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驢摸著懷裡,拿出一個信封。他把信封遞過來,還示意讓我們打開。
我看到這信封是密封的不說,封口處還貼著一個很迷你的十字封條。封條上蓋著印。
我意識到這裡面的內容不簡單,但也沒太留意這印上寫著什麼。鬍子先用牙,對著封口狠狠來了一口。
其實他有點急了,撕咬的有點狠了。但包括我、鐵驢和他在內,一定都沒料到,這一口會這麼猛。
封口齊刷刷斷了不說,原本這裡裝的是照片,竟然也被咬下一截去。
鬍子很尷尬的眨了眨眼睛,又跟我說,「行了行了,湊合看吧。」
我倆把照片拿出來,試著拼在一起。這期間我也初步盯著幾眼照片。不得不說,我立刻有種很不適應的感覺。
照片上是個人頭。頭皮和頭髮都沒了,眉毛也被剃了,死者麻木的半睜著眼睛,眼珠子黯淡無光不說,這人頭的顏色也不對勁,整體發白。
我和鬍子都沒說什麼,繼續看著。鐵驢還給我倆打預防針,說你們一定扛得住,別吐了。
鬍子噓了一聲,表示沒什麼。而我又通過這麼一會兒的觀察,有個猜測。
我問,「這人頭是不是被煮過?尤其頭髮和眉毛都被割了,一定是怕煮的時候,毛髮弄得湯里哪都是。」
鐵驢點點頭,贊了句,「聰明。」
鬍子不再噓了,他一定聯想到什麼,臉上還出現一副厭惡感。
我看死者年紀並不大,又問鐵驢,「這人頭到底在哪裡發現的?學校麼?」
鐵驢應了一聲,接著解釋說,「這是烏州大學大二的一名學生,叫馮豆豆。昨天晚上,他的人頭在學校二食堂的煮麵爐被發現了。」
看我和鬍子一臉嚴肅,鐵驢又爆了另一個猛料。這烏州大學的二食堂,最有名的是牛肉麵,那一天一共賣了四百多份,當時有些學生吃完後,還跟廚子讚揚呢,說今天的面出奇的好吃。廚子當時並沒覺得怪異,但等晚間清理煮麵爐的湯水時,他從裡面撈出這個人頭來,當時這個廚子就嚇得坐到了地上,也急忙報警了。但考慮到這麼多學生都吃了人頭煮的面,如果這案子公開的話,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警方也好,學校也罷,都試圖把這事壓下去,秘密調查偵破。原本負責此案的是烏州刑偵大隊,但省廳的意思,讓咱們仨參與進去,帶領當地刑警偵破此案。
我雖然沒當過警察,卻也依稀記得,條子們破案有個72小時黃金偵破期的說法,往白了說,如果三天過去了,還沒重要線索的話,這案子就既有可能會成為冷案。而且這麼一來,我也徹底明確了我和鬍子這次的任務。
鐵驢讓我倆繼續沉默的緩了一會兒,隨後又問,「你們對這案子有什麼看法麼?」
我發現自打出獄後,這次接任務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以前條子主動告訴我們做什麼,而鐵驢呢,反倒先問我倆的意見。
我和鬍子只知道這案子的冰山一角,所以一時間也不能盲目下啥決定。
我索性來了個不回答反問。我讓鐵驢再說說,既然這人頭能在食堂發現,食堂是否為第一案發現場?警方對其他學生尤其是馮豆豆的室友調查沒?有啥發現?另外馮豆豆是不是跟什麼結仇了?
