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彩躺在余芹懷裡大哭了好一陣子才消停下來,髒衣服和小手蹭得余芹身上也全是泥,但余芹卻不惱,反而很開心。
余芹想起自己自小也是這般貧寒,和父親在山林里掙扎求生。她一下子又想起了去世的父親,更加不忍心,這小女孩可憐模樣深深打動了她。
她溫柔擦拭去小女孩臉上的眼淚,問道:「那小卓彩,你家住在哪裡啊?」
卓彩似乎是被先前那一幕場景嚇得不輕,哆嗦著,講話斷斷續續:「我家就住在這山里深處。」
杭旬山深處?這說法有點意思。杭旬山可不是什么小山包,是這一片山脈里有名的大山嶽,占據天險,野獸橫行,周圍數十里地都算杭旬山,這深處是何處?
看來這小女孩是迷了路,也不知道家在哪個方向。
這就有點麻煩了,她又問:「那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又怎麼會被大黑熊追呢?」
「我兩天前在村子附近採藥,結果不小心跌落山坡滑下去就暈了。醒來後就迷了路,隨便找了一個方向走,結果就越走越遠,天氣還越來越冷,最後下起大雪來。我實在又冷又餓,看見一個山洞就鑽了進去,結果裡面有一隻大熊!大熊被我吵醒了,就追著我到這裡來了。」
卓彩邊說還邊伸出手捂住眼睛,好像回憶起什麼可怕的東西。
余芹更加心軟,忍不住轉頭問向左丘尋:「姐姐,小卓彩好可憐啊,我們送她回家好不好?」
左丘尋沒說話,走到她身前,繞有興趣地看著卓彩小姑娘,然後狠狠地撅了一下她的臉蛋,驚得卓彩趕緊捂住臉。
左丘尋似乎心情大好,答應道:「好,我們走。」
徐懷谷和黃善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發言權,只能跟著左丘尋的決定。
徐懷谷不禁低頭感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不過就算撇開左丘尋的決定,他也是樂意送小姑娘回家的。一個十一二歲小姑娘,風天雪地里還要上山採藥,一個人迷路在山林里,怎教人不可憐?
余芹又問她:「你的家大概在什麼方向呢?我們送你回家吧。」
卓彩皺眉頭仔細想了好久,鼓著嘴巴,指著一座山脊,道:「應該在那個方向吧,我之前就是從那裡走過來的。」
還別說,這一招真有用。小女孩本來就長的粉嫩可愛,這一賣萌,余芹就淪陷了,眼睛笑成月牙,連左丘尋都不禁伸手去揉她臉頰。
徐懷谷看著這一幅熟悉場景,突然也想伸手去過過癮。畢竟好久沒摸著屏翠小姑娘的臉了,手有點發癢。
話說起來,他們走了這十幾天,也不知道屏翠現在在興慶怎麼樣了。
她有沒有認真跟著她的秀才父親好好念書?
她有沒有去那已經成為死地的秦婆婆家裡?
她被徐懷谷一行人餵成的包子臉有沒有變回原先漂亮的瓜子臉?
她還有沒有再去隴豐樓吃那些個早就吃膩了的黃鱔?
前三個問題他不知道,但她估計是吃不上隴豐樓的黃鱔了。黃善不在,吃黃鱔還有何趣味?
不過也好,這樣臉就能瘦下來了。長大後成個美人,卻也不知要便宜誰家公子。
有點愁,有那麼一點點愁。
小小的,毫不起眼,靜靜的縮在心間的某一個角落,平日裡毫不起眼,但卻任你如何去看,都能一眼看見。
好像夏夜裡的一隻小蚊子,賴著你不肯離開,縈繞在你身旁,擾得你心煩意亂。
這些個小愁啊,當真是世界上最妙不可言的緣分。
不過沒過多久,他從傷感里清醒過來,又想起那可怕的大黑熊來,就偷偷問黃善:「黃善,你覺得你打的過那隻黑熊嗎?」
黃善這次沒有厚臉皮,很實誠的回答:「肯定打不過,而且就算左丘尋要殺它也很難。說真的我,我在這外面混了幾十年,除了妖獸之外,從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熊,簡直和一輛馬車差不多大小。」
「也許是這杭旬山獨特位置和氣候才有這麼大的熊吧,我以前見過的黑熊只比你大一點點。」
「哈哈哈,說起這個,你知道修士怎麼劃分野獸的實力嗎?」
「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
徐懷谷沒好氣地看著他。黃善每次說這句話就是要敲詐一筆了,他直接說:「要多少錢?」
黃善立馬來勁了,趕緊道:「徐兄這是什麼話,我黃善是那種愛錢勝過兄弟的人嗎?只要你下次幫我買一壺那個小壺的仙人醉,我就告訴你。」
徐懷谷很想吐槽:「所以你是愛酒勝過兄弟咯?」但他沒有說出來,留了個心眼,問:「你那個酒多少錢一壺?」
黃善笑眯眯伸出一根手指。
徐懷谷試探問:「一百顆小珠,一顆大珠?」
黃善搖搖頭。
徐懷谷點頭,意料之中。他剛剛是亂說的,這個世界上能有這麼貴的酒水?
