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倉早苗效率不錯,「靈媒名偵探」的噱頭也挺吸引人,再加上平良野最近沒出什麼大事,第二天她就憑這專題稿件,第一次在《平良野綜合晚報》的第三版上混到了不小的版面,刊登了「盆河町殺人事件」的偵破始未以及大量內幕消息,比鹹魚們從警署新聞官那裡拿到新聞通稿詳細幾十倍。
清見琉璃也特意買了當天報紙,看了一眼就板出了藏狐臉,繼對曰本警察組織徹底失望後,對曰本記者組織也徹底失望了,真是為了銷量什麼都敢登,連派人核實一下都沒有,就認定七原武真有「超能力」了,真能憑「感知」就找到疑犯,簡直讓人無語。
這世界肯定有點問題,但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為什麼我這樣的正常人顯得格格不入,那個混蛋倒是如魚得水?
她開始思考這問題,一連幾天板著一張藏狐臉,對七原武又開始橫豎看不順眼,不想和他說話,就連他早出晚歸經常消失兩三個小時都忍著沒問,只是鬱悶的干她100円時薪的小小家政婦,每天把七原家清理的一塵不染,甚至禮拜日還被七原武安排整理後院,拔草翻土,準備弄成個小花園以及春夏種點蔬菜。
日子平靜無波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時間很快到了下一周。
這天剛放學,七原武就又給她派了活兒,邊換鞋邊命令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回家把松內家的藏書還了。」
清見琉璃拎著他的書包訝然道:「你這就看完了?」
「早看完了,現在可以還了,早去早回,家裡的活兒也別漏了。」七原武說完就自己走了,笑眯眯看起來心情極好。
清見琉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坐車回家取了書,然後直奔盆河町,心情也很迫切。
她同理心一直很強,一直覺得松內雪很可憐,早就想去探望她一下了,就是怕讓她更難受才一直沒去,現在這機會正好,但一見松內雪的面就嚇了一跳。
松內雪穿著一件黑色的喪服,襯得臉色比上次更蒼白了,精神也更加萎靡,清見琉璃趕緊問好,懦懦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但缺乏經驗,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把書從包里掏出來說道:「松內夫人,這是之前帶走檢查的書,我給您送回來了。」
松內雪勉強笑了笑,「其實你們留下也沒關係,我真是失禮了,我還沒向你們道謝,找到了殺害悠人君的」她說著話下意識翻動了一下亡夫遺留下來的藏書,似乎想尋找一下亡夫的氣息,突然發現裡面夾著一個白信封,順手拿了起來,遲疑道,「這是?」
「好像是給您的信。」清見琉璃看了一眼信封皮,發現上面有松內雪的名字,也奇怪道,「我也不知道,七原同學沒告訴我。」
松內雪猶豫了一下,打開了信封,倒出一封信、一套郵輪船票和一張需持護照去登記的表格。她看了一眼船票就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飛快展開信紙就開始看,但沒看兩行字淚水就模糊了雙眼,緊緊把信貼到胸口,向清見琉璃問道:「七原同學真的是靈媒嗎?」
清見琉璃已經猜到發生什麼事了,遲疑了片刻,覺得還是要大局為重,善意欺騙有時在所難免,小聲道:「是的,他是有些很特別的能力,還有一個靈媒小攤子。」
「我就知道」松內雪抹了抹眼淚繼續讀信,但片刻後眼淚又止不住了,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鍊般滴滴落下,泅濕了信紙。
清見琉璃真的很好奇,但也不方便伸頭去看,暗示道:「裡面寫了什麼,松內夫人。」
松內雪沒有給她看信的意思,裡面涉及很多隱私,將信好好收了起來,輕聲道:「是一些悠人君才知道的事和一些悠人君才會說的話,上次我就懷疑過七原同學是靈媒,中野小姐後來問過我一些問題,聽說也是七原同學感知到的,但我沒想到他知道的這麼詳細,有幾件事和幾句話,我都要回憶一下才能想起來,一定是悠人君拜託了他。」
接著她望向清見琉璃,認真道:「替我謝謝七原同學,幫我和他說,悠人君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了,我從沒怪過他,會按他的心意去做,也請七原同學不必再擔心我的身體狀況,我會好好生活下去的。」
清見琉璃出了松內家就是一路急奔,連少女的矜持都顧不上了,要不是有鑰匙,搞不好能一頭撞破七原武的房門——她和松內雪聊了很久,雖不知道七原武編造了什麼謊言,但能明顯感覺出她重新煥發了生機,而這就夠了!
