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里的道路上好像被血潑過,濃重的血腥氣讓人忍不住嘔吐。殘肢斷臂破碎的不像樣子的屍體,大群啄食的烏鴉,饕餮一樣撕咬的狐狸和狼。甚至連的老鼠,都過來份一杯羹。
屈突通看到是,就是這麼一副場景。讓人心驚肉跳,痛心不已的場景。
「六千人活下來的不足一成,倖存的軍卒,襲擊他們的是鬍子。」虎牙郎將宋老生看著一地的屍體,對身邊的主帥屈突通稟報道。
「鬍子?長安城外哪裡來的這麼多鬍子?人數很多麼?」屈突通這些年南征北戰,去年楊廣決定巡幸江南的時候,才將他調到長安來鎮守,對長安的狀況並不如宋老生熟悉。
「長安歷來是西域與中原商貿轉運的門戶,鬍子自然不會少。連老帶少十萬人是應有之數,不過能打仗的沒那麼多,估計也就兩萬來人。」宋老生是老長安,對長安的情形知之甚詳。
「兩萬多人?」屈突通倒吸了一口涼氣,柴紹和李秀寧帶著兩三百人,最多算是一個游擊隊。可突然冒出這兩萬多鬍子,那可就是心腹大患。依照長安現有兵力,要防備北邊的霍邑,東邊的潼關,還真沒辦法一下子吃掉這兩萬多鬍子。
「事情難辦了,大帥準備怎麼辦?」看著一地的屍體,宋老生也是無語。沒辦法,手上的兵就這麼多。想要干架,除非有輸了撤出長安的勇氣。可長安誰敢放棄,就算是沒被人砍死,也逃不掉遠在江都的楊廣一刀。
「還能怎麼辦,固守長安吧!好在馬上就是冬天,緊急徵召剩餘的府兵和農人入伍。加以整訓,以利再戰!」屈突通無奈的道。關中府兵經過多次徵召,現在已經不剩多少。再徵召,恐怕就得以農人為主。農人軍卒的戰力跟府兵比起來,那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加以整訓,恐怕一上戰場就自動潰散掉了。
宋老生也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遠在江南的朝廷並不可靠,留守長安的代王楊侑,與留守洛陽的越王楊桐,他們兄弟之間又有那麼一些個恩怨。現在的長安城,可以是孤立無援,只能靠自己了。
雲浩站在鄠縣的大堂裡面,對著來訪的潘仁笑得那叫一個和藹可親。任誰看見打了勝仗的將軍都會笑得比花還燦爛!
「潘先生,哦,不對,現在應該叫潘將軍。我家公子正式封你為鷹揚郎將,將來攻克長安你也是正五品的朝廷武官。」雲浩嘴裡的公子,不是李元霸而是女扮男裝的李秀寧。
柴紹帶著人完成了誘敵的任務,便帶著李元霸繞道回了山西。這是李秀寧堅持的結果,鄠縣太過危險,李秀寧不想他們夫妻兩個都死在這裡。
「呵呵!雲先生謬讚了,兩萬人打他六千人,這不算什麼本事。厲害,還是雲先生算無遺策。不然,潘某怎麼會打那麼大一個勝仗。潘某此次來,一是拜會公子,二是想問問,這賞賜……!」對於商賈,一個將軍的頭銜顯然很難打動潘仁。他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實惠,誰會在乎一個虛頭巴腦的將軍頭銜。
「賞賜嘛……!公子已經扮下令旨,賞賜全軍將士羊一百隻,精米五百擔,酒十車。另,各種禽類五十大車。用以犒勞將士們勇武!」
「就這些?」潘仁瞪大了眼睛看著雲浩,確定這傢伙不是在日哄自己之後,眼神立刻變得凌厲起來。
「哦,如今公子正在招募兵勇,這錢財自然是有些吃緊。一旦手頭鬆快,公子是不會忘記將士們的功績的。」雲浩手扶著桌案,仍舊笑容可掬。
「雲先生,您可是答應過了,那三萬五千貫……!」
「我是答應過你攻占長安敖倉之後,會給你三萬五千貫,可現在你攻克了麼?」雲浩依舊笑眯眯的,像是一隻偷吃了肥雞的狐狸。
「呃……!」潘仁頓時無語,雲浩的確過給三萬五千貫。可那是要攻克長安敖倉才成,現在只是斬殺了六千隋兵,連長安敖倉的邊都沒摸到。按照協定,雲浩自然可以不付錢。
「老潘,不要這麼患得患失的。打了一個勝仗,公子也給了你一個將軍做。另外,對將士們也有犒賞。做人要知足!」見到潘仁無語,雲浩的笑容更加詭異。算計人的感覺就是好,尤其是成功之後。
「公子的犒賞這麼少,就不怕將士們有怨氣,鬧事?將士們粗野,如果鬧起事來,潘某可彈壓不住。」潘仁惡狠狠的看著雲浩,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上當了。用屁股想都會知道,雲浩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去進攻長安敖倉。也就是,那三萬五千貫,事實上成為了空頭支票。
「鬧什麼事是你潘將軍彈壓不住的嘛!咱們有話好商量,你們斬殺了那麼多隋軍。可以已經和大隋結下血仇,如果再鬧事傷了公子。今後你們在大隋可怎麼混?
