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宮門口,早就等候在這裡的幾個太監就把他扶上了鳳儀宮的馬車,車廂里,顧景嵐面無表情的睜開眼睛,扯了扯自己身上大紅繡金的衣服,嘆了一口氣,又閉上了眼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你們不顧念姑侄情分、母子情分,那也莫怪我袖手旁觀了。
因為這具身體的身份,顧景嵐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靜靜地看著這群心起惡念的人,把自己作死。
接下來,便只等好戲上演了。
他只需要表現出一個受害臣子的樣子就好。
整個鳳儀宮外緊內松,如臨大敵,陸氏端著茶碗在喝水,碗內的茶水卻盪開了一圈一圈的波瀾——如果仔細看,能看到她的手腕在不停地細微都抖動。
猛然間,陸氏將茶碗朝地上劇烈一摔,雙手掩面,肩膀劇烈的顫抖,似是在崩潰的哭泣。
滿室伺候的人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成了皇后娘娘泄怒的工具。
&來了沒有?」陸氏深呼吸後抬起頭,冷聲問道。
&皇后娘娘,人方才已經安置在了偏殿。」大宮女躬身答道。
陸氏一甩袖就往偏殿行去,衣袖上用金銀彩繡繡出的鳳凰展翅欲飛,只是雙眼處之前被她的淚水浸濕了,顯得晦暗不明。
偏殿這間屋子,是陸氏讓人按她的吩咐布置好的——一室的綺羅煙紅,飄逸輕紗。如今她自己踏步進來,倒是梗的自己心口發疼。
雕花木床上,她名義上的侄子正無知無覺地躺在那裡。
陸氏走過去,塗著丹寇,戴著金色鏤空護甲的手指划過顧景嵐的眉眼和臉頰,輕易就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她那位嫂子應當是刻意將人往中性打扮的,原本還有些許英挺的輪廓被脂粉柔化了,薄唇上塗了艷紅的口脂,眉眼儂艷靡麗,再合上他這一身大紅的衣裳——當真是宛如嬌艷的新嫁娘了。
陸氏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來,昏迷中的人似乎吃痛,眉頭狠狠的皺了一下。
——美人嗔怒,一顰一笑,皆是風景。
&此顏色,倒也不怪陛下對你動了心思。」陸氏只感覺自己氣的心口發疼,咬牙道:「廣蘭宮裡的那個賤人,又哪裡比得上你一點半點!」
顧景嵐的眼皮劇烈地撲騰了兩下,長睫一晃一晃的,恍若斷翅的蝴蝶,有一種淒艷的美感,猛的——顧景嵐睜開了眼睛。
陸氏被他冰冷攝人的眼神逼得鬆開了手,半晌才想起來人被灌了藥,就算醒了,也是沒力氣的。
&怪姑姑。」陸氏拍拍他的臉頰道:「怪只怪你投錯了娘胎,不招嫡母待見……身為哥兒,還有這一副好顏色!」
陸氏咬牙切齒:「怪只怪你這副容貌……正巧中了你皇帝姑父的胃口!」
陸氏踉蹌起身,心想若是旁人,她還能勉強騙自己說是別人勾引的皇帝,可是她這個侄子……她心裡清楚,是皇帝自己□□薰心。
二十年夫妻,她竟然還對這個皇帝心存妄想,是她太傻。
罷罷罷,就像陳氏說的那樣罷,她這個侄子,既是哥兒,那便不能擺到明面上來,但只要有他在宮裡……蘭妃?蘭妃又算是什麼貨色?
到時候只要把孩子生下來,人是死是活還不是任她處置?
&人!」陸氏甩袖離去,厲聲道:「再給他灌一碗迷藥!」
她走的太快,以至於根本沒有看清顧景嵐眼中明顯的譏誚與冷漠。
=====================================================
春滿樓里,紅袖一臉嬌羞的倚在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懷裡,小腰肢扭扭,一屁股坐在了某人的某個地方。
這個膀大腰圓,長得甚是魁梧的男人頓時面色一僵,就起了反應。
紅袖心裡暗暗唾棄這混蛋,面上卻不動聲色,纖纖玉指去摸他青青的胡茬,心道這死人這回倒是長記性了,還記得把鬍子剔了再來找她。
&袖,聽說你前兩日接了個人?」王成武把懷裡人一抱>
&許你王大統領左擁右抱勾搭人家寡婦,就不許我這女支子接客吶!」紅袖把人一推,冷哼一聲。
&是我都把你包下來了!」王成武委屈道。
紅袖嘴角一抽,心說你又不是美人兒,你委屈什麼委屈,濃眉大眼的委屈這特麼能看嗎……
王成武是個武將,駐地在京郊軍營,習慣了穿一身黑色勁裝,紅袖這一起身,他頂起的那個帳篷就特別明顯。
紅袖眼神朝那一瞥,冷哼一聲道:「老娘樂意見小美人兒……你管的著麼!」
老娘都冒出來了……王成武心裡嘀咕兩聲,立馬討好的追過去,解釋道:「我沒有勾搭人家寡婦……是她自己貼上來的。」
紅袖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你魅力大了不是?
