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紫霞宗道會的收局,這一場東扶搖洲修行界的盛會就此落幕。而它的結果對於眾修士而言,自然是極有意思的。
不僅是那東扶搖洲前二十名大道種子被選出,而且最後徐懷谷對陣樊萱的一場比試,以及後來所引起的風波,更是激動人心。
兩名十境修士,兩名天生劍胎,此番盛景,當真是稀世難求。那道會所推選出的前二十人並不住在紫霞宗,而是回了各自宗門。
待得半年之後,他們將再次集結,帶著東扶搖洲的修道火種,前去遙遠的中土。
這其中包括柳婉兒,盧錦以及盧葦,但是徐懷谷卻被有意無意地排除在了之外。
他此時正在淇水邊閒庭漫步,身邊是白小雨和姜承錯二人,而方向,則是大和國的都城——淇陰。
本來這一行三人是打算回清風谷的,但是清風谷與紫霞宗雖說同在大和國內,距離卻著實不近。
白小雨所說的一旬腳程,是指日夜不停地趕路,這三人顯然還要遊山玩水,所需的時間就要另當別論了。
而在紫霞宗與清風谷的路程之間,必不可少地會經過大和國的這一座都城淇陰,所以白小雨便提議在淇陰歇腳兩日,再做打算。
所謂山南水北為陽,山北水南為陰,那麼淇陰顧名思義則是在淇水之南。
淇陰是一座古都,歷史比起妖族入侵都還要多出幾千年,厚重的文化歷史底蘊是這一座城市的特色。
而且淇陰十分出名的一點在於它的氣候,這裡常年溫暖潮濕,因此有益於花卉的生長,所以被稱作花都。
與此同時,利於花卉生長的氣候,也利於仙草靈藥的生長,有專門的修士在淇陰附近的山中開闢藥圃,種植各類仙草靈藥,因此這裡的修士市場中,以仙草和靈藥居多。
仙草和靈藥是煉丹的必不可少的材料,而丹藥又是修行界必須的消耗品,因此在淇陰種植藥草的修士大多十分富裕,神仙錢都是如流水一般進賬。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這神仙錢,想讓修士推磨也未嘗不可。這些因為仙草靈藥生意而富裕的修士,儘管自己境界也許並不高,但卻能僱傭修為高的修士,因此也是不可小覷的一股力量。
只是這仙草靈藥都是修士界之物,如興慶城那般,只有隱秘的修士市場中才有售,因此淇陰的城景,除了許多古老的建築,看起來也與一般城市差別不大。
徐懷谷三人走進這一座城時,天空正下著綿綿細雨,一路走來,街道上都是撐著傘的人埋頭行走,少了街頭商販們的叫賣聲,這裡很安靜。
比起興慶的鬧市之景,這淇陰更像是一名溫婉的女子,靜靜的端坐著,別有一番韻味。
更有那撐著花傘的姑娘們,略施粉黛,在雨中街上安靜地走過,恰似淇陰這一座城的氣韻。
白小雨這些年早就把東扶搖洲的大城全都走了一遍,這時帶著徐懷谷和姜承錯在淇陰的街道上拐來拐去,輕車熟路地走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
巷子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而已,兩邊的牆不高,但都是由青石磚所砌。
磚與磚的縫隙間有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泥土,苔蘚和爬山虎在這牆上生長著,也有些不知名的柔弱小花開放著,大致看去並無稀奇,而若是貼近去仔細觀賞,興許還能見到幾隻昆蟲在花蕊中偷偷采蜜,那又是一種別樣的微觀世界了。
苔花如米小,亦學牡丹開。生命之奇特,不是大小所能衡量的。三人排成一路往巷子深處走去,白小雨在前,徐懷谷位居其中,姜承錯走在最後。
姜承錯在這狹窄巷子裡走著著實不舒服,便埋怨道:「白師姐,這巷子是去哪裡啊?」白小雨說:「這裡面的盡頭,就是我們在淇陰這幾晚的住所了。」姜承錯驚喜道:「是那仙家客棧,對不對?我就知道,這些仙家客棧就愛開在這偏僻人煙稀少之地,也不知道白師姐你怎麼找著這破爛巷子的,有什麼秘訣,下次告訴我,我有機會也去試試。」話雖如此說,但是姜承錯其實惦記的是仙家客棧里的仙釀酒水,不知道淇陰這鮮花盛開之地的仙家客棧,是以何入酒?
