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貴如油。
剛插下的葡萄枝,像是一夜之間爭相發芽。天氣回暖,人褪厚衫,身子越發輕盈起來。
子墨靜臥床榻,並未起來,可能是春天,身子愈發睏倦喜睡。
身邊男人動了下身子,她輕聲言語,帶著咕噥不清,「你要起來了?」
「再不起來,門都要被拍散了,定是安然帶著洛塵在外面,你繼續躺著,我出去看看。」
他快速穿上衣服,起身,在她臉上落下濕吻。
小娘子偏頭悶笑,「不嫌害臊。」
「我親自家媳婦害臊什麼,再睡一會兒,昨晚、是不是太累了。」他故意在她耳邊咬聲說道。
子墨臉色通紅,扯了被子,躲在裡面。
聽到腳步聲走遠,才緩緩掀開被子。
她不願起來,再睡一會兒好了,昨兒情事太荒唐了,他帶著她折騰幾個羞人姿勢,現在膝蓋處還帶著淤青,她身上可謂是渾身,絲毫不掛。
抱著被子,倒甚是絲滑溫暖。
顧南城開門,見門外之人,正是安然和洛塵,已經快有一歲的洛塵,慢慢悠悠的開始走動,好在有安然扶著,倒是無礙。
「你們兩個起的真早,怎麼就上了二樓來?」他站著瞧向他們問。
「是弟弟,他非要來找娘的,我就帶著他進來了。」安然抓著洛塵的胳膊,輕聲說。
洛塵年幼,口齒不清,對著顧南城張口便是,「娘。」
「混小子,只會喊娘。」他輕聲笑了,繼而看著安然又道,「安然帶著弟弟下去,你娘再睡一會兒就起來了。」
「不要,我也要找娘,太陽都升起來了,沒有理由再睡的。」
「要、娘。」洛塵倔倔的喊著。
不得已,顧南城微微閃開身子,囑咐他們,「你們輕點聲音,不許大聲吵鬧。」
「好,我帶著弟弟安靜一些。」安然點頭,牽著洛塵,連抓帶拖的走了進去。
顧南城尾隨其後,一路跟著,看來子墨今早是睡不成了。
洛塵走到床邊,和安然一致,趴在床邊,扯著上面的被子。
小娘子早被他們吵醒,躺在床上,突然睜開眼睛,故意嚇了洛塵,「你怎麼起那麼早,過來幹嘛?」伸出白嫩如藕節般的胳膊,輕輕扯了下洛塵的臉頰。
「娘。」洛塵的聲音很帶感,不是溫溫糯糯,而是那種,氣短快速,猛地一喊,頓的格外帶喜感。
「我在,你喊我做甚?」她微微起身,瞧著安然小聲說,「安然,幫我把衣服拿來好不好?」
「好,娘,你衣服怎麼仍在地上啊,會弄髒的。」安然模樣甚是正經的、把地面上扔著的衣服撿起來。
「我來收拾,安然不用管這些。」
顧南城黑著臉快速從外面進來,拿過安然手中的衣服。
昨晚,他脫掉的小娘子衣服,扔的滿地都是。
「好吧,那娘的衣服,要從柜子里拿嗎?」
「我來拿,你帶著弟弟出去玩,等一會兒你娘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沒事,我和弟弟在這裡等著。娘沒穿衣服的時候,我也見過。」安然絲毫不在意,說的很自然天真。
顧南城手頓了一下,安然見過?他聽著好生彆扭。
顧南城去衣櫃裡拿衣服,安然走到床邊,伸手和洛塵一樣扯著小娘子裹在身上的被子,「好好玩,扯掉、扯掉了。」
兩個熊孩子,甚是淘氣,子墨輕聲笑他們,「不許胡鬧啊。」她被子之下,可是什麼都沒穿。
洛塵人小,還站不穩,被子被奪走,他直接一屁股蹲在了地板上,撇嘴要哭。
子墨在床上,趴著身子伸手,「洛塵不哭,抓著我的手,慢慢起來。」
小娘子一時疏忽,在她身子彎下趴著的時候,胸前的春光裸露無疑,安然指著她笑著說,「娘,沒穿衣服。」
「嗯?」子墨還不知。
洛塵抓著小娘子的手起來,湊近子墨胸腔,伸手摟住,「吃奶奶、吃、」
「小鬼頭,你們出去。不許再進來了。」
顧南城拿了衣服過來,自然也是瞧見了那般春光,上面還帶著昨夜他留下的齒痕,這下尷尬!