王大統領幾乎沒有的戀愛經驗終於刷了一回存在感,他鬼使神差道:「你又不讓我給你贖身……再不跟本將軍回去,爺爺我就可就被別的女人搶走了!」
紅袖說不清楚心底躥上一團火,只看著他冷笑:「那你倒是走啊!」
當你自己是美人兒……姑奶奶還要扒著不成?
王成武再怎麼粗枝大葉,也發現這位姑奶奶這回是真生氣了,不禁懊悔自己不會說話,只能仔細回想往日裡那些同僚說夫人要怎麼哄,然後過去蹭蹭抱抱,好聲好氣地哄人。
紅袖也道自己同這不會說話的混蛋生什麼氣,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麼,也就順坡下驢了。
氣頭過了,她就發現自己腰後還硬邦邦的杵著個物件兒,耳根也難得的有點泛紅……這個色胚!
王成武又低聲下氣地求她好好給自己紓解一番,紅袖勉為其難地伸出了自己尊貴的玉手。
一次發泄完畢,王大統領還不滿足,推推搡搡的揉著人往床上走去。
紅袖眼神餘光瞥過他腰間的軍營腰牌,心裡咯噔一聲,頓時怒而把人往床上一推,一翻身就坐在了他的腰上。
就著這個姿勢把腰牌一扯,紅袖心道盡顧著和這個混蛋**了,害的老娘差點把小美人兒給忘了!
陸府到底是深宅大院的國公府,這兩天陡然嚴密起來,她找的人都打探不到府里的消息。迫於無奈之下她才想起來美人兒養了個侄子,現下正好在王成武的軍營里。
軍營重地,沒點身份也是叫不出來人的……不過,咳咳,誰讓她正好和王成武有一腿呢。
嬌嗔地瞪了某人一眼,紅袖道:「看什麼看!」
&丫——」紅袖扯開嗓子一喊。
翠丫是紅袖買來的小丫頭,雖然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片子,但跟著自己主子這個女流氓早就歷練出來了,她推門一進來,就看見自家姑娘霸氣地坐在王統領的腰上,連眼神都沒變過兩下:「姑娘。」
凌空將腰牌一拋,紅袖道:「拿著這犢子的腰牌去京郊軍營找美人兒家養的那隻小崽子……要快!」
&他趕緊回府里看看!」去晚了不定美人連骨頭都沒了!
因著陸元劭那小子在軍營里頗負盛名,王成武對陸府的事兒也稍有耳聞,倒是沒有阻止。不過在紅袖翻身準備下床的時候,他猛地坐起,眼疾手快拉住了紅袖的手,一下子就把陸元劭這小子拋到腦後了。
&開,鬆開!」紅袖嫌棄的拍開他的手。
於是委屈的王大統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紅袖下了床,走到一面柜子前,抱出了一個小匣子。
紅袖把那個小匣子塞進王成武的懷裡,扭著腰去開門了。
王大統領打開小匣子一看……全是一錠錠碼的整整齊齊的銀子!
……愣了。
……這是什麼意思?
紅袖走到門口,回頭一看人還在發懵,怒道:「你還愣著幹什麼!走啊!」
「——替姑奶奶贖身去!」
清脆的聲音傳到屋內,傳到王成武的耳朵里。
========================================
京郊軍營,陸元劭正在訓練槍法,翠丫憑著王大統領的腰牌進了軍營,找到人,把事情的始末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陸元劭一聽她說發現了小叔是哥兒,就對她的話信了大半,頓時臉色大變,也顧不上其他,手上提著長/槍就上了馬,火速往府里趕去。
他在軍營里訓練,又有顧景嵐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比同齡人長的要快許多。提著長/槍,一身黑色勁裝策馬長奔在街道上,赫然便是一個威風凜凜的小將軍的模樣。
進了陸府,一路上的僕人家丁見他渾身戾氣,提著長/槍要殺人的模樣,俱都不敢攔他,直直被他闖到了聽瀾居。
守在聽瀾居的幾十個壯年家僕倒是壯著膽子上來攔了,陸元劭冷笑一聲,懶得和他們廢話,長/槍挑出,直接把為首一人釘在了牆上。
其他的家僕駭得不敢再上前,陸元劭面容冷峻,眼神狠戾,一步步走過去拔下自己的長/槍,又走向聽瀾居的院門。
被釘在牆上的那人緩緩滑了下來,臉上神色都還是硬撐著上前的色厲內荏,卻不想轉眼間已身首異處。
他腹部滾燙的血液咕嘟咕嘟地冒出來,晃地人眼睛生疼。
陸元劭一步一步上前,圍著他的人盡皆退避,再不敢攔他一步。
陸元劭一腳踹開了聽瀾居的院門。
顧景嵐的貼身大丫鬟錦瑟聽見聲響,從屋內跑了出來,噗通一聲跪下,哭著讓他快去救三爺。
&氏—!」陸元劭恨得咬牙切齒。
屋內跪了一圈的下人,全都被他這充滿戾氣的聲音嚇的心驚,一抬頭就看見這位小主人手提長/槍,滿面狠辣。
——而長/槍上,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