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回到了徐府,當她從雨中穿行而來,落在房門口時,又將守在門口的丫鬟荷花給嚇了一跳。
看著這個一驚一乍的丫鬟,柳七搖了搖頭,隨口囑咐了一句讓她去準備好洗浴的熱水,然後便走進了房間。
將腰間的三柄短刀解下放在了桌上,柳七垂眸凝視著並排而放的三柄短刀良久之後,伸手將玉流刀撥到了一邊。
玉流刀是「尊上」通過眉夫人賜下,專程用以壓制柳七體內殺意。
據眉夫人所說,磨刀老叟曾多次向尊上苦求此刀未果,可最後尊上卻將此刀賜予了從未謀面的柳七,可見在尊上眼中柳七的價值遠遠超過了磨刀老叟。
不過現在此刀對於柳七已經無用了,即便是沒有九轉清心丹,在柳七踏入絕頂之後,玉流刀壓制殺意反噬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了。
以後,只需帶兩柄刀出門了。
柳七準備尋個盒子將玉流刀裝起來,結果在柜子里發現了一個長長的盒子,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柄波光粼粼的長劍。
若水劍!
她當初從南宮玉手中奪來這柄寶劍,隨後一路帶著隨她離開了京城,但卻一直壓在箱子的最下面,差點給忘了!
柳七將劍取了出來,手指輕輕划過劍身,感受著劍身傳來的冰涼氣息,隨後執劍的右手陡然抬起。
錚——
劍鳴聲瞬間迴蕩開來。
的確是一把好劍。
柳七打量著波光粼粼的劍身,隨後將其重新塞回了木盒。
不過柳七還是更喜歡用刀,劍這種兵器太過於娘們兮兮了,與她的性格還有處事作風不符。
噔,噔,噔
正當柳七將裝著若水劍的盒子蓋上時,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緊接著又傳來了徐芳菲的聲音:「小妹,聽荷花說你回來了?」
「呼——」
柳七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隨後一臉愜意地躺在了浴桶的邊緣。
嘩啦啦
徐芳菲坐在浴桶旁邊,手裡拿著一個木瓢兒往浴桶里加著熱水。
徐芳菲摸了摸水溫,然後放下了手裡的瓢兒,對著已經閉眸小憩的柳七白了一眼,然後嗔道:「你這丫頭,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和姐姐一起洗澡了嘛,怎麼長大了反而害起羞來了。」
柳七撇了撇嘴。
得了吧,您一個已經出嫁的婦人家,我怕方世子心裡不舒服。
對於徐芳菲一起沐浴的請求,柳七直接選擇了拒絕。
更何況她本身就不喜歡與人共浴,當年在細柳山莊柳十九頂多也就是在一旁伺候。
徐芳菲見柳七不搭話,遂有些氣惱地伸手去掐柳七裸露在外的蘇肩,結果入手之時那冰涼滑膩的感覺實在令人難以割捨,於是便由掐改為細細的摩挲起來。
柳七睜開眼睛,目光微垂掃見在自己肩頭不斷摩挲的爪子,遂冷冷道:「這麼晚了,大姐過來究竟有什麼事?」
「沒事!」徐芳菲爪子一縮,隨後連連搖頭。
柳七側眸一瞥徐芳菲閃躲的眼神,遂輕聲道:「當真無事?」
「這個」徐芳菲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臉上突然浮現出曖昧的笑容,「小妹啊,你覺得我那小叔子」
柳七一聽直接閉上了眼睛,繼而語氣冷冽地說道:「想娶我,勝得過我手中刀再說吧。」
徐芳菲:
徐芳菲從柳七那裡回來時,便遠遠看見了自己院子門口正有一道身影在左右徘徊,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小叔子方維憲。
「大嫂。」方維憲看見徐芳菲歸來後,遂趕緊垂眸躬身行禮道。
「維憲啊。」看著方維憲,徐芳菲腦海中又不禁浮現出剛剛柳七說出那句話時冷冽的語氣,遂搖了搖頭輕聲嘆道,「這麼晚了過來可是有事?」
方維憲聞言眼眸一陣閃爍,隨後沉聲回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受大哥所託給大嫂帶了一些東西,想著明日一早要去軍營赴任,就乾脆趁著今晚將東西送過來了。」
