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幾道強烈的氣息越來越近了,徐懷谷站起了身,駐劍在地,看向那處的天邊。
有幾人從天空中落下,面朝著徐懷谷,審視地看了他一眼。蔡宗師從那幾人身後猛地衝出來,焦急地詢問道:「徐道友,殿下被救下來了嗎?」徐懷谷轉頭看向楚文澤和燕若離靠著的那棵樹幹,蔡宗師立馬跑過去,檢查了一番二人,頓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逐顏開,拱手道:「多謝徐道友相助啊!」徐懷谷微微笑了笑,沒說話。
那和他一起前來的幾人往周圍掃視了一眼,看見了地面上的妖族屍體,有人察覺到異常,連忙問道:「公主殿下呢?」蔡宗師猛地一驚,這才發現楚秀楊並不在此處,一下子慌了神,問道:「徐道友,公主殿下呢?」徐懷谷搖了搖頭,說道:「我盡了全力,但還是沒有救下公主殿下。」蔡宗師的臉色陡然凝滯,場面一時沉靜下來,死一般的寂靜在樹林中蔓延。
那幾人之中有一名滿臉皺紋的老武夫猛地往前走了幾步,狠狠地瞪著徐懷谷,斥道:「廢物,你怎麼辦的事!竟然連公主殿下都沒救下來!」徐懷谷眯起眼睛,凜冽地盯著那老武夫,諷刺道:「好大的口氣,不愧是扶桑國的皇室啊。」隨即,他猛地抽劍出來,轟得一聲刺入地面,怒喝道:「看看你們這群酒囊飯袋!這都過了多久,妖族都被老子殺光了,你們才過來!要不是有我,太子殿下和燕小姐都會被妖族抓走!廢物的不是我,是你們!」那老武夫氣得臉頰發顫,滿臉的皺紋像活過來了一樣擰動著。
眼看場面氣氛難以控制,蔡宗師連忙衝到二人中間,低頭勸道:「劉宗師,現在可不是吵架的時候。公主殿下下落不明,太子殿下昏迷不醒,這事兒得趕緊給皇上一個交代。我們趕緊商量一下該怎麼辦吧!」他輕聲地加了一句:「這個人背景很大,我們動他可能有點難。」劉宗師聽了蔡宗師的話,深吸了幾口氣,把心情平復下來,冷聲道:「把太子殿下和燕姑娘帶走!」後面幾人得了他的吩咐,趕上前來背起楚文澤和燕若離離開了。
劉宗師看了眼那個還活著的黑衣妖族,緩緩地走上來,拳意在他的手心凝結。
那黑衣妖族膽子遠不如燭爾和之前死在楚秀楊手裡的那個同伴,一見到劉宗師走上前來,身子就開始發抖,奈何又被飛劍架著脖子,進退都是死,只得認了必死的命。
徐懷谷走上前來,攔住劉宗師,說道:「等等,不要殺他。」劉宗師漠然道:「留著一隻螻蟻,有什麼用?」徐懷谷搖頭說:「他是被我生擒的,我有處置的權力。」劉宗師睥睨看著他,又問:「你不走,留在這裡作甚?」徐懷谷看向樹林的一邊,道:「我等一個人。」顧三月還在匆匆向著徐懷谷離去的方向跑過來。
話說自從碧水湖出現妖族之後,她也跟著那驚慌失措的人群跑下了塔,不過她並沒有找個地方躲起來,而是朝著徐懷谷離去的方向追過來了。
此時夜色已經很深了,一輪皓月懸掛在她的頭頂上,襯著周圍漆黑一片、不知邊際的茂密樹林,顯得陰森可怖。
她什麼都沒有,沒有飛劍,沒有修為,只能憑著自己的兩條腿,還有那一個不知道是否正確的方向,一個勁的拼命跑著。
汗水很快就濕透了她的衣襟,她把木簪卸去,披頭散髮著,在樹林裡奔跑。
到後來,她每邁出一步都好似有千斤重,可是她的面容依舊堅毅,腳步依舊飛速交換著,沒有停下。
努力和堅持,是這個女孩子身上最鮮明的特點。夜晚的林地里看不清地面,她猛地被一根樹枝絆倒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手臂被鋒利的石子掛出鮮血。
她起身,咬牙撕下衣服上的一塊布,包紮好傷口,重新辨別出徐懷谷離去的方向,握緊了拳頭,堅定地又朝著那個方向跑去了。
她在放花燈的時候許的願望,是徐懷谷不要丟下她,同樣,她也不會輕易放徐懷谷離開的。
不管徐懷谷那裡現在是怎麼樣的情況,不管那裡是否還有妖族,是否危險重重,顧三月只想找到徐懷谷,雖然徐懷谷對她算不上好,但那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倚靠。
時間流逝,天色將近黎明,徐懷谷閉眼靠在一棵樹上,嘴裡叼著一根草,那黑衣妖族靠著另外一棵樹,肩上端平了一柄飛劍。
徐懷谷在等一個人,那個人是顧三月。他睜眼看了眼天色,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再次閉上。
天快要亮了,如果顧三月還不來的話,他就要殺了這隻妖離開。這隻妖是留著給顧三月破膽用的,想要成為武夫,第一境的破膽尤為重要,而殺妖,無疑是一次最好的機會。
顧三月如果沒有來的話,徐懷谷也不會怎麼樣,不會說因此就對她產生偏見,但是她會因此損失一次極好的破膽時機。
等下一次有這樣的機會,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徐懷谷再等了等,天色越來越亮了,他還是微微嘆了口氣,那隻妖族肩頭的飛劍猛地一下子劍意涌動,像是從沉睡中活過來了。
