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棟別墅都沒有開燈,隱匿在黑暗之中,黑色的大門緊閉,像是無人居住的老宅。
卻只有她看見,陽台上坐了一個人。
隔了太遠,光線又暗,她看不見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身形。
可是她就是知道,那個人是喬司寧。
他坐在那裡,雖然不知道在做什麼,可是,他既然是坐著的,就說明,他應該沒什麼事?
那所謂的「被砍了幾刀,傷勢很重」,難道只是喬易青的信口胡說?
悅顏正想著,卻忽然看見陽台上亮起了一抹光。
那是手機屏幕的光亮,只因那裡太暗,才會這樣明顯。
與此同時,坐在陽台上的人也動了動。
悅顏驀地往旁邊一閃,躲在了一旁的門柱後。
他坐在那裡,他電話還會響,他還能動
她有些恍惚,忽然之間,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悅顏安靜地閉目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離開,卻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再次躲到了門柱後。
不過片刻,她就聽見那道腳步聲在她旁邊停了下來,隨後,她聽到了一把聽過一次,卻記憶猶新的女聲:「司寧?司寧?你在裡面嗎?我爸爸說你的受傷了,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傷得重嗎?為什麼不留在醫院?你開開門,讓我進去看看你啊!你傷得那麼重,自己一個人怎麼行呢?」
回答她的卻只有沉默。
仿佛那漆黑的屋子裡根本沒有人。
仿佛悅顏剛才看到的,也不過是她自己的幻覺。
向玟在門口喊了很久的門。
卻始終沒有人回答她。
悅顏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之中,無法再探頭去看那陽台上究竟有沒有人
只是這一刻,她也不再那麼好奇了。
她只是安靜地站著,等待著,向玟的進門或離去。
良久,她終於等到。
向玟站立的位置傳來一聲隱隱約約的低啜,緊接著,她聽到了向玟轉身離開的聲音,只是跟她來時的腳步已經大不相同。
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悅顏又在門柱後站立了片刻,才終於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這一次,她沒有再朝屋子的方向多看一眼。
只是當她徑直走過大門,想要快速離開的時候,大門上的那扇小門,忽然「哐當」一聲打開了。
有一隻偏涼的手,伸出來拉住了她。
幾乎只是一瞬間,悅顏就甩開了那隻手,回頭看向了門內站著的人。
不過兩日未見。
上一次見得荒唐。
這一次,亦然。
她看見喬司寧微微蒼白的臉色,看見他濃墨深厚的眼眸,看見他欲言又止的唇。
悅顏緩緩退開了一步。
「抱歉,你拉錯人了。」悅顏說,「你下來晚了,剛剛叫門的那位小姐已經離開了。」
「沒有錯。」喬司寧說。
悅顏依舊靜靜地看著他,眸光清冷平靜。
「我看見你了。」喬司寧說話間,氣息還有些不穩,可是他依舊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完了每一個字,「我還以為是我在做夢。原來沒有。」
悅顏驀地咬了咬內唇,隨後上前一步,抬眸與他對視,輕輕冷笑一聲之後開了口:「看見了我,所以故意不理那位小姐,是嗎?這樣的手段,屬實是過於低劣了一些。」
這句話並不是悅顏的一貫風格,簡直惡劣到了極點。
是質疑,是侮辱,是口不擇言。
驕傲如喬司寧,怎能忍受這樣的言語攻擊?