這會兒七原武已經在家了,正在往客廳牆上釘釘子,清見琉璃在他身前剎住車,認真道:「七原同學,謝謝你。」
七原武斜了她一眼,笑道:「小事而已,現在信了吧,我言而有信,是不是真幫到她了?」
清見琉璃真的很感動,沒想到她只是向七原武提了幾句,他還真沒要任何好處就伸手幫忙了,甚至還搭進去一大筆錢,郵輪套票肯定不便宜,他直接送了,連成本都沒要。
她覺得這很了不起,覺得自己之前真的看錯七原武了,他是個混蛋不假,但不是壞蛋,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善良的,正在慢慢向一個好蛋轉變,十分令人欣慰。
「這次你做的很好,我很高興。」清見琉璃哼哼了兩聲,覺得七原武可能是為了她心裡舒服一些才這樣做的,接著好奇問道:「伱在信里寫了什麼,你為什麼要給她船票?」
七原武使勁釘釘子,隨口道:「沒寫什麼,就是替松內悠人寫了些道歉的話,寫了些開導的話,寫了些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小秘密,然後讓松內雪去旅行,我仔細挑過的艙位,她會在旅行路上遇到幾個性格脾氣都很不錯的人,能和她有共同語言,他們會成為她很好的朋友,會陪她度過這段艱難時期,重新開始新生活。」
原來你這傢伙這幾天早出晚歸是去做這件事去了,原來你偷偷為我做了這麼多
清見琉璃小心臟更柔軟了,小聲道:「這樣很好。」接著她想了想又說道,「船票多少錢,我願意分擔一半。」
七原武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豪華郵輪的頭等艙可不便宜,你確定嗎?」
「沒關係。」清見琉璃一向不在乎錢財,更何況這事做得真的很合她的心意,不能讓七原武為她承擔全部損失,直接道,「我可以替你工作抵債。」
「好吧,既然你堅持我也沒辦法。」七原武嘆道,「那就加200個小時好了。」
「不夠吧,300個小時吧,也不能讓你太虧。」清見琉璃不好意思地說道,覺得以後要更加認真工作才能對得起他的一片好意。
「250吧,250別和我爭了,250就行。」七原武完全不在意這點小錢,他生活開銷要比表面上看起來大許多倍,伸手從旁邊取出一個畫卷,展開掛到牆上,退後兩步滿意看了看,笑道,「怎麼樣,是不是很配我的客廳?」
清見琉璃抬眼望去,吃了一驚:「誒,這不是《沖之島四支卷》的春季卷嗎?有殘破的那捲,怎麼會在你這裡?」
七原武還在欣賞畫作:「銀行虧到姥姥家了,當然要儘量挽回損失,案子剛結就想辦法把證物要回來了,想試試能不能把這多少有點傳奇色彩的贗品儘量賣個價格,但也就秋之卷有幾個人競拍了一下,春之卷根本沒人要,我連律師事務所的委託費算在內,只花了一百多萬円就拿到了手。」
清見琉璃更驚訝了,「你花了一百多萬買贗品?」
「誰說這是贗品了?」七原武笑得很高興,「我從沒說過春之卷是贗品,失蹤121年《沖之島四支卷》大概也只剩這殘缺一卷了,不然就算偽造者技巧高超,沒個參照物也不可能造假到連我都分不出真假,畢竟一瀨范沒傳下來多少作品,市面上很少能找到,他們很難弄到真跡拆分研究。」
清見琉璃驚呆了,望著牆上的畫遲疑道:「那他們有真跡為什麼還要造贗品?」
「大概殘成這樣,賣不上價,還不成套,難以賣出去,不如用贗品補全後賣個差不多兩億更賺,要是我我也會這麼選。」七原武真的很高興,「不過對咱們來說不成問題,反正白撿,在這兒掛上個十年八年的,我再想想辦法炒作一下證明是真跡,回頭賣個幾千萬円不是問題,總算沒白辛苦兩天,還差點被你打一頓。」
清見琉璃愣愣看了一會兒畫,覺得七原武的分析極有可能是真的,轉而看向他,困惑道:「你為什麼沒告訴銀行?」
七原武毫不在意,以前他抓肥羊抓的最多的就是華爾街那幫人,「我又不是銀行的爸爸,他們自己想不到怪我嘍?藝術品這一行就是拼眼力,自己眼拙誰都沒辦法,我願意花一百多萬円已經算是品性高潔,換個古玩店,元青花都能說成狗食盆花五塊錢買下。」
清見琉璃還是難以接受,「那你無償幫助松內夫人」
七原武隨口道:「當然是因為我太有良心,白撿這麼一大筆錢,拿得太燙手,多少也得去做點善事平衡一下。嗯,等將來內井達夫放出來,也可以分給他一點,看看他能不能東山再起,結個善緣,免得他沒事做再惦記著捅死我。」
「那我剛才那250個小時」清見琉璃完全無法接受了,三觀又受到打擊。
七原武轉身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個豬腦子大笨蛋,我隨便說說你就信了,怎麼可能是真跡,我就是買來留念的,畢竟仿得這麼好的贗品也很少見,對我以後學習技法很有幫助,極有收藏價值。」
混蛋,原來是假的啊,這大騙子,整天就會忽悠人,嚇死我了!
清見琉璃心裡鬆了口氣,馬上羞惱道:「你這傢伙,以後別開這種玩笑,怎麼整天不著調,說得那麼真,我都以為這畫真值好幾千萬円了。」
七原武沖她微微一笑,對他來說,盆河町殺人事件到這兒就算全部結束了,轉身就走,吩咐道:「行了,別看了,我肚子餓了,準備吃飯,來給我打下手,今天你可以點菜,想吃什麼都可以。」
清見琉璃下意識跟他走了兩步,但心中一動,又轉頭望向牆上的殘畫,再次一臉狐疑。
等等,怎麼聽著味道不對,該不能是真跡這傢伙故意在騙我吧?
但這真的有可能嗎?
混蛋,這到底是真跡還是贗品啊,該不能真值好幾千萬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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