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清官要斷家務事
人,一種白天為人,晚上為老虎的東西。
搜神記中言:江漢之域,有「貙人,」其先,廩君之苗裔也,能化為虎。貙虎化為人,如著紫葛衣,其足無踵,虎,有五指者,皆是貙。」
甚至有記載人為官的事情。
不過此時李鄲道聽著這茂名縣老漢講著,卻並非這麼一回事情。
「那日,我披著一件衣服就去了縣衙,看見那長著老虎毛的老婆子,嚇了一跳。」
「當下躲著暗處。」
就見著父母官穿戴整齊了,坐著公堂上。。。
……
「堂下何人?」
「民婦陳黃氏。」那人跪著縣衙大堂之下。
李福德剛剛吃完晚飯,正打著算盤,厘算今年茂名縣的財政數項。
卻聽見了鳴冤鼓響,想也不想,套著一官服就升了堂。
師爺,主簿,縣丞這些人也急急忙忙趕著來。
李福德的規矩如此,有案必審,不論時辰。
但看當他們見那妖魔似的老婦人也是嚇了一跳。
師爺看著李福德,小心問道:「李縣,這可是怪異之事,我們能審?」
李福德開口道:「怎麼不能審?」
說罷對著那老婦問道:「你是活人,還是死人?」
那人哭道:「老婦人原本也是活人。」
「那你現在是死人了?」李福德對這個倒不驚訝,畢竟自己的侄兒便通鬼神之事。
「是,也不是。」人道:「現在老婦能吃能喝,只是再也變不回活人模樣了,且越來越和畜牲相似,可心中有一樁冤屈還沒有結案,因此不願到山林之中去。」
李福德一聽有冤屈,想著自己的初衷,開口道:「活人尚且有嘴巴喊冤,可是死人卻無法喊冤。」
「本官也不管你是活人,還是江湖術士弄出變化戲弄,但只說冤屈何在,本官自會定奪,還你一個公道。」
那人一聽,立馬流出眼淚來,開口道:「民婦要狀告我的兒子,兒媳婦。」
人一開口,就將那怨氣一點一點舒展開來。
這人三個月前還是活人,生活在海邊。
丈夫陳氏日日出海打魚,因此積勞早逝去。
只留著她陳黃氏將一個兒子拉扯大,做著修補漁網,浣洗衣服的活計。
好在這個兒子有出息,十幾歲便開始跟著別人出海打魚,每每能夠補貼家用,大約二十歲時,便繼承了他老爹留下的一艘老船。
不過多久,家裡年沒有從前那麼窮苦了,添置了一些家當,又用石頭貝殼新蓋了一間屋子,冬暖夏涼。
因此陳黃氏便張羅著給兒子要找一個媳婦,畢竟二十多已經老單身漢了。
但是每每介紹的姑娘,他兒子都婉言拒絕,這叫陳黃氏萬分焦急。
自己兒子不會不喜歡女人吧。
正當這位陳黃氏在老頭子墳前述說沒有留香火的時候,她兒子帶回來了一位姑娘。
那姑娘十分漂亮,長得水靈靈的,身段好,屁股大,該胖的地方胖,該痩的地方痩……
李鄲道聽著這老漢將那姑娘的身材聊得十分仔細,仿佛親自見過一樣。
不由得吐槽道:「他兒子哪裡找來這樣好的老婆?人家有這樣的條件,怎麼會跟著他一個打魚的,難道是撿到的老婆?」
「嘿!小兄弟,你還真聰明。」那老漢道:「這姑娘還真就是撿來的。」
「那姑娘一家人出海經商,遇到了海難,全家遇難,獨獨她被那陳黃氏的兒子給救下了。」
「這是救命之恩,便是以身相許也是不奇怪的,況且她一個女兒家,沒了倚靠,沒了父親作為背景,哪裡能論到家世,嫁給人家難道還有差的?」
李鄲道搖搖頭:「只是這來路不明的女子,最好不要撿回家去,大海寬廣,也不知道是什東西跟著回來了。」
那老漢臉色一正:「你說得是。」
接著道:「那陳黃氏也覺得蹊蹺。」
之前介紹多少個女孩子,都跟不開竅似的,怎麼單單這一個就開竅了。
只是爾子喜歡,進了家門三日便很快成了親。
……
人跪著公堂上,對著李福德訴苦道:「老婦這兒媳婦卻並不是善類,別的兒媳婦進門便是要學會伺候婆婆,聽從丈夫,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織布養蠶………」
李福德打斷她道:「你這觀點就不對了,婆媳之間應該是平等的,如何說伺候一說?」
那人一愣,這不天經地義的嗎?,隨後道:「不伺候就不伺候吧,可是她不伺候婆婆不說,甚至指喚東,指喚西的,簡直把老太婆我當成了個下人。」
「我那兒子,辛苦打魚來的錢貨,她卻一點都不珍惜,從不幹活不說,還買一堆胭脂水粉。」
人開口道:「我心疼我兒,跟著我兒講著這件事情,可我兒卻跟被迷了心,堵了竅似的,跟著我說道:娘,人家是落難的大戶人家的女兒,從來都是丫鬟婆子伺候著的,來到我們家算是受苦來的……」