安然和洛塵還不明所以,直接被請了出去。
他是一個手抱著一個,幾下走到院子裡,扔給荷香,「這兩個孩子看好,以後不經允許,不許上二樓。」
「是姑爺。」荷香笑著應允,這才低首,摸著安然和洛塵的頭,「怎麼了這是,你們兩個上去搗亂了。」
「沒有,是弟弟要吃奶,爹爹不許,我們就被趕出來了。」
荷香抿嘴閉著,實在是很想笑,但見到姑爺臉色奇臭無比,佯裝帶了怒氣。
「好了,咱們餐廳吃飯,一會兒要去鎮上了。」
「我和姐姐去,荷香姑姑和娘也要去嗎?」安然巧聲問她。
「去,商城的飯館開業了,大家都過去。」
去年十月份本給營業的飯館,一直拖到今年年初。
荷香擔心小娘子、不能照顧好洛塵和安然,便多留了一些時間。
好在現在洛塵漸漸長大,有安然在身邊跟隨,即使聽雨無法好生照顧孩子,倒也不用擔心。
商城所有鋪子都準備齊全,只有荷香這一家飯館,差了廚師便能營業。
子墨帶著安然和洛塵,一起過去鎮上。
先讓荷香去飯館準備,她去送安然入學,再看望一下姐姐。
大腹便便的姐姐產期不遠,她也甚是擔心,早就讓薛頌時不時的過去把脈瞧著,家中也放了兩個穩婆。
蓮香是個主意大的,總覺著侯爺府的夫人、在這裡生產已經是最大的委屈,可是撿著好的安排。
鎮上教書先生暫時欠缺,是有夏天當著小老師代替的,送了她們進去,子墨站在門口。
「夏天帶好妹妹,教一節課讓她們作畫便好,記住我教你的那些,她們學著最是簡單。」
所謂作畫,也只是素描的簡單基礎。
夏天深的小娘子教授,作畫能力自然不差,現在去教著幾個孩子,完全可以。
「我知道,肯定是沒什麼事的。娘你先去姨母家中,等這裡放了學,我帶著安然也過去。」
交代清楚,子墨和洛塵,聽雨在身後跟著,一起去了鎮上林子晴所在的宅院。
剛入宅院,便聽到裡面傳來說話之聲,她聽到清楚,是薛頌在旁側說著閒聊。
「姐姐身體如何?我這一直擔心著。」
她走進,蓮香隨即迎了出來。
「夫人身體一直安康,多謝小姐掛念,您趕緊裡面請,薛大夫正扶夫人說著注意的事項。」
「應該沒多少時間就到產期了,可是注意好了,該準備的都收拾好,別到時候再亂。」她邊走邊囑咐蓮香。
走到後院,瞧見正在曬太陽的林子晴和薛頌。
「薛大夫好。」她甚是懂的禮數,輕頷首,面帶笑。
「小娘子也好。你們姐妹相聊,我還有事,先出去一趟。」他懂進退,見小娘子過來,便找了理由離開!
聽到薛頌的話,蓮香跟在身邊送他離開。
「墨兒剛才說的話,姐姐懂的。生孩子是一道險關,姐姐自然會注意好。」林子晴望著子墨說。
「那便好,我還說,問姐姐一下、可否讓荷香過來在你身邊伺候一段時間,她也算是帶孩子能手了。」
若是荷香來的話,那手中的飯館,可能還要延遲一些時間。
「不用,我身邊之人足夠,再說,既然已經打算從侯府離開,我便不想再多生事端,不過生個孩子,墨兒身邊無人便能過的去,我還擔心什麼。人多也是雜亂,有兩個接生嬤嬤,已經夠了。」
「嗯,姐姐說的也是。薛大夫可是幫姐姐看過,產期可是靠近哪幾日?」
她不得不相信,古代醫術精湛了得,真的能把脈確定產期,雖是不如現代醫術先進說的精準,倒也差不多了幾日。
「三月中旬,約莫便是那個時期吧。」她算的應該是哪個時候。
林子晴並未問薛頌關於孩子的生產日子,她怕、自己越發緊張,便不問生產日期,順其自然吧!
