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已至內屋,荊軻坐下道:「本來是那人先到飯館用餐,店小二推說客滿,那人正要離去,卻見小二引小王爺進了豪華包廂,那人心中不忿,藉機挑事,小二又從中挑撥,引小王爺與那人結怨,爭執之時,小王爺仗著尊貴身份,言語中辱罵貶低那人,那人年輕氣盛,咽不下這口惡氣,這才出手打傷了隨行兩個同伴,打死了小王爺」。
高漸離道:「照你這麼說,小王爺是咎由自取」。
荊軻嘆口氣道:「只怪他運氣不好吧,碰上個兇殘之人」。
高漸離道:「那另外一百多條人命又是怎麼回事」?
荊軻道:「他們都是王府中人,知小王爺被人欺負趕來支援,到達之時小王爺已經咽氣,隨圍剿那人,不料那人太過生猛,連殺一百多條人命仍毫髮無損,最後卻不知怎地主動繳械不戰,這才被抓捕歸府」。
高漸離道:「這倒奇了怪了」。
荊軻道:「我已問過數個當事人,都說此人臉生,像是初來燕地」。
高漸離道:「現在食府那邊怎麼樣了」?
荊軻道:「還能怎樣,官府貼了封條,說是整頓一月,你表舅上下打點,希望小事化了,說不來馬上就來找你幫忙了」。
高漸離道:「出這麼大的事,他還有臉面來找我」!
荊軻道:「誰讓你是他外甥呢,有血緣的,你在宮中又有地位」,頓頓道:「對了,你這邊進展得怎麼樣了,查清楚這人來歷沒」?
高漸離道:「不出先前所料,此人正是立姓」。
荊軻驚道:「果然是他,這可如何是好」?
高漸離道:「他現在壽王府中備受折磨,隨時有性命之憂啊」。
荊軻道:「那得儘快救出他才是」。
高漸離道:「我自知如此,可是想要救他絕非易事」。
荊軻沉吟道:「你可有良策」?
高漸離道:「去找王爺求情肯定不行,要他放人交由官府處理他也不會答應,關鍵現在立姓落於王爺之手,王爺可以隨時置之死地,這是事情棘手之處,對我們大大不利」。
荊軻道:「那可怎麼辦」,眉頭一緊,神秘道:「看來只有請太子出面了,方能擺平此事」。
高漸離搖頭道:「不可,一來請太子出面未必就能救出立姓,畢竟他是王爺殺子仇人,與王爺有不共戴天之仇;二來雖然立姓殺人有因,畢竟一百多條人命,人命關天,殺人犯法,法不容情,太子如若插手此事,有失公理人心,外人難免指點,陷太子於不義,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要驚動太子」。
荊軻道:「這樣也不行,那可如何是好」?
高漸離道:「當務之急,乃是保住立姓性命,其他事情想辦法一點點解決,只要立姓不在王爺之手,我們便可與王爺周旋」。
荊軻道:「怎麼保住立姓性命」?
高漸離道:「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荊軻道:「什麼辦法」?
高漸離遁聲道:「劫獄」!
荊軻驚道:「你是說去王府劫走立姓」?
高漸離道:「不錯,這就仰仗大哥了」。
荊軻憂道:「壽王府雖比不上王宮禁地,也算戒備森嚴,冒然前去,恐怕難以成功啊」。
高漸離道:「憑大哥一身本領,諒王府中人難有對手,再說我已知曉立姓被鎖之處,大哥只管直奔目標,一旦得手,馬上撤離便可」。
荊軻沉吟道:「看來只有如此了」。
高漸離道:「現在天色還早,咱們等到子時動手」。
荊軻道:「就依賢弟之言」。
當下二人又詳加計議一番,高漸離畫出草圖,標出立姓具體所在位置,又羅列注意事項,必須速戰速決,安排好逃跑路線,只等子夜到來。
眾人早已來到壽王府附近,隱蔽躲藏好,但見圓月高懸,耳聽烏鴉啼叫,子夜如期到來,高漸離道:「是時候了,大哥行動吧」!
只見荊軻一襲黑衣,又用黑布遮口,道:「好,我這就去了」。
高漸離道:「就在說好的地方接應你,救下立姓之後切莫逗留,立馬逃走,若是此行失敗,也不要暴露行蹤,想辦法儘快脫身,大哥小心」!
荊軻道:「知道了」,更不遲疑,閃身而出,隱去夜色之中。
高漸離等人目送荊軻離去,飛身上了王府院牆,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高漸離對隨行二人道:「咱們也走吧」,便躡手躡腳離開。
且說