但他很快就醒悟過來,試探說道:「要十顆小珠?」
黃善還是搖搖頭,說:「是一。」
徐懷谷鬆了一口氣,他也覺得世界上哪有那麼貴的酒水,有人花錢去買那一枚大珠一壺的酒水,不知道攢錢去買實打實的法寶?
好說好說,一顆小珠而已,雖然買一壺酒很貴,但是還能買得起,他現在身上還有一小筆小珠錢。
於是他就答應了。
黃善心裡樂開了花,而且喜形於色,被徐懷谷看見了,頓時惱怒道:「黃善你騙我?」
黃善連忙解釋:「沒有沒有,真的是一。」
徐懷谷終於放下心來。
一顆小珠?當然是一顆大珠!
仙家酒釀,當然要拿神仙錢買。反正這小子兜里還有點錢,不宰他宰誰?
當然黃善也就是說說罷了,他還真捨不得花那一顆大珠的神仙錢去買一壺酒,再怎麼喜歡喝酒也得有個度。
「既然徐兄答應了,我就告訴你吧。」
黃善笑眯眯說道。
「野獸也會有開啟靈智成精怪的,實力自然不能以常規野獸對待,也是有一套修行體系的。一般來說,我們就把它們當做武夫來處理。」
「比如說,這隻熊大概相當於四境武夫的實力,已經很強了。出門在外,千萬不要對著武夫說你壯的和頭老虎似的,那是罵人的話,是挑釁。」
黃善傳授給他經驗,徐懷谷也就繞有趣味地聽。混江湖也是一套大學問,自己的路還遠著。
時間就在這樣的聊天間打發過去,似乎沒人注意到四周的樹林在無聲無息地變化著。
松柏高樹逐漸稀少,雜草和灌木逐漸叢生,甚至還有闊葉樹出現。氣候變得很奇怪,按理說,他們往這大山里走應該是要越來越冷的,但這植被卻越來越像溫暖的地區。
大夥都發現了反常,停下腳步疑惑地打量著周圍。
樹木蒼翠,鳥鳴啾啾。古老的大樹幹上滿是青苔,樹枝上掛滿了藤蘿,互相交織,生氣勃勃。
放在此處,卻是無比詭異。今早還是冰天雪地,現在卻連雪的痕跡都沒有看見,這絕對不是冬天應該出現的景色。
一時一行人沒了主意,踟躕不前。
倒是卓彩開心地拍了拍手,從余芹臂環里掙脫出來,跳到了地上,指著不遠處的一塊石頭,興奮大叫:「我認識那塊石頭,我還在上面做過標記呢!離我家不遠了。」
卓彩蹦蹦跳跳到那塊石頭邊去,余芹著急地想去追,卻被左丘尋伸手攔住。
小女孩來歷不明,這裡處處又透露著古怪,不容得不小心。
左丘尋說:「卓彩,既然你認識這塊石頭,那也應該找得到回家的路,我們就不再送你了。」
聽見這話,卓彩急了,她指著太陽說:「可是姐姐,太陽就快要落山了,晚上山裡有好多野獸,我害怕!」
四人都有些吃驚,那太陽還在頭頂,是正午呢,怎麼會快落山?
大有古怪。
一行人不敢過去,卓彩也不肯過來,氣得直跺腳,雙方就這麼暫時僵持著。
卓彩看著一行人實在不肯過來,也緩了口氣,說:「那姐姐們既然不願意送我,我便自己回去就是了。只是原先想要感謝姐姐們救我,只能作罷了。」
余芹小心地說:「我們還是送送她吧,反正我們也不急著走。」
左丘尋攔下她:「先前說不認識回家的路,現在不也走到了這個地方嗎?芹兒,你今後在外面行走之時千萬要多謹慎,我看她是別有目的。讓她自己回去吧,我們繼續上路就好。」
余芹被左丘尋說了一頓,便也不說話了,默認。
徐懷谷眼角卻猛然瞥見一隻狼躲在卓彩身後的一棵樹後,眼露凶光。
他當即著急大叫:「小心!」
然後立馬拔劍沖向卓彩。
那頭狼已經暴露,卻沒有退卻,直接撲向卓彩。
電光火石之際,徐懷谷已經閃身到了卓彩身後,狼的利爪重重划過他胸前,勢大力沉,直接把劍拂去好遠,又把他撲倒在地。
四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現出來,腥臭的氣味呼在他鼻孔,令人暈眩。他使勁想把狼推開,但它的利爪距離胸口卻越來越近。
大腦已經無法思考,他使勁呼吸著氣體,仿佛下一刻咽喉就要被刺穿。
就在這一刻,徐懷谷昨日突破之後生出的那一座蓮子小劍卻猛然發難,只是在徐懷谷的心湖處橫斬而過,於是他的眼前閃過一瞬白光,那匹狼就沒了氣力。
徐懷谷把那匹皮毛厚實的狼推開,卻發現左丘尋此時就站在他面前,很是憤怒。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