「姐姐肚子裡的孩子最會挑選日子,三月桃花開,真是個好時候。」
「是啊,希望她能如桃花一樣明艷漂亮,我便心滿意足了。」
姐妹兩人說話停頓,見蓮香從外面進來,身邊帶著四個丫頭兩個婆子,皆是穿著光鮮亮麗,髮絲梳的乾淨一絲不苟,瞧著模樣也算是溫柔可親,瞧著便是一派大家風範。
只是這些人是誰?
看的出自家夫人的疑慮,蓮香上前輕聲解釋,「夫人,這些人像是侯爺安排過來了,四個婢女兩個宮女,這兩個宮女姐姐,像是從皇宮中要來的,都是極好的人,懂的藥膳調理,也懂的照顧幼嬰兒。」
「倒是有些用心,罷了。總歸現在用的上,就先留下吧!」
林子晴並不是很在意,擺擺手,讓蓮香帶著下去。
子墨看著她,「侯爺倒是上心,宮裡的人都請來了。」
「墨兒不知宮廷險惡,這樣的人,即便送來我也不敢用,只是在院子裡擺著,等生下孩子出了月子打發了便是。」
她甚是深宮後院的險惡骯髒,她都是從中一步步走出來的,如何不知。
小娘子不再說,陪著林子晴聊了一會兒。
學堂和住宅離的很近,平日裡學堂學生的午飯,都是蓮香吩咐宅院的人準備,到午飯時候送道學堂。
今日家中來的兩個姑姑,甚是厲害,不等人吩咐,自個下手去忙碌起來,分分鐘準備了一桌子的珍饈美味,全都是適合孕婦吃的。
林子晴和子墨過去的時候,那兩個宮裡來的姑姑,正站在餐桌前,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處,端的宮廷禮儀教養,著實不錯,面色柔和,卻不苟言笑,甚是懂的規矩。
林子晴瞧著甚是滿意,走上前,看著她們兩個,「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
「奴婢春蘭」
「奴婢春心」
叫春蘭的那個姑娘長得比較明艷一些,春心的倒是長得精緻五官清秀。
姊妹也看著她們,都瞧著不錯,臉上撲了胭脂水粉,精神甚好,「倒是兩個不錯的姑姑。」
「確實不錯,這宮裡的規矩學的也甚好,我正愁學堂沒人教課,便讓著兩個姑姑過去吧,教導一些孩子們禮儀規矩。」林子晴這話是對子墨說的。
「也好,瞧著不錯,先去試試。」
這個時代,女孩子學習一些禮儀規矩,端的是大家閨秀的作態,也是極好!
若是如此發展,她開辦的這女子學堂,可是往格調高的方向發展了,今後便叫貴族名媛學院好了!
讓蓮香把飯菜裝在食盒裡面,提了兩個食盒。
順帶兩個宮廷禮儀姑姑,一併去了學堂,只說,讓她們教導幾個姑娘一些禮儀姿態。
忙了整天,傍晚未到,顧南城讓趙強駕了馬車過來,接了小娘子和夏天、安然她們離開。不在鎮上多做停留直接回家。
到了家中,夏天才問了子墨。
「今日,姨母送了兩個姑姑去學堂,娘是答應了?」
「嗯,說是教導她們學習禮儀,夏天看著不行?」子墨應答,反聲問她。
「沒有,只是覺著那兩個姑姑是個心氣高傲的,怕不會真心教導她們。」
她所擔心的也只是這些。
「不必擔心,宮廷出來的人,心氣高傲最是正常,你姨母的身份擺在那裡,她們不會胡亂來的。」
「那倒也是。今日,我只是讓她們在學堂里熟悉,並未去教課,先等兩日,消消她們的傲氣。」
她眉眼一挑,說的甚是自然。
子墨卻輕聲笑了起來,夏天這捉弄人的手法,真是低調有厲害!