徐芳菲頷首笑道:「辛苦維憲了。」
隨後她沉思片刻,突然皺眉道:「我記得清江府的原守備是不是武凌峰?」
方維憲點頭道:「就是他。」
「他與平陽侯府不是姻親嗎,怎麼平陽侯沒能保下他的官位?」徐芳菲不禁問道。
武凌峰是先被撤了職,才空出了這麼一個缺來,安樂侯想著清江府是兒媳婦的老家,遂想辦法將方維憲調來補了這個缺。
方維憲沉聲回道:「與武凌峰結親的是平陽侯曾應陽的庶出四弟,曾應榮。」
「而且在安國公府中搜出了武凌峰的信件以及行賄的銀子,若非曾侯爺顧及自家臉面,武凌峰豈會只落了個撤官了事。」
在皇宮之亂的那夜,安國公王仁元是蕭文淮的左膀右臂,雖然他自己已經死在了柳七手裡,但蕭奇峰登基之後,在當時還未辭官的傅青書的建議下,將安國公削爵落罪,得虧是安國公夫人的娘家還算有點能量,最後王家只是被收繳了家產貶為了庶民。
正所謂一代天子一朝臣,有人哭來有人笑。
在蕭文淮在位期間地位尊崇的安國公一夜之間除爵淪為庶民,而及時投效蕭奇峰的慶國公以及安樂侯和平陽侯,則是瓜分了安國公手中的權柄。
不過徐芳菲並未因為方維憲的話而放心,而是肅聲囑咐道:「武凌峰在清江府經營多年,此人可不是個善茬,而且聽聞其為人貪財好色錙銖必較,你頂了他的位置,誰知道這姓武的會不會懷恨在心。」
「外面不比京城,萬事小心為上。」
方維憲聞言點了點頭,隨後抬首臉上擠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維憲多謝大嫂關心。」
「行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見徐芳菲準備進院子,方維憲眼眸一陣閃動,似是猶豫了起來,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大嫂,敢問府中的那位芳芙小姐,究竟是不是京中柳家的大小姐?」
徐芳菲聞言也緊抿著嘴沉思了片刻,隨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維憲啊,此事本來家中長輩不讓對外說的,不過」
她幾經猶豫之後還是直言道:「芳芙的確就是當初的柳家大小姐,此事說來複雜三言兩語也講不清,你還是不要多問了。」
方維憲眼神微凝,隨後頷首肅然道:「維憲明白了,大嫂早些休息,維憲先回去了。」
方維憲轉身沒有走出幾步,突然回首對著徐芳菲沉聲問道:「大嫂,不知當年與柳家的那樁婚事,可還有下文?」
正欲邁步回院子的徐芳菲聞言娥眉微蹙,隨後抬眸看見不遠處舉著紙傘站在雨中,身軀挺拔如山巒的方維憲。
「想娶我,勝得過我手中刀再說吧。」
她腦海中再度迴蕩起柳七冷冽的聲音,繼而閉眼倒吸了一口氣,隨後睜開雙眸,輕聲嘆道:「維憲不必擔心,當初與柳家並未正式下定,你母親已經在京中幫你相看,想來過不了多久你就能收到好喜訊了。」
「原來是這樣啊。」方維憲聞言垂首喃喃細語了一句,隨後抬起頭對著徐芳菲正色道,「我明白了,大嫂早些休息,維憲告辭了。」
說罷,直接轉身離開了。
待到方維憲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徐芳菲身邊的小丫鬟不由得開口問道:「大小姐,奴婢瞧著方二公子的樣子,怎麼有些悵然若失啊!」
徐芳菲看著方維憲離去的方向沉默良久,隨後扭頭對著剛剛開口的丫鬟笑罵道:「伱這小蹄子懂個什麼,還遣詞造句用上成語了。」
「可是奴婢」
「再多嘴,就把你調小妹身邊伺候去!」徐芳菲故意板起臉來威脅道。
丫鬟一聽要到柳七身邊伺候嚇得直接捂住了嘴邊,露著兩個眼睛在外,楚楚可憐地望向了徐芳菲。
徐芳菲見狀哭笑不得:「小妹又不會吃人,你一個,荷花一個,好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
丫鬟連忙回道:「奴婢也不是」