你在大隋時間不算短,應該知道我們的文化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現在天下大亂已經有些年頭,一個新的統一穩定的王朝即將誕生。如果你在這個時候,得罪了新生的皇室……!你還談什麼傳道布教,還談什麼為聖教廣招信徒?恐怕到時候,你們在我漢家土地上的所有努力,都將因為你的一次愚蠢而灰飛煙滅。孰輕孰重,盤將軍自己應該掂量清楚。」
雲浩臉上的笑容陰測測的,得潘仁心裡直發毛。李淵能不能登位九五,他不敢。可這一次斬殺了六千隋軍,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事實。屈突通不會放過自己,大隋不會放過自己。雖然是一個搖搖欲墜的帝國,可誰又能肯定這個帝國挺不過來?
已經開罪了大隋,如果再得罪李淵。那可真就是里外不是人,如果他們雙方有一方最後勝利,等待自己,等待聖教的,也只有毀滅一途。
可看看雲浩那一臉賤笑,潘仁胸中這一口惡氣卻怎麼也壓不下去。這子這是在大耍活人吶,自己和兩萬教中兄弟就這麼被這子給玩兒了。不但白白的犧牲掉三百餘兄弟,還他娘的得罪了大隋朝廷。
「公子我們是不敢開罪的,可我教中人最恨被人欺騙。雲先生,你就不怕走夜路被人黑了?」潘仁的話得陰測測的,兩隻眼睛狼一樣盯著雲浩,似乎隨時準備暴起,將雲浩一口吞下去。
「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你想的話,大可現在就將雲某扒皮抽筋。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做!」雲浩對潘仁的話絲毫沒有感覺,一屁股坐到案幾後面。兩條腿搭在案几上伸得老長,模樣囂張至極。
「如果潘某這麼做了呢?」潘仁可不會被雲浩嚇倒,一個毛頭子而已,毛都沒長齊就跟老子玩兒心眼兒。現在讓你知道知道,隨便玩心眼兒的下場。
「如果你這麼做了,你手下無論如何奮勇作戰,都將化為泡影。你可能不知道,我跟我主的關係還算不錯。他家裡的幾位公子,也都是子的朋友。你殺了子,將來聖教在大……隋,仍舊寸步難行,這是你願意見到的?」雲浩差一點兒脫了嘴,將大隋成是大唐。
「我手下有兩萬……!」
「公子到!」潘仁正要惱羞成怒的發飆,門口侍衛忽然高聲喝了一聲。神在在的雲浩,立刻從椅子上竄起來。他娘的對付這傢伙還真不容易,總算是拖到了李秀寧回來。
潘仁回身看向門口,只見一名容貌俊秀的翩翩公子走了進來。渾身上下穿著皮甲,一進門便有一股英武之氣迎面撲來。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名虬髯將軍。約莫三四十歲的模樣,黝黑的臉上一雙晶亮的眸子。渾身上下穿著鐵甲,渾身的殺氣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公子!」
「參見公子!」潘仁見到雲浩施禮,立刻也躬起身施禮。
「這位是……!」儘管一進門就認出了潘仁,李秀寧還是假裝不認識,要雲浩介紹一下。
「這位便是公子封的鷹揚郎將潘仁,潘仁還不上前參見公子。」雲浩知道這是李秀寧要給潘仁一個下馬威,按禮制這個時候潘仁要下跪謝恩才行。李家子孫,這一手天生就會玩。
「參見公子!」沒想到潘仁只是拱了拱手,並未給李秀寧下跪。
「大膽,敢對公子無禮!」旁邊的那虬髯大漢立刻將手指搭在橫刀上,如果這子再不識相就準備幹掉了事。一個鬍子而已,沒多大麻煩。
