螣蛇遠遁而去,也沒人留得住她,只能任憑她逃走。徐懷谷吃了螣蛇一尾巴,法袍被打廢了不說,此時身上還是渾身疼痛,從那地上一坐起來,便感覺胸口一陣悶,再吐出一口淤血來。
那持刀站在他身側的人見他只是受了點傷,並無大礙,一句話也沒說,重新往妖群之中殺去。
徐懷谷看了看那人的背影,好似是今日營帳中,那個叫夏瑛的女子。她倒是有些膽識,敢一人面對那螣蛇,也算是救了他。
除了她之外,還有那些聚攏而來雷雲,也絕不是巧合。徐懷谷朝四周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樊萱站在不遠處,也在看著他,但並不敢靠近說話。
徐懷谷冷著臉,吐了兩口血,心情差極了,也不離開戰場,提劍便衝進妖群里大開殺戒。
一時妖群之中也沒有大妖能攔下徐懷谷,徐懷谷每出一劍,都會有數十上百名妖族死在他的劍下。
徐懷谷殺得眼紅,只是一劍接一劍遞出,也不知鏖戰了多久,才感覺到妖族的攻勢逐漸弱了下去。
城門被眾修士們守護得很好,妖族沒能攻破,天上的飛妖們在箭矢的攻勢下也快死絕了,螣蛇更是遠遁而去,妖族今日是不可能攻下堂林關了。
若是等星月宗的大修士趕來,恐怕要全軍覆沒。妖族大軍的後方傳來刺耳的鑼聲,這是要鳴金收兵了。
妖族軍隊逐漸撤退,大余國軍隊這邊也傷亡不輕,所以沒有追擊。其實軍隊主要還是被飛妖所傷,城門未破,雲梯也搭不上來,妖族的地面軍隊依舊發揮不出用場,這傷亡算是好的了。
若是城門被破,恐怕要不得片刻,堂林關里將會連一個活人也沒有。堂林關內傳來鑼聲,示意收兵,徐懷谷這才緩了一口氣,和眾修士們緩緩往關內走去。
殷子實從一旁快速走到徐懷谷身側,擔憂地說道:「你沒事吧?我看你之前與那螣蛇的廝殺,實在是兇險,可惜我當時抽不開身,否則定然也去幫你了。」徐懷谷看了看殷子實手上還在滴血的劍,搖搖頭道:「沒事,小傷而已,只是可惜了這件法袍。」殷子實扶住徐懷谷,二人並肩往回走,卻又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併兼著哭聲。
徐懷谷忙轉頭去看,卻見余芹哭著跑過來,衝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嗚咽道:「徐懷谷,我還以為你死了!」徐懷谷鼻子一酸,卻又有些忍俊不禁,笑道:「你又哭什麼,我哪有那麼容易死?比這兇險的還多了去了,要是都哭一次,豈不是眼淚都要流成河?」殷子實也笑了笑,和徐懷谷對視了一眼。
余芹這才抬頭,哭得梨花帶雨,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我看見那蛇妖一尾巴抽在你身上,還以為你死定了!嗚嗚嗚」徐懷谷忙勸慰道:「我身上還穿著一件法袍呢,死不了的。我讓你好好跟著殷子實,你聽了沒有?」余芹滿臉委屈地收住眼淚,擦了擦眼睛,點頭道:「嗯,我心裡有分寸,肯定不會出事的。只有你,天天讓我擔心,還怪我哭。」徐懷谷笑著摸摸她的頭,一行三人往回走去。
徐懷谷往四周看了一圈,不遠處有一個孤單的人影蹲在地上,取了手帕在擦拭刀鋒。
徐懷谷認出那是夏瑛,夏瑛抬頭也看了他一眼。徐懷谷朝她和善地點頭一笑,便算是道謝了,夏瑛卻面無表情,低頭繼續擦拭刀鋒。
徐懷谷心中暗道此人性子實在是孤僻,好像一直都是獨來獨往,不近人情。
不過她心地卻不是自私的,當時若不是她挺身而出站在徐懷谷身側,恐怕徐懷谷還要在螣蛇那裡吃大虧,改天一定得當面親自謝過她才好。
殷子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在一旁說道:「對了,徐懷谷,鄧大長老有些話托我捎給你,之前一直沒什麼獨處的機會,因此沒有見面就告訴你。」徐懷谷看了看身邊的余芹,問道:「可是什麼秘密的事?」殷子實搖搖頭,道:「若是秘密,那我肯定一見到你就告訴你了。正因為不那麼要緊,所以拖了這些天。大長老要我告訴你,南邊戰場適合磨鍊,可以多待一些時日,不用急著北上,但是務必要保重自己的性命。若是能有機緣再破一境,等你再回到扶搖宗時,她會有一件禮物送給你。」徐懷谷好奇地問道:「這禮物是什麼?」殷子實笑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過依當時大長老的臉色來看,不會輕就是了。」徐懷谷也笑道:「鄧前輩也真是的,回去扶搖宗本是我的義務,又說什麼禮物不禮物的,見外了。」一行三人正巧剛好走進城門裡,殷子實要去辦點事,欲離開二人,臨走前鄭重提點道:「徐懷谷,你雖名義上不是扶搖宗的弟子,但鄧大長老對你如何,你心裡該有個數。她一直沒收弟子,雖未說明,但她心裡一定是把你當做她的弟子了。我曾見過她知曉你的死訊時那副模樣,又是憤恨想為你報仇,又是自責沒能暗中派人保護好你。她對你的期望太大了,這份禮物,不僅是禮物,更是一份責任。切記大長老的話,不要讓她失望。」徐懷谷也同樣肅然回道:「鄧前輩的話,我會謹記在心。如果你比我先回扶搖宗,也請你替我向鄧前輩捎個話,就說如果我在南邊僥倖不死,回去之後,自會光明正大地向前輩拜師。」看書溂殷子實暢快笑道:「好啊,好!這話我一定幫你帶到!戰場上切記保重自己,將來可是要做師兄弟的!等你入了宗門,我定要請大長老做證人,熱熱鬧鬧地在扶搖宗辦一場婚禮才好!」余芹忙羞紅了臉,推了好幾下殷子實。