想來別有一番滋味。白小雨搖頭道:「那你可得失望了,這裡面並不是仙家客棧,是我一位朋友的居所。」姜承錯疑惑道:「朋友?白師姐,你這朋友是隱居的修士嗎?」白小雨說:「修士?修士有什麼意思,她並不是修士,只是我在這淇陰所認識的一名普通人罷了。」姜承錯抓了抓頭髮,困惑道:「你這朋友連修士都不是,怎麼做到你的朋友的?」白小雨白了他一眼,說:「一定要是修士才能做朋友?師父有教過你這句話嗎?我有告訴過你這句話嗎?」姜承錯一愣,搖頭說:「沒有。」
「那就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姜承錯愣愣的點頭。
「就你那笨腦子,自己琢磨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是錯的,還敢說出來。既然我和師父都沒有說過,那世間就沒有這樣的道理。」姜承錯恍然狀,說:「難怪師父說我將來的成就一定不如白師姐,原來我在腦子上就不如白師姐聰明。」白小雨心情不錯,打了個響指,說:「還有點覺悟,看來你比起昨天,多聰明了那麼一點點。」姜承錯故作好奇問道:「一點點是多少?」
「大概就和這苔蘚上長的花差不多吧,就這麼一點點。」徐懷谷被兩人夾在中間,談話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此時正捂著嘴巴,使勁憋著笑。
白小雨與姜承錯當真是絕配,二人一路上搭話閒聊,都極有意思。幸好有這麼一個跟屁蟲一樣的師弟,白小雨應該也不會覺得修行路無趣吧。
如此是最好了,徐懷谷總覺得自己在這一點上,還遠不如白小雨通透。
巷子雖然很深,但總有走到盡頭之時,而這巷子的盡頭,是一間破敗的大院子,那一隻生滿鏽跡的青銅大鎖彰顯著這間大院子的年代久遠。
院子看起來很大,院門兩側大柱子上的朱漆早已脫落,那正上方本來應該是額匾的位置卻落了空,顯然是有人故意把它取了下來。
一切都在顯露著,這間大院子在歷史歲月中也曾經擁有過一段屬於它的輝煌。
白小雨走到門口,重重地叩了叩青銅大鎖,響起的沉悶金鐵碰撞之聲,在這無人巷子裡,顯得古老而悠遠。
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有腳步聲在院子裡響起,隨後有人打開了這一扇大門。
徐懷谷好奇地探頭去看,卻見那門裡站著的是一位極美的女子。女子一身雪白青紋的長裙,眉毛彎彎,眼波含情,眉眼間滿是看不盡的風景。
女子一見著白小雨,便訝異地叫了一聲,隨後才反應過來,趕緊笑著把白小雨迎了進去,說道:「你怎麼今日來了?」白小雨回道:「我當初說過的,來淇陰的時候,一定會來找你,我說話算數得很。」女子心情很好,又看見白小雨身後有兩名男子,便露出疑惑神情,問:「這兩位是?」白小雨介紹道:「這二人都與我熟識,你不用擔心他們是壞人。站在前面的是徐懷谷,你便把他當做我弟弟吧。後面這一人則是我的師弟,與我在一起朝夕相處一年多,雖然有時候不太正經,但本心並不壞。」女子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二人,聽到白小雨介紹之後,便笑著點點頭,往院子裡面叫道:「柳郎,柳郎,家裡來客人啦!」有男子聲音回應,隨後一名身穿儒杉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見到是白小雨,連忙一驚,說:「白小雨,是你,你怎麼來了?」白小雨只得再一次耐心地解釋道:「來淇陰有些事要辦,自然便來看你二人,順便瞧瞧你倆這日子過得怎麼樣了。」男子笑道:「挺好的,比起以前在村子裡的生活,好了不知多少倍。還得多謝你,否則我與蕭兒,絕不會走到一起。」白小雨擺擺手,說:「舉手之勞,倒是你們倆這神仙日子,我整天東奔西跑的,都還羨慕不來。不多說了,我來淇陰逛幾天,順便帶著這二人在你這暫住,應該沒問題吧?」女子高興地一口答應道:「你要住,別說幾天,長住下來也隨你的便!」白小雨笑得很開懷,帶著徐懷谷和姜承錯往院子裡面走去。
只見轉過一座小屋,那院子角落裡便有一座小藥圃,藥圃裡面種了好幾種草藥。
徐懷谷走近之時,便聞到一股略帶苦味的異香傳來,倒是清新得很。那被稱作是蕭兒的女子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在外面鋪子裡買的草藥種子,自己種出來的,有些也能拿出去賣,可以稍微補貼一點家用。」白小雨問:「是賣給我告訴你的那人吧?」女子點點頭,白小雨才也點頭說:「那人也算厚道,賣給他,不會少你的錢。」女子就這麼一直和白小雨碎碎叨叨著,白小雨也不惱,就與她閒聊這些家常瑣碎之事,樂在其中。
徐懷谷與姜承錯二人走到一邊,在一塊石墩上坐下,看著兩名白衣女子言笑晏晏。
徐懷谷只覺得這一景真是絕美,問姜承錯道:「白姐姐她現在幾境了?」姜承錯伸出一隻手還不夠,再伸出兩根手指,說:「七境。」徐懷谷訝異,道:「七境?她才修行幾年,就能有七境了?天底下還有修行這麼快的人嗎?」姜承錯笑道:「白師姐不僅天資好,性格也極隨和,心境很平。你瞧她二人雖然身份天差地別,但白師姐也是真心對那女子好。再瞧樊萱,雖然天賦高,但性情卻著實不怎樣,因此才五境而已。所以說為何我師父曾經說過,我遠不如白師姐,便是在這心境一事上。」修行修心,徐懷谷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看著白小雨與那女子閒聊時的笑容,那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快樂,他有所感悟。
徐懷谷喃喃道:「心無煩惱愁思去,便是人間自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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