我其實最偏向的是最後一個問題,因為死者能被人這麼禍害,仇殺的可能性很大。
鐵驢很實在的回答,說他是在下午才收到這案子的資料的,了解並不多,只知道食堂不是案發現場,有人在夜裡偷偷爬著食堂窗戶,把人頭送進去的。隨後他又擺手,讓我倆別考慮這麼,就從主觀印象出發,說說怎麼偵破吧。
我和鬍子被鐵驢這麼逼問,只能你一言我一語的補充。
我倆的意思,分三步走,一來調取學校二食堂附近的監控,看能不能找到可疑人,二來調查馮豆豆的身份和近況,看能不能在這方面有所進展,發現可疑的仇人,最後從馮豆豆室友做突破,挖一挖消息啥的。
鐵驢聽的連連點頭。
我以為他被我和鬍子這麼縝密的分析震懾住了呢,誰知道隨後他掏出手機,默默的撥了個電話。電話接通後,他稱呼對方為頭兒,緊接著,他把我倆剛剛的分析,完全作為他的看法,一句不差的說給隊長聽。
我算明白了,心說這頭死驢是偷話來了。鬍子不住的對著鐵驢翻白眼,算是一種「嘲諷」吧。
鐵驢壓根不在乎這個,最後我和鬍子時不時的咳嗽著,他還拋棄我倆,一溜煙的跑到院子裡。
大約過了十分鐘,鐵驢笑嘻嘻的回來了,豎著大拇指說,「兩位兄弟,你們的觀點不錯,我老大很贊同。」
我心說在他隊長眼裡,肯定不知道這些觀點是我和鬍子的原創。當然了,因為這點事,我和鬍子也沒法跟他計較什麼。
另外我也有另一個很猶豫的地方。我問鐵驢,「我們這次去破案,到底是什麼身份?」
鐵驢拿出莫名其妙的架勢看著我,又很肯定的回答,「特警啊!」
我心頭一震。鬍子一看就沒我知道的多,這一刻還愣住了。鐵驢又拿出突然想起什麼事的架勢,拿出一個證件,遞給鬍子。
這證件跟我的差不多,都是警官證,尤其裡面也寫著,我們歸屬於北虎部隊。
鬍子接過證件時,整個人都愣了,隨後他哈哈狂笑著。其實他並不是那麼想當警察,這一刻想的只是賣弄。
他站著筆直,又是挺胸又是收腹的,試圖拿出一個像樣的軍姿,隨後他舉著證件,嘴裡嘀嘀咕咕反覆的說,「你好,警察!啊不,是特警!」
我沒空給鬍子捧臭腳,又跟鐵驢強調,「我和鬍子當豁免線人的態度很明確,只想立功贖罪後恢復自由身,對這個特警並不感興趣。所以我很想知道,以後我們會一直當特警麼?」
鐵驢這人並不笨,他聽完沒急著說啥,想了想後,反倒含糊其辭的說,「你們的事,我還真不太清楚,這得組織上來定才行吧。另外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在出獄前,是不是簽了一個秘密協議?」
鐵驢說完就嘿嘿的看著我倆。
我太清楚那秘密協議的內容了,尤其當時在上面按手印時,警方還不斷強調著其中的一項內容。這內容指出:豁免線人要完全遵守警方的命令,尤其上線提出任何協助破案的要求時,都要無條件遵守,不然我們這些線人,將會前功盡棄,再次被送回監獄中,苦熬漫長的刑期。
我隱隱覺得,鐵驢很狡猾,他把秘密協議搬出來,就是想樹立他的威信,也不想讓我倆再問這些讓他沒法回答的問題。
我並非是一個沒尺度的人,也不再跟鐵驢套話了。
鐵驢的意思,趕早不趕晚,既然要接這個案子,我們仨就早點出發,去烏州跟當地警方匯合。
我和鬍子連住所都沒回,這就隨著鐵驢,一起坐上那個摩托,急匆匆的走了。
哈市離烏州並不遠,跑高速的話,最多兩三個小時。但我們要是騎著摩托趕過去,路上不耽誤的話,需要五個小時。
我們也沒這麼做,尤其坐摩托跟坐轎車的最大區別是顛簸,我心說真要熬上五個小時坐摩托,我們仨的屁股還要不要?
鐵驢圖省事,最後選擇了火車。我們隨便坐了一輛特快。
等到烏州火車站時,都已經是後半夜了,但也有兩個人接站。他們穿的很隨便,我卻敏銳的感覺到,他們是刑警。我猜這跟我當線人有關,畢竟自己天天接觸這些人,早就對他們了解的透透的了。
這倆刑警很熱情,我們仨剛出站時,他們就先打招呼。鬍子是我們仨里反應最積極的,他一手握著證件,一手伸過去,跟這倆人握手。鬍子嘴裡還說,「我們是北虎部隊的特!警!你好!」
我心說這爺們的興致咋還沒過呢。我們並沒在出站口多逗留,一起上了一輛警用私家車。
我們直接奔向烏州大學附近的派出所,最後來到小會議室。
這倆刑警急忙準備著資料和投影儀,鐵驢跟我倆提醒,說一會要開一個案情分析會。
我頭次參與這種會議,顯得有些陌生,其實對我和鬍子來說,更習慣偷偷躲在某個臨時住宅,跟上線一起碰事情。
就這樣,等一切設備連接好後,兩個刑警先說了現在掌握到的情況。警方對馮豆豆做過初步的摸底調查。這學生沒結仇,也很老實,基本不出校園,所以從他身上找不到線索另外警方沒敢明面上對他的舍友做調查,只通過接觸導員和兩次暗訪,做了一次統計,他周圍同學沒啥嫌疑至於那個發現人頭的食堂,警方的痕跡專家和法醫都去過,更是沒啥發現。
我聽來聽去,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案子到目前為止,還是毫無進展的狀態。
鐵驢一直靠在椅子上默默聽著,之後他發言了,問兩個刑警,「有兇手去食堂的錄像麼?」
兩個刑警點頭,還用投影儀播了一個片子,也就是拷貝回來的監控視頻。
我和鬍子原本越聽越沉悶,甚至都快睡著了,但看視頻又讓我倆來了精神頭,我倆還故意往前湊了湊。
鬍子眼珠都沒眨一下的,看完的那一刻,他打了個響指,不屑一顧的說,「通過這視頻還破不了這案子?你們這幫條子也太窩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