殷子實和徐懷谷相視一笑,互相道過珍重的話,便離開了。余芹還和徐懷谷並肩走著,二人說些這些日子裡發生的事情,也沒聊什麼大事,只說些日常瑣碎里有的沒的。
這片刻的寧靜,對二人而言便是最彌足珍貴的東西了。走到了關內一處僻靜之地,他們便背靠著城牆挨著坐下,余芹把腦袋靠在徐懷谷肩膀上,二人說起悄悄話來。
徐懷谷笑道:「話說起來,你們堂林關里的這位楚將軍與我們還是舊識來著,你還記不記得?」余芹皺一皺眉,低頭想了好半晌,也不記得徐懷谷說的是什麼,便困惑地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也不怪你,畢竟你和她接觸得少些,我就比較熟悉了。」徐懷谷緩緩說來,
「當年我來扶搖宗的時候,不是恰好趕上一個名叫顧三月的女子在宗門口跪著,要找那個姓江薄情郎嗎?這事兒你可還記得?」余芹微微點頭,道:「這個是記得清清楚楚的,畢竟你那會兒還在宗門裡,我們難得一聚呢。」
「那你可還記得在你們祖師堂的門口,有一名女子要強行衝進祖師堂里,要為顧三月向討要說法?」
「這個也是記得的,你那個時候不是就在祖師堂邊的小路上等我嘛?我還記得你當時被許多姐妹誤會了來著,背地裡好一陣議論呢。」說到這個,余芹露出了回憶的神色,痴痴笑了起來。
徐懷谷繼續說道:「那個女子名叫楚秀楊,就是這個楚將軍。」余芹忙一挑眉,吃了一驚道:「原來是她!聽你這麼說起來,她們的脾氣確實有幾分相似。」吃驚過後,她又復而笑道:「天下竟然還有這樣巧的事,你不說我還真認不出來了。不過你說你和她比較熟,難不成還另有文章?」徐懷谷把食指放在嘴邊,輕輕
「噓」了一聲,神秘地說道:「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之前在營帳里,她明顯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若是知道我告訴了別人,還指不定要祝我的罪呢!」這是有意調侃楚秀楊那在營帳中所說的話了。
余芹被逗得嗤嗤笑起來,忙催道:「咱倆是一邊的,你說,我肯定不告訴她。」
「她啊,其實是扶桑國的公主來著,當朝太子楚文澤的親妹妹。但是她這人卻不喜歡皇宮裡的生活,又從小就學會了騎射之術,天天啊,就想著去南邊打仗,要像男人一樣建功立業。」
「可她好歹也是扶桑國的公主,怎麼可能上戰場呢?更何況去的還是異國他鄉。於是有一次,她就偷偷出逃,逃走了。沒想到啊,許多年不見,她還真跑到南邊戰場上來了,還當了個將軍呢,你說這造化弄不弄人?」徐懷谷邊說邊笑,余芹恍然似的點了點頭,卻又問道:「這種事不應該儘量瞞著人嗎,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徐懷谷笑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能怪我。」
「那得看情況。」余芹斜眼瞥一眼他,努了努嘴,
「還不知道你們倆之間有什麼事呢。」徐懷谷湊近她耳朵,笑道:「因為,當初就是我幫她逃走的。」
「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成天就知道做這些。」余芹雖然語氣刻意不怎麼好聽,但禁不住眼裡的笑溢出來,
「就這些?沒了?」徐懷谷攤手,無辜道:「沒了,不然還能有什麼事?」余芹滿意地點點頭,笑道:「那這還差不多。」
「誒,這麼久沒見了,也該給我牽個手吧?」
「你牽就是了,我手難不成還跑掉了?自己不敢,說我做什麼。」
「這不是怕你臉紅嗎?」
「有人的時候我才臉紅,現在就我們兩個,怕什麼?」徐懷谷笑了笑,冰涼涼的觸感傳上了手。
余芹雖然嘴上嗔怪了兩句,但是二人的手一碰到,她卻加緊了力氣,十指相扣,握得很緊。
天黑了,一輪明亮的圓月升上了天空。然而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卻也有另樣的月華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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