來。
這絕對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林虎「嗖」的一下猛然從被窩裡站起,同時以極快的速度從枕頭下面抽出匕首。他的警惕性很高,儘管這間屋子是獨立的,除了那個女人之外,沒有其他人可以進來,林虎仍然保持著足夠的戒備心理。
他看見一個身穿黑色軍制戰鬥服的年輕男子坐在對面。椅子靠著牆,金黃色的陽光從這個男人背後灑落,將整個人籠罩其中。他像是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儘管天空中仍然陰雲密布,這道從雲層裂隙中透出來的光線卻像是專門為他而生。陽光存在的時間很短,不到一分鐘,所有的一切又重新歸於黑暗。可是,那種令人震顫的光明,卻永遠停留在林虎的腦海深處。
「……你是誰?」
林虎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這大概是因為寒冷,他右手握著刀,左手抓起擺在床頭的大衣,手忙腳亂的給自己套上。做這件事的時候,林虎發現自己的女友其實就在床上。她醒來的時間顯然比自己更早。她穿著薄薄的內衣,裹著半邊被子,高高攏在胸前,蜷縮在大床的另外一邊,臉上充滿了驚恐和畏懼。
「我叫劉天明。」
身穿黑色戰鬥服的陌生男子伸展了一下腿腳。他手裡拿著一支槍,槍口有意無意的朝著林虎身上晃動。看到林虎對自己的名字沒有任何反應,劉天明又加上一句:「就是你打算今天晚上幹掉的那個人。」
這種說法有些含糊。林虎足足想了好幾分鐘,才弄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
他拉攏了外衣,試圖擋住赤裸的下身,惡狠狠地衝著劉天明發出咆哮:「你就是那個殺死我弟弟的混蛋?」
劉天明沒有對林虎說明自己和鄭小月之間的區別。他點點頭,不管誤會還是正確,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意思。
「你想怎麼樣?」
儘管內心充滿了恐懼,林虎仍然表現出兇狠狂暴的一面:「你想殺了我嗎?」
他一直不明白劉天明是怎麼進入這個房間?
外面有很多守衛,甚至在隱秘位置安排了暗哨。林虎在電視上看過一些軍事片子。他覺得,就算手下那些人不是很專業,至少可以在對方出現的時候發出警報。可是,他自始至終也沒有聽見聲音。這個叫做劉天明的傢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劉天明沒興趣跟林虎廢話,直截了當地問:「告訴我,你有父母嗎?你的家人在哪兒?」
儘管林虎在劉天明眼裡跟死人沒什麼區別,但他還是想要問問關於記憶方面的事情。
說不定,他會給自己帶來意外的驚喜。
劉天明還是失望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林虎不是那種容易認輸的人。他用兇狠的目光死死盯著劉天明,幾秒鐘後還是徹底放棄了繼續對抗的念頭。他變得滿面頹然,後退了幾步,在柔軟的床邊重重坐了下去。匕首「噹啷」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劉天明從椅子上站起,超過兩米的身高使他看起來尤為強大。就像一尊站在螻蟻面前,威風凜凜的天神。
「等等!你先等等!」
林虎很清楚這個動作代表的意義。他以前殺人的時候,也做過類似的事情。林虎不顧一切喊叫起來:「我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你還是你,我還是我……等一下,我們可以合作。我手下的人都可以給你。無論你想要什麼,只要我有,你都可以拿走。」
直接求饒太軟弱了。林虎不喜歡那種跪下去朝著對手苦苦哀求的軟蛋。
劉天明沒有做聲,朝前又走了兩步。
直到現在,林虎才忽然發現,那些在臨死前痛哭流涕,跪下去舔著對手鞋尖的膿包,其實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理解。
為了得到活命的機會,無論做任何事情都很值得。
哪怕劉天明指著一泡屎讓自己吃下去,林虎也絕對不會猶豫。
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
縮在床角的那個女人看到了血腥殺戮的全過程。
劉天明迅猛的動作超出了女人的視覺極限。她聽到空氣被劃破的「呼呼」聲,看見林虎朝著自己仰面倒下,雙手握住喉嚨,大張著嘴,瞪直雙眼的可怕場景。劉天明沒有開槍,鋒利的骨刃從側面穿透了林虎咽喉。他選擇的穿刺角度非常巧妙,自己身上不會濺到血,一擊斃命。
看著林虎躺在床上隨著神經控制不斷抽搐的身體,劉天明隨手從床邊抓起一件衣服,扔給縮在床角的女人。
團隊裡需要服務員,漂亮女人在亂世中也是一種資源,不能隨便浪費。
此時此刻,一片安靜的房間外面,傳來了激烈的吵嚷,零零星星的槍聲,以及越來越大的砸擊、碰撞、慘叫。
以劉天明的速度,悄然進入林虎的房間並不困難。其他團隊成員趁著這個機會在附近形成包圍圈。他們在約定的時間發起進攻,有強大的變異感染體帶頭衝鋒,普通倖存者根本不是對手。
幾分鐘後,當劉天明拎著林虎雙眼翻白的頭顱,從遍布血污的房間裡走出,戰鬥差不多已經結束了。
很多人聚集在外面的空地上,劉天明把手裡的人頭朝著人群最密集的位置扔去,引起一片尖叫,然後就是混亂的議論,還有叫聲。
「天啊!是林虎的腦袋。」
「他怎麼就死了?沒看見有人進去啊!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我們該怎麼辦?」
羅寬手持突擊步槍從走廊上跑來,在劉天明面前站定,行了個禮,認真地說:「局面已經控制住了。他們的人數量不少,有一百多個,算是附近勢力較大的幫派。」
劉天明平靜地點點頭:「一個一個問,看看誰有關於家人的記憶。」
這才是劉天明關心的重點。
羅寬滿面服從繼續問道:「問完以後該怎麼處理?」
劉天明早已有了對策:「問話的時候就順帶著挑選一下。合格的人可以帶走。我指的是比較能打,有戰鬥意識,也願意聽話的那種。老人和軟蛋全部扔掉,可以留給他們一些基礎武器。還有他們的糧食儲備,現在都是我們的了。」
羅寬對此心領神會。這相當於給了自己極大的選擇權。當然,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必須以劉天明的命令為主導。
團隊需要隨時補充新的跟隨者。他們在戰鬥中的消耗速度很快。這個混亂的災難世界每天都在死人,跟著團隊前行戰死,至少要比呆在城市廢墟里,成為凶屍的食物更有價值。
……
儘管是白天,卻看不到陽光。到處都是陰沉沉的顏色。天空中一直在下雪,地面積雪越來越厚,表面的部分融化成水,沿著雪花之間鬆軟的縫隙流下去,填充了所有空間,把一切都變得緊密。
在很多人看來,早晨出現的那抹陽光就像是一種幻覺。
可是,沿著堆滿積雪的道路,被別人用槍押解,走向另外一個陌生的營地,卻是正在發生的真實。
凶屍顯然不喜歡寒冷。它們自始至終也沒有出現過。
對於活著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