可是他卻依舊只是平靜地看著她,良久,唇角忽然隱隱一彎。
「她是孫亭宿兄弟的女兒,一直在幫忙打理孫亭宿那邊的財務,我接手之後,跟她對接合作的需求很多,所以時常一起工作」他聲音平靜,氣息卻凌亂,說到這裡忍不住低咳了兩聲,才又補充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悅顏神情依舊清冷,眼眶卻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紅了,「誰問你了?誰想聽你這些不知真假的解釋?你不會以為這樣隨隨便便兩三句話,也能讓我再次上當吧?」
她全身像是豎起了利箭,肆無忌憚地攻擊,並且,專挑痛處。
可是喬司寧卻再度輕輕笑了笑。
「嗯。」他應了一聲,隨後道,「是我自己想說。」
悅顏臉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聽他這樣說完,抬頭看他,道:「那你現在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聞言,喬司寧似乎略略一頓,隨即卻又緩緩點了點頭。
悅顏果真扭頭就走。
喬司寧就站在原地看著她,一直看著她。
此處地偏,路燈昏暗,道路也是年久失修,悅顏踩著細細的高跟鞋,在坑坑窪窪的路上走得飛快。
轉過兩個彎後,前方終於見到了明亮的道路燈光,悅顏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站立片刻之後,她有些艱難地,一步步挪到了旁邊的一個石墩處,靠坐下來,脫下腳上的高跟鞋,看向了自己的腳踝。
剛剛在喬司寧住處的那條路上不小心扭了一下,此刻已經明顯腫起來了。
都說曾經扭傷過的位置,往後都會特別容易傷到原來是真的。
悅顏有些恍惚地想著,眼中漸漸蒙了水霧。
此刻,進或退,甚至只是一個電話,她都可以找到救兵。
可是她就是坐在那裡,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踝,一動不動。
她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想想自己究竟在幹什麼,究竟想幹什麼,以及究竟是對是錯。
可是她卻無法凝神。
有些事情,微微一想,思緒就會無限發散。
她腦子裡有很多場景,很多事,偏偏不記得自己最初是在想什麼。
她不受控制地失神,再失神,直到一雙輕軟的拖鞋,忽然被放到她的腳邊。
悅顏驟然回神,飛快地抹去自己眼角的濕意。
然而還不等她抬頭,面前忽然就多了一個緩緩蹲下的身影。
此處光線要亮一些,他蹲下的時候,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微微有些泛白的臉和唇,耳邊是他因為下蹲而驟然急促了幾分的呼吸聲。
他輕輕托住了她的腳。
一如當初,她在海邊被劃傷了腳,他也是這樣托著她的腳,細心地為她處理傷口。
所不同的是,這次,他是為她穿上一雙拖鞋。
以及,他的手,比上次涼了很多。
「這邊路不好走。」喬司寧聲音很低,「下次不要穿高跟鞋了。」
悅顏有些僵硬地坐著,此刻她原本可以有很多話說,比如抓住他口中的「下次」大肆嘲諷,可是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片刻之後,她站起身來,緊了緊腳上的拖鞋,隨後彎腰撿起自己那雙高跟鞋,一言不發,再度扭頭離開。
而喬司寧依舊蹲在那裡,沒有起身。
她像一個高傲的公主,背對著他,越走越遠。
不,她原本就是公主,天生的公主。
公主不該在這樣黑暗的地方,她就應該站在萬千星輝之下,華光璀璨,明媚生輝。
喬司寧忽然開口後悔自己剛才說的那個「下次」。
他緩緩轉頭,看向了悅顏離開的方向。
她已經走到了那燈火明亮的路口,那是屬於她的世界,是她該回去的地方。
可是,就在喬司寧看向她背影的時候,他的公主,忽然停下腳步,隨後,緩緩回頭看向了他。
四目相視,許久,她腳步終於再次動了。
她背對著一條街的燈火輝煌,再次緩步走向了暗處了他。
喬司寧強按住疼痛處,終於憋著數口氣站起身來時,悅顏已經重新走到了他面前,面容平靜地看向他。
「喬司寧,你混蛋。」她說。
「嗯,我混蛋。」他說。
可是下一刻,她就伸出手來,輕輕抱住了面前的這個混蛋。
她靠在他的肩頭,終於不受控制、毫無顧忌地哭出聲來。
喬司寧僵硬良久,才終於伸出手來,一點點摟住她的腰。
片刻之後,他終是不顧滿身傷口與疼痛,重重將她攬入懷中。
()
1秒記住品筆閣:www.pinbige.com。手機版閱讀網址:m.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