她兩個眼睛轉了一圈,發現自己好像還真是因為害怕而不敢去柳七身邊伺候,遂頭一低,唉聲嘆氣道:「您是不知道荷花被調到小姐身邊後,已經沒有睡過一個安生覺了,每天半夜都會被噩夢驚醒。」
「而且」丫鬟鼓足了勇氣,衝著徐芳菲說道,「您不覺得小姐身上總是散發著一股寒氣,就好像」
「行了,這話要是讓夫人們聽去了,非把你打出府去不可!」聽著身邊越說越離譜,徐芳菲臉色頓時一寒。
「看來是我平日對你們太過寬和了。」徐芳菲突然厲聲教訓道,「以後少在外面嚼舌根子,尤其是和小妹相關的事。」
「奴婢知道了。」
翌日一早,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盤膝坐在床上的柳七緩緩睜開了雙眼,看向了房門的方向。
片刻之後,門外傳來了徐慶淮的聲音:「小妹,小妹,醒了沒有?」
「進來吧。」柳七淡淡開口道。
咯吱一聲,門應聲被推開,身穿青色道袍的徐慶淮走了進來,看見床上的柳七之後,不禁皺眉問道:「師傅今日一早便離開了家。」
他略微停頓片刻,然後接著說道:「我看他氣息紊亂,似乎受了內傷。」
柳七眼眸一抬,繼而輕聲說道:「習武之人切磋受傷也是常有之事,難道這一點四哥也不明白嗎?」
聽見柳七言語之間承認了木石真人身上的傷是她造成的,徐慶淮不由得雙目微張露出驚愕之色,但隨後眉宇之間又浮出擔憂之色。
柳七見狀語氣淡然地說道:「放心吧,以你師傅的修為若無意外,活到兩甲子應該沒什麼問題。」
通過與木石真人的交手,柳七推測他曾經應該有過進階絕頂的契機,但不知為何卻最終沒能跨出這一步。
不過卻也因禍得福,修為卡在了絕頂和頂尖之間,雖然現在氣血已經明顯衰退,但自身真氣維持身體機能卻是足夠了。
木石真人已年過耄耋,憑他的內功修為,無病無災地維持個三十年應該是足夠了。
聽到柳七所言,徐慶淮雖心中還有疑慮,但眉宇之間明顯舒緩了幾分。
而此時柳七已然起身,隨後目光一瞥徐慶淮,開口道:「木石沒有傳你太清玄罡?」
徐慶淮身上真氣雖然精純,但和木石的太清玄罡有著明顯的差距,所以柳七斷定徐慶淮修習的應該不是太清玄罡。
徐慶淮聞言笑道:「小妹也知道我青城鎮派絕學太清玄罡,除了掌門親傳弟子以外,也只有入門三十年以上的長老有資格參習此功。」
「如今青城上下三百多弟子,修煉太清玄罡的人僅有六人而已。」
「這樣啊」柳七隨口問到,「所以到底是哪六人?」
徐慶淮不疑有他,如實回道:「除了掌門和師傅之外,還有大師兄守元真人,二師兄馮淵,以及負責教導派中弟子武功的白鶴師叔,另外還有黃狸師叔。」
黃狸
柳七已經很多次聽到這個名字了,上一次還是在楚星白的口中。
性格跳脫的盜聖似乎和這位黃狸真人有著一段過去。
柳七又細問了這六人的武功高低,徐慶淮也都將他所知道的一一說出。
青城派中武功最高的當然是有著「劍絕」之稱的掌門姜玄雲,不過徐慶淮說他從未見過掌門用劍。
本來在掌門姜玄雲之下應該是木石真人,但因為木石多年沒有出手,所以這幾年青城派中隱隱推崇掌門親傳大弟子守元真人為第二高手。
接下來分別是白鶴真人,掌門二弟子馮淵。
至於和木石一樣多年未出手的黃狸,徐慶淮也很少聽到門中有人提起。
「不過師傅他老人家曾說過,黃狸師叔是他們這一輩中資質最為出眾的,但不知為何這些年一直隱居山林不出,就連她的黃狸觀,我也只隨師傅去過一次。」徐慶淮提及黃狸真人時,言語之間充滿了唏噓。
而且據徐慶淮所說,這位黃狸真人還是木石代師收徒,如今也不過四十出頭,比低她一輩的大弟子守元真人還要小上幾歲。
如此看來青城派中,唯一值得柳七留心的,就只有姜玄雲本人了。
一想到此人與蕭奇峰並列天下雙絕,柳七便覺得手癢難耐,但理智告訴她現在還不是時候。
所以誰是第一個呢?
天下雙絕,七星五義。
雙絕,以及敗在她手裡的修少陽暫且放在一邊。
柳七腦海中仔細回想著這個成名已久的絕頂高手,最終一個名字顯得最為突兀!
「鶴唳九霄」江寄余!
柳七雙眸精芒頓現,曾經吃過的虧,也是時候找回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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