「潘仁手下兄弟兩萬餘,也都如潘某一樣向公子施禮。」潘仁放下手臂,傲慢的看了一眼李秀寧。至於那虬髯大漢,連掃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你們手下才幾個兵,老子手下兩萬多人。如果做得過份,分分鐘滅了你們。
「你……!」虬髯大漢刀子抽出一半兒,卻被李秀寧硬生生的給攔住。
「原來是潘將軍,細柳一役大獲全勝。全賴潘將軍的奮勇拼殺,本公子心裡有數。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本公子的叔父李神通。父親大人怕我在此受委屈,特地派叔父帶領一萬五千精銳來保護本公子。」李秀寧完對著李神通深施一禮!
「呃……!」這下輪到潘仁不知所措,剛剛他所依仗的,不過是絕對的人數優勢。可現在,這種優勢幾乎蕩然無存。頃刻間,攻守異型了。
雲浩笑的更是賊兮兮的,剛剛他顧左右而言他,為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待李秀寧和李神通到來。雖然他知道,李神通不是什麼李淵派來的。而是在長安周邊經營多年,這一次也是借著機會起事而已。
不過這話雲浩打死也不會同潘仁講,誰講誰是棒槌。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忽悠,光拄拐可不行,輪椅正在向可憐的潘仁招手。
「不日,我父便會率軍西進長安。到時候,潘將軍的功勞一定會論功行賞。希望這段時間,潘將軍時刻操練部下,隨時準備接應我父。」李秀寧看著臉色游移不定的潘仁,笑吟吟的道。
李淵要西進長安,這個消息對潘仁來可謂晴天霹靂。那也就是,李淵會入主關中。那這一次押寶是押對了還是押錯了?想想自己剛剛的傲慢態度,潘仁很想給自己來兩個耳光。
「潘將軍,你還沒拜謝公子的封賞之恩吶!難道,你不想做主公的臣子了麼?」雲浩在旁邊神在在的道。
潘仁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雲浩都看在眼裡。現在他知道,這貨的心理防線已經開始崩潰。現在不給他一個結實的下馬威,今後將更加難以管束。
「潘仁叩謝公子大恩,今後必當血戰沙場報答公子的恩典!」潘仁臉上表情急劇變化,最後還是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給李秀寧叩頭。
「起來,潘將軍是有功之人,何必行此大禮。」李秀寧假意攙扶,從語言到動作都是只有兩個字——虛偽。
雲浩可不管虛偽不虛偽,好用就行。既然你潘仁已經人慫,那很多事情就會好辦的多。至少,那三萬五千貫能穩穩的省下。
「潘將軍一會兒留下來用飯,一來給我叔父洗塵,二來為潘將軍慶功。」李秀寧待潘仁站起身來,笑著道。
「啟稟公子,屬下帶來的那些軍卒平日裡缺少管束。而且又是語言不通,我怕他們在鄠縣城裡鬧事。與李將軍的手下發生衝突那就不好了,屬下還是帶著他們回胡莊。公子的酒,待主公進入長安之時再暢飲不遲。」
潘仁現在是連一秒鐘都不想待,直覺告訴他鄠縣現在很危險。有了李神通帶來這一萬人多,自己的地位大打折扣,剛剛那份兒自信已經蕩然無存。
「既然如此,便由得將軍。只是這酒暫且記下,待異日長安城裡。咱們定要豪飲三升!」李秀寧看著潘仁,言語中充滿了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