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母子之間的較量,小關子聽的戰戰兢兢,跪縮在角落裡。
何太后直面寧如頌毫不掩飾的森冷腥厲,抬起右手顫著附上自己的右臉,他用力並不重,但對於從幼時起便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何太后,這無異於扇了她一個巴掌。
她幾乎下意識的想擺起身為母親的尊嚴,可是仍然橫在她脖頸上的劍鞘提醒她,她的皇兒再不會對她有半分尊敬。
直覺告訴何太后她在今日註定要再失去些什麼,她的親弟弟南王已不再縱容她,如今連她的皇兒也不要她了嗎?!
一直擁有的東西並不稀奇,有朝一日失去,那種巨大的不適恐慌感,能將一個人淹沒!
思緒在那一剎,空白空洞,何太后嘴唇開合,那一瞬她想將一切托盤而出,可是她還是深深咽了下去,「哀家方才說的都是實話!不過賀玥如果未死,大概率是假死藥之類的東西,只有這種東西才可以讓太醫都查不出來!這種陰私藥物宮中也只有那幾種,哀家都知道,哀家都告訴你!你應該可以查出來。」
靖穆帝在坤寧宮面見賀玥時就清楚的明白她定然會替他隱瞞一切,有些時候這份令人生厭的情感,也可以拿出來利用。
靖穆帝和寧如頌都是天生的謀略者。
「這是哀家知道的所有。」何太后抬臂將手放在劍鞘上,緩緩移開,她望著寧如頌冷戾的神情,聲音哽咽起來,「和你父皇無關!你父皇他瘋了!你問不出什麼的,你自己去查吧!」
她面上淒淒惘惘,淚水順著臉頰流淌而下,狼狽不堪,一隻手仍然死死捂住右臉。
寧如頌將劍收起隨意擱在桌案上,「父皇瘋了,朕看著母后你也快瘋了。」
說完這句話,便叫何太后將藥名留下,最後她是被宮人強硬攙扶著離開永定宮的。
何太后比靖穆帝好拿捏千百倍,而靖穆帝那種人物,哪怕用刑和用性命相逼,他恐怕也不會吐露出分毫。
至於瘋了?寧如頌內心深處並不相信。
一件東西一旦被掀開一角,那麼距離全部暴露於人前便只是時間問題。
元穆皇后記錄在冊的脈案被重新全部翻找出來,眾多太醫僅僅經過半天的時間,比對著藥效,查出了元穆皇后服的假死藥是「六月死」。
不怪他們在曾經想不到,這「六月死」是失傳的禁藥,同所有人想的一樣,皇后娘娘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眼前,她怎麼可能搞來這種禁藥,又有誰放著滔天的尊榮華貴不要,寧願受六個月的苦楚,也要逃離!
「六月死」顧名思義六個月之內必會自然的「死」去,其中痛苦和真死上一遭也差不多,每月都要服一次藥。
那麼皇后娘娘身邊必定有貼身的人幫助,才能隱秘的服藥,於是自然而然的就查到了女醫慧青身上。
寧如頌不忍心開賀玥的棺,對慧青可是半點都不會留情。
而結果也在眾人意料之內,是空棺!!
這也是整件事情中最大的破綻,當初慧青假死時並沒有想到小關子會突發善心賜下棺材,按照往例都是直接扔到亂葬崗了事,她根本來不及再尋一個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女屍。
女醫慧青並不是按照正常流程進來的女醫,而是倚仗著權貴世家開的便利進宮的,但顯然為了避免查出,對方繞了很大的彎。
女醫慧青進宮至少經過了六位權貴的關係,很多人都是隨意的收禮幫了一把,被問起時,連慧青這個名字都沒有聽過。
可是天下最大的權力都握在寧如頌的手中,如此龐大的支支線線,僅僅花了十日就揪出了源頭,一個不大不小的世家舒家,而舒家是段家的附屬世家。
並非段家手段太低,他們已經竭盡所能,只是寧如頌這個人太過恐怖。
「段家,段家」寧如頌重複著這兩個字,半月前段瓚在他面前說的話,重新浮現於腦海。
一年前,病弱,段家主母!
一切串聯成線,如今只需要證明他的猜測就好。
「小關子,你說說,玥玥會是那個段家主母嗎?」寧如頌看似心情頗好的問道,語氣很是愜意。
各種濃烈到極致的情緒堆砌在一起,一時竟然叫他自己都無法分辨,但最明顯的情緒就是塵埃落定的狂喜。
從第一次起疑心開始,他就浸入了一個賀玥未死的幻夢當中,他時常怕清醒過來,所有都只不過是他承受不住出來的臆想。
「陛下,奴才愚鈍,實在不知!」小關子背脊簌簌抖著。
皇后娘娘,您的本事真的通天了去!
夜色濃深,暗的連半點星光都無,一處宅子裡,段瓚醉生夢死,美艷的舞女跳著曼妙的舞。
他大力拍打著身邊的小廝,舌頭打結了一般,說出的話斷斷續續,「你!你…你找的這些人…不錯!」
段瓚的酒量向來很好,今日是真真的醉了,「酒怎麼比以往烈了!」
他轉頭看小廝,眼前霧蒙一片,他笑出聲,「你怎麼也比以往高了些?」
美艷的舞女不知道何時都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等段瓚反應過來,屋子裡只有他和小廝了。
「這…這是幹什麼?!」段瓚伸出手擺了擺,叫喚的可憐,「本公子的美人快回來!」
小廝扶住段瓚即將倒下榻的身子,伏在他耳邊說,「公子,小的這有更美的人。」
段瓚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更美的人,他要瞧一瞧。
小廝攤開了一幅畫卷,裡面的女子鮮妍穠美,煙姿玉骨,娉娉婷婷。
「找…找死的東西!」段瓚揉揉眼睛,勉強看清了畫卷上的女子,腦袋還混沌著,他在外頭喝酒,從來不會真正喝醉,這是最起碼的警惕,可是那酒不對勁,他這回是真的神志不清。
他一巴掌呼到了小廝的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段瓚強撐起身子,一隻手拽著小廝的領口,另外一隻空著的手還連續不斷的扇著小廝的臉,「那是…那是本公子的母親!是主母!你哪來的狗膽子!」
段瓚的手倏地被狠狠攥住,「小廝」用力將段瓚摁倒在地上,一杯涼的茶水澆到段瓚的臉上!
段瓚清醒幾分,還沒等他大發雷霆,「小廝」就冷冷開口。
「段公子,陛下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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