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含父子死後,王敦的其他同黨也迎來了清算的時刻。
錢鳳雖頂著智囊的光環,然而在窮途末路上也終究無計可施,只得被迫接受砍頭的命運,沈充則更為悽慘,在逃亡途中遇到了從前的舊部吳儒,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大為歡喜,結果竟被吳儒誘騙到土牆的夾縫中殘忍殺死,本無希望自然不會失望,但沈充剛從地獄爬到天堂,然後瞬間掉回地獄,箇中感覺怕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了。
籌劃多年的王敦慘澹收場,著實悲哀。
但是司馬紹卻絕不會因此對他心存憐憫,在得知王敦死訊的第一時間就派出精兵前往武昌把王敦的屍體拉出來進行好一番虐待,最後砍下頭顱和沈充等人的頭一起掛在朱雀橋上。
司馬睿幾乎是被王敦氣死的,司馬紹完全有理由痛恨殺父仇人,且以他的權力和運氣,竟也真的出了口惡氣,但畢竟此舉的情節太過惡劣,有損皇家形象,在郗鑒等人的勸說下終於把作亂分子統一安葬。
當然這麼大的事可不是輕易就煙消雲散的,後續的處理也非常繁瑣,包括封賞和懲戒都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司馬紹因此耗費了不少心血,既要保持皇帝和臣子之前的距離適當,又要在文臣武將各勢力之間尋一條制衡之道,他可真是比他父親要忙碌得多了。
司馬睿基本上坐享其成,放任左膀右臂王敦王導兄弟二人為他開疆拓土,雖然最終被兩隻手打到吐血,但除了後期想在夾縫中鑽出來之外,終究沒費過什麼腦子。
相比之下,司馬紹從上任以來就煞費苦心,無時無刻不在想擺脫王敦的束縛,各方工作幾乎都做到了極致,經歷了好大一番努力,終於如願以償地把老爹遺留下來的爛攤子料理乾淨了。
父子倆都算得上是業內名家,司馬睿是開國皇帝,司馬紹則在一定意義上完成了力挽狂瀾神績。
但是他們似乎都過得不怎麼幸福,司馬睿倒還好,至少有前半生的安逸,尤其是兒子,少年好學青年稱帝,一生勞碌,建立宏偉大業之後卻並沒有得到命運的溫柔以待,反而突遭橫禍,不然的話也許東晉王朝還可以多繁榮一些時日。
當真是紅顏薄命天妒英才,這中間的道理也許是聰明人用腦過度,以致身體其他地方難以兼顧,因此容易招禍。另一方面,當一個人把終日念念不忘的事情完成了,神經會驟然鬆弛下來,就像過山車,若是振盪幅度過大,總是會產生不小的禍患。司馬紹在平定了王敦之亂後,身體狀況就越來越差,偏偏他又是那種大大咧咧的人,不拘小節也從不在乎養生保健,往往帶病主持政務,不辭辛苦,加上醫療條件受限,終於在325年閏8月25日與世長辭,年僅27歲。
就在324到325這一年的時間,司馬紹的政績還是頗具亮點的,他有條不紊地把王敦之亂的善後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並把北方士族與南方士族之間的矛盾加以弱化,減小了暴發衝突的機率,還進行了幾項重要的任命。
324年10月,宰相王導被加授太保,西陽王司馬羕加封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應詹擔任江州督導官,劉遐調任徐州督導官、並接替王邃鎮守淮陰,蘇峻調任歷陽郡長,庾亮加封護軍將軍,溫嶠加封前將軍。這幾人對於穩定朝局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尤其是王導的存在讓朝廷內外都看到了忠貞的意義,成了許多名門望族學習的榜樣。當然蘇峻雖然後來起兵謀反,但那是許多客觀因素導致的,並不能認為此次認命的失誤,蘇峻的功勞得以封賞倒也實至名歸。
到了次年,司馬紹又追贈死於王敦之手的許多大臣一些安慰性的官號,不至於令他們的親朋好友們寒心,付出總有回報,即便他們身死,國家仍會銘刻於心。
其實到這裡,一個大人物遲遲沒有現身,然而司馬紹卻絕不會忘了他,那就是陶侃。討伐王敦之時,陶侃遠在廣州,未得到出手的機會,戰爭已然結束。估計司馬紹也發現陶將軍總是因為地域的原因而難以施展自己的本事,終於在本年5月把他調回國家腹地荊州,任命他為征西大將軍、荊湘雍梁四州軍區司令長官,兼荊州督導官。他還沒到任,消息卻已傳開了,荊州百姓群情振奮,歡呼雀躍地迎接他們的老朋友。
離開了廣州,陶侃不再每天搬磚鍛煉,而是以靜坐取而代之,因為荊州到底不比廣州,每天都有許多事務要處理,他也沒有那麼大的精力來消耗。當然靜坐可不是坐著發呆,大腦其實在飛速運轉,許多難題就這樣迎刃而解了。也因此,荊州雖然事務繁忙,但陶侃總能處理毫無紕漏。
除了業務能力超群,陶侃還常常敦促身邊的人要珍惜光陰,並嚴厲杜絕一切惡習,酗酒賭博是絕對不能讓他看到的,一旦發現嚴懲不貸。
像他這麼有威望的人,平時自然也免不了會有許多人饋贈禮品,陶侃不同其他人,但凡有人送東西,往往先問東西的來源,若是自己用心的勞動成果,即便微薄也十分歡喜,並且會回贈價格至少三倍的禮物——但若是來路不明的東西,不但原封不動地退回,甚至還會嚴厲呵責來人。
有一次陶侃外出視察治所,無意間發現一人手拿一把沒成熟的稻子,於是氣呼呼地問對方是怎麼回事,結果那人竟說路過順手摘來的,陶侃更加惱火,自己不種稻還糟蹋別人的勞動果實,簡直令人髮指,二話不說就讓隨從把那人綁起來一陣吊打。消息傳到州郡,百姓各自歡欣鼓舞,更加辛勤勞作,大家各司其職共建美好家園,為和諧社會添磚加瓦,而且在賞罰分明的文明環境下負面現象越來越少,荊州大治。
雖然明帝短命,但總歸讓東晉王朝整體上進入了短暫的休養期,為應付後來更大的危機積蓄了力量。
相比之下,北方政權則面臨著更大的挑戰。因為長江的天然屏障作用,北方的漢趙、後趙政權基本很難向下突破,但又不可能互相和諧相處,於是二趙之爭便順理成章地成了北方的最大焦點。
在二趙之外還有些五花八門的勢力暗中較量著。
拓跋鮮卑雖然歷經各種曲折,並最終成為北方各族政權的收割者,實力不容小覷,但此時仍然只是塞北的一個規模略大的牧民部落而已。
慕容鮮卑、段氏鮮卑以及宇文鮮卑更是蜷縮一隅,隨時都可能被敵人吞併。
鐵弗匈奴一直作為漢趙政權的附庸,不死不活的狀態也是蠻尷尬,急需一個好漢站出來主持大局,但這個人一直到了半個多世紀之後才露出其廬山真面目。
還有碩果僅存的兩個漢人勢力前涼和曹嶷,他們都處在敵人包圍之中,可謂站到了風口浪尖上,統一華夏這種事就不用想了,如何活下去才是當務之急。曹嶷就率先失守,一不小心丟了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