妖族的身體猛地一顫,立馬下跪,哀求道:「求仙長開恩,我就是一隻受人指使的小妖而已,求仙長開恩啊!我發誓,仙長若是能放我一命,我定然再也不殺人了,就算是待在仙長身邊做牛做馬,做一隻籠中玩物,也毫無怨言!」徐懷谷飛劍不停,笑道:「要是我修為不如你,落到你的手上,向你這麼求情,你會答應嗎?」他搖搖頭,說:「想必不會。我不想做那好殺之輩,但是對於敵人,我知道該殺的必須要殺。」飛劍顫鳴,這妖族嚇得直哆嗦,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猛地,徐懷谷飛劍停了下來,他看向樹林的隱秘處,那妖族發現飛劍停了,也好奇地看向那裡。
徐懷谷笑了笑,對那妖族隨意說道:「來得還挺及時的,算你走運,我給你留一條生路。」黑衣妖族的眸子猛地一亮,隨後便看見有一名衣衫襤褸、滿身傷痕的女子從樹林間跑了出來,往四周到處張望著。
她看向徐懷谷這邊,隨後慢慢停下了腳步,想要仔細看清楚這邊。徐懷谷沖她喊道:「顧三月,過來!」顧三月聽見他的聲音,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笑逐顏開,趕緊跑上了前來,道:「徐仙長,我跑了一晚,可算找到你了!」徐懷谷看她披散著頭髮,手上滿是被小樹枝劃破的血痕,眼睛也因為一夜未睡而滿是血絲,既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
顧三月往周圍看了一眼,發現了那一名黑衣人,便疑惑地問道:「這是誰?」徐懷谷拿起短劍,放在了顧三月的手心裡,對她說:「這是一隻妖族,我給你劍,你殺了他。你想要做武夫,必須要破膽,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顧三月驚慌地看向那黑衣人,一時間不知所措。
徐懷谷對黑衣人也說道:「我給你一個機會,盡全力殺了她,我就放你自由。要是你技不如人被殺了,那可就不怪我了。」那黑衣妖族一看顧三月,那竟然是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頓時喜道:「好!」其實這妖族的境界也委實不高,就二境而已,不然也不會被徐懷谷如此隨意玩弄。
可是顧三月還只是個普通人,要她去殺這隻天生蠻力的二境妖族,其實還是算強人所難了。
不過徐懷谷心裡早已打定了主意,說是這麼對那隻妖說,要是顧三月真的有生命危險,他會救她一命的。
黑衣妖族說干就干,猛地身形一動,對著顧三月衝殺過去。顧三月初次持劍廝殺,壓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學著徐懷谷的樣子,把手中的劍對準了那妖族,看準機會一劍劈下。
黑衣妖族往側邊一閃,輕易躲過這一劍,然後又以迅猛之勢,猛地撲了上去。
顧三月連忙後退兩步,可那妖族伸出修長的手臂,爪子一抓,幾道血痕就從她的衣服上滲出,皮肉肯定是被刮去一大塊了。
疼痛襲來,她咬緊牙關,忍住這疼痛,一劍刺去。這一劍稍微好了些,划過黑衣妖族的腰間,翻出一道血花。
顧三月初次用劍見血,心中倒不怎麼慌張,因為她全身心專注進了廝殺之中,用劍漸入佳境。
黑衣妖族不甘心,眼神中閃過一絲狠色,轉身猛地一躍而起,對著顧三月撲去。
這一撲很是兇猛,顧三月持劍還未收回,便見到那妖族已經到了她面前,隨即一股無法抵抗的巨力衝著自己而來,將她狠狠地推到在地。
那妖族伸出尖銳的爪子,沒有絲毫猶豫,一手拍下,那爪子直接對著她的心口刺去。
顧三月感受到死亡的感覺,心臟怦怦直跳,不知哪裡來了力氣,連忙也單手握住那妖族的爪子,面容痛苦,死死用力抵抗著,不讓那尖銳的爪子落下。
可黑衣妖族畢竟是妖,又有修為的加持,力氣比起顧三月大的多,於是那爪子在二人的對峙之下,還在朝著她的心口落去。
顧三月死死咬住牙齒,幾乎如瘋了一般拼盡全身的力氣去阻擋,可那爪子還在緩緩落下。
突然她心口猛地一痛,那是爪子刺破了皮肉。她感覺得到,那心口刺痛的感覺越來越重了。
鋒利的爪子還在下落,不知還要多久,就會到自己的心臟了。徐懷谷在一旁死死盯著這一幕,緊緊抿著嘴唇,飛劍悄悄靠近。
他也在努力糾結著,到底要不要立刻出劍殺了這隻妖。死亡的感覺臨近了,顧三月眼前開始回現出過往的經歷,好像這麼一來,傷口也沒那麼痛了。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裡有什麼東西破了。這東西好像就是一道枷鎖,它一破,顧三月感覺自己的力量似乎增長了許多。
她猛地一用力,在死亡的恐懼之下,把那妖族竟然從自己的身上推開了!
爪子從她的心口拔出,帶出一道鮮血,猙獰恐怖。隨即她右手握緊了劍,提劍向著眼前兇狠地一掃,頓時鮮血噴涌,澆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隻妖被利落地一斬為兩半。這一劍過後,她像是被抽乾了力氣,眼前一黑,頓時倒下了。
徐懷谷身形一閃,趕緊蹲在了她的身前,立馬掏出幾枚丹藥,給她吞服而下,然後再掏出一張符籙,貼在她的心口處。
心口處的符籙化作點點靈光,落到了她的身上,頓時血肉生長,傷口緩緩癒合了。
徐懷谷看著渾身鮮血淋漓的顧三月,欣慰地捋順了她的頭髮,又幫她把衣服整理好。
他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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