「若是哪一天,她家裡人尋來了,她便走了,你兒子我就一個人啦,我現在是寵著,疼著,她才不嫌棄咱們家窮,願意過日子,一些胭脂啊,水粉啊,就讓她買吧。」
人嘆息道:「自那時候起,我兒子便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兒子了,這個女子是個妖怪,把我兒迷得團團轉。」
李福德略微點頭,也覺得做兒子不應該如此,便對著此時趕來的縣尉道:「把她兒子和兒媳婦都帶來,對證公堂。」
縣尉卻道:「他家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但不知道以何罪名去喚他?」
又對著那人道:「你可是要狀告你兒子,兒媳婦不孝?你可知,若以本孝論罪,可是什麼刑罰?」
唐代不孝罪共有十條。
檢舉告發祖父母、父母犯罪行為的;罵祖父母、父母的。
背地裡詛罵祖父母、父母的;祖父母、父母生存期間自己另立戶口、私攢錢財的。
對祖父母、父母不盡最大能力奉養,使其得不到生活滿足的;父母喪事期間自己娶妻或出嫁的。
父母喪事期間聽音樂、看戲的。
父母喪事期間脫掉喪服穿紅掛綠的。
隱匿祖父母、父母死亡消息,不發訃告、不舉辦喪事的。
祖父母父母未死謊報死亡的。
而且不孝被列屬「十惡」範疇,所謂的十惡不赦,便是如此。
輕則流放刺字,重則斬示眾。
「你若以此罪告之,你兒子只怕要毀了。」
人本來就是個不懂法律的老婦,死後行屍走肉,不知道怎麼融合獸類的魂魄,因此才變成了人。
此時一聽不孝罪如此嚴重,連忙道:「那我不告了,我不告了。」
李福德驚堂木一拍:「公堂的冤鼓既然敲了,必然是有案子的,你說不告就不告了?是不是不孝罪,本官自有定奪。」
那人膽子被嚇破了,只覺得李福德身上冒著金光,正氣凜然,好似有數丈高大。
渾然忘記了自己可以變成老虎跑走,只在這裡繼續說道。
「我那兒媳婦似乎知道我跟著我跟我兒子說的話,很快便把大部分精力拿來對付我。」
「我兒出海打漁,有時候三四天才回來一次。」
「她就指喚著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飯,按腿捏肩。」
「為了我兒子,我也只好忍著,誰知道他變本加厲,竟然不讓我上桌吃飯。」
「你兒子難道不清楚嗎?」
「她會妖法,已經把我兒迷得神魂顛倒……」
李福德沉吟一會。
「你是怎麼死的?」
「那風雨交加,老婆子我饑寒交迫,算是餓死的。」
人道:「等著我醒來,已經在棺材裡了,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從立馬爬出來後,依然趕會家裡,卻是放心不下我的兒子。」
這時候陳黃氏的兒子和妻子也已經帶到了。
只是跟著人說的十分不一樣,陳黃氏的兒子十分瘦小,皮膚黝黑,陳黃氏的兒媳婦也是面黃肌瘦,並不如陳黃氏所言。
……
李鄲道聽著這裡了,疑惑問向老漢:「你前面說他媳婦好看,怎麼現在又說他媳婦長成這個樣子?這不亂講嗎?」
老漢道:「所以說李縣父母官好啊,這樣的婆媳家事都能分辨清楚,不單單聽那陳黃氏的一面之辭。」
「你且聽我講明白了,你就就知道了,他兒媳婦原先確實是漂亮的。」
……
「下跪何人?」
「小民陳海鬼。」
「民婦陳洪氏。」
李福德聽到一個人的名字叫海鬼,便覺得奇怪,不過按下疑惑,開口道:「你老母死有冤屈,變化喊冤,說是被你們二人虐待至於凍死,餓死,要告你們不孝之罪,你們可有什麼辯解?」
「回父母官,我們冤枉啊,我和我媳婦悉心服侍我娘,並無不妥之處,這其中有冤情,還請父母官明鑑。」
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兩邊必然有人撒謊。
師爺都搞不清楚狀況了。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這種家務事。
不過李福德並不信這個邪,反而讓其媳婦開口說話:「你戶籍何在?哪裡人氏?」
那陳洪氏道:「妾身原是青樓女子,因丈夫陳海鬼出錢贖身,做了他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