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手輕腳地走上不對外開放的餐廳二層,沒有出發之前聽說的「貓狗兄弟」,只有一個人和一隻貓落入了裴珠泫的視野里。
姜允晟背對裴珠泫坐著,一動不動。
貓看到了她,從姜允晟的懷裡跳下來,一溜煙地跑向了她。
這隻叫作cabbage的貓依然保持著和以前差不多大的體型,好像完全長不大一樣。
而且,在裴珠泫面前一點都沒有屬於貓的「高冷」。
彎腰伸手把cabbage抱進懷裡,裴珠泫揉了揉它的小腦袋,然後悄悄走到了姜允晟的身後。
能看到這個下午剛剛表演結束舞台劇的人,他面前的桌子上還擺放著劇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筆記和註解。
「允晟?」
還是沒有動靜。
裴珠泫走到旁邊,這才發現他坐著睡著了。
之前就聽姜允晟說過,他在《master》劇組學會了怎麼坐著睡覺。
現在還真是親眼所見了。
整個二層都空蕩蕩的,不知道柳俊烈去了哪裡。
裴珠泫搬過一張椅子,輕輕落在姜允晟的身旁。
以前公司的標準來說,姜允晟的素顏實在是過於「乾淨」了。
以致於每當他睡著的時候都會讓人感覺,這個人不是25歲,而是一個19歲的大男孩。
裴珠泫把小背包卸下,單肘撐著桌沿,手背扶在面頰上,任由cabbage在自己懷裡蹭著。
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就挪不開了。
暖黃的燈光鋪陳在視界裡,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
咖啡的香氣似有似無地點綴在空氣里,餐廳公放的鋼琴曲在譜奏著即將招手的夏意;
細框的眼鏡輕輕捂著姜允晟的雙眸,放在桌上的手還壓在a4紙做成的冊子上,握著一支樸素的圓珠筆;
小奶貓在自己的手心裡撓了撓,仿佛一根小巧的羽毛撓在了內心裡。
恍如一場大學裡的初戀,在圖書館的平靜中緩緩萌發的心意。
一路而來的匆匆,許久不見的想念,在這一刻都漸漸落了灰,作了舊。
如果沒有出道的話,應該會經常看到眼前的畫面吧?
兩個在這座城市裡一起生活的外地人,兩個不再追求舞台的前練習生。
教聲樂課的姜老師眼下應該是下班回家,吃過晚飯以後,正在寫教案。
開著一家很文藝的小網店的裴老闆收拾了餐具,給姜老師泡了一杯咖啡端進書房,卻發現姜老師淺淺地睡著了。
姜老師的書桌上擺著一個木質相框,照片上有七個人。
姜部長,裴部長;姜夫人,裴夫人;姜允熙。
還有,姜老師和裴老闆。
一場簡簡單單的訂婚宴。
兩位主角的手指上都戴著一隻看起來並不是很昂貴的戒指。
在那個戒指的內環上,刻著「k.y.s&b.j.h」的文字。
裴老闆的笑容大方而持重,她要開始學著為這個家操持,讓這個家總是溫暖的。
姜老師的笑容自信而有擔當,他要開始學著為這個家奮鬥,讓這個家總是能看到清新的湛藍天空。
就這麼平平淡淡地走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直到滿頭白髮、垂垂老矣。
年輕的時候膝蓋落下病的老頭子一手拄著拐,另一手握著老太太的手,兩個人一步一步走到一所學校門口。
此時夕陽餘暉,煦風唱晚。
老太太扶著老頭子,把手機舉在耳邊,告訴手機那邊的兩個年輕人,讓他們夫婦安心上班,不用操心。
老頭子對著校門口揮揮手,和老太太一起看著一個可愛的小孩子向他們兩個人跑過來。
孩子的臉上是那麼親近喜悅的笑容。
小小的書包背在背上,隨著奔跑的腳步微微搖晃。
時光緩緩的,歲月慢慢的,讓這一生都有念想。
睜開雙眼,姜允晟感覺自己的手指被一團毛絨絨的東西撥拉著。
cabbage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裴珠泫的懷裡鑽了出來,爬到了桌子上,正抱著姜允晟的手指。
「珠泫?」
裴珠泫就這麼單手趴在桌上,睡著了。
連日的行程;早起關注舞台劇的消息;得知相見後的奔波;見面後的驀然心安。
此刻,她好像沉入了某一個柔軟的夢境裡。
伸出手指,搭在裴珠泫唇角,輕輕撥出了一縷拂在她嘴唇上的長髮。
靠近cabbage,和這隻小奶貓無辜的小眼神對視著,姜允晟比出食指,架在自己的嘴唇前。
悄悄起身,無聲挪開一點椅子,姜允晟輕輕走出去。
窗外的雨,似乎大了一點。
街上的行人們匆匆行走,像極了努力生活的模樣。
舞台劇的演出得到了相當不錯的反響。
姜允晟自己都沒有想到能第二次得到宋康昊的親自指點。
雖然收入暫時少一些,雖然並沒有電影、電視劇那樣數量龐大的觀眾,但姜允晟一直堅信他自己現在所走的路是正確的。
不知道下一個影視資源什麼時候會來,也不知道會是什麼內容,更不知道最後能有什麼樣的成果。
不過,姜允晟不怕等。
他等了六年,得到機會出道;
又等了兩年,成為一個被認可的演員;
他等了兩年,找到了自己心愛的人;
又等了三年,和心愛的人經歷波折煎熬後走到一起。
時光讓他已經學會了等待,學會了心無旁騖。
所以,安心做自己現在該做的事就好了。
從口袋裡摸出震動了一下的手機,姜允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新信息的發件人是柳昭妍。
不用多問為什麼,柳昭妍這麼做必然有她的理由,自己只要相信她就好了。
回身看去,裴珠泫還在睡著。
重新走回去,重新坐在裴珠泫身邊,姜允晟學著裴珠泫的樣子,單手趴在桌子上,與裴珠泫面對面。
距離近得快要挨到鼻尖。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珠泫睜開雙眼。
聽著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她的睫毛微微顫動。
發乎於心的笑容不知不覺間就漫上了她的唇角。
於是,她的目光停留了片刻,又緩緩闔上了雙眼。
窗外的雨,似乎是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