三月中旬,戈壁灘外的沙漠中,一匹馬上騎著兩人,身邊跟著六匹駿馬圍著,馬匹上的小婦人,被晃的難受噁心,趴在前面,抱著馬脖子,左右不撒手,嘴唇乾的發白,小臉毫無血色。
男人也好不到哪裡去,足有將近十日,他們滴水未進,手中乾糧吃光,勉強從漠西疆地趕到這裡。
身邊一人是曾經來過的士兵,在前方帶路,騎著剽悍駿馬往前奔騰數百米,繼而折返過來,高聲大喊,「將軍,前方、前方便是顧家田地,我們已經到了。」
「加快速度,一鼓作氣趕過去。」
顧家田地終於是到了,他們在沙漠中遇到的事太多了,他沒有經歷再去折騰。
伸出一隻手摟住小婦人,「阿卿,我們到了,一會兒就到了,你再忍忍。」
「難受、好想吐。」她低聲咕噥兩聲,眼冒精光,五臟六腑都將要被顛簸出來。
她不怕累不怕苦,只是,這在沒吃飯的前提下,奔騰將近十天,她快要死在馬背上了。
一起兵荒馬亂,幾人迅速從馬背上下來,韓子莘抱著阿卿立刻走進顧家田地。
田地里約莫有十幾號人,大都在忙碌,見到有士兵衣服之人進來,立刻站起身子,頻頻張望。
劉老大更是緊張起來,劉花兒在身邊、推推他的胳膊,「爹,你看、他們那些人是士兵,怎麼來咱們這裡了?」
「興許是逃難來的。」劉老大悶聲說了句,其實,心中膽怯,也不敢上前。
自來,當兵皆是官,民不與官斗,民天生就怕官。
「爹,過去看看,瞧著不像是壞人,那人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娘子呢。」劉花兒眼神好,瞧著那人越走越近,帶了關心。
「好人壞人,你能看的出來。」
「不管咋樣總是得問問吧。」
劉花兒剛說完、韓子莘已經走到他們跟前,低聲帶著輕柔,「麻煩你們先給我們一些水來,多謝了。」
「好、好,我這就去拿。」劉花兒是被役使慣了,本能的做出反應。
劉老大眼神盯著他們瞧著,「你們是誰?怎麼到了我們這處。」
「你敢放肆,這是漠西疆地韓將軍,。」身邊士兵本想再說,被韓子莘阻止。
「我們是來找顧南城的,和他有事情要談。不過,現在最為緊急的是,麻煩你想幫我準備一些水。」
「好、好,是韓將軍啊,您、先去食堂吧,我再讓人給您準備一些吃食,瞧著這小娘子,應該是餓的體虛了吧!」劉老大一反常態,卑躬屈膝,甚是恭敬。
其一,這是韓將軍他不敢得罪;其二,這是東家的朋友韓將軍,他更不敢得罪!
韓子莘沒理由推拒,不僅他懷中的小娘子餓,他們這幾個糙漢子也餓了。
見他點頭,劉老大立刻帶著他們入了食堂,讓劉氏準備了食物,劉花兒端了水給他們。
「小娘子是昏迷了嗎?不如先放到床上,我幫她換身衣服。」劉花兒瞧著韓子莘懷中抱著的人問。
「阿卿,幫你換身衣物可好?」他低首輕聲問。
懷中小娘子搖頭,抓著他的衣衫起來,「不用,我很好,喝些水就夠了,你不是還有重要的事要談,不必理會我的。」
韓子莘這次前來,並未對阿卿說出,他具體來這裡的目的。只是說,來求取糧草。但關於如何求取糧草,他可是一字未說。
若是阿卿知道的話,還會這般催促他去嗎?
畢竟用親事謀糧食,是犧牲了一個孩子的一輩子。
他低首輕撫,把她臉上的頭髮撥開,露出一張經過風沙的小臉,她長得並不是讓人驚艷四座,當初看上她,也是因為她身上那種固執強韌不服輸,讓人格外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怕,我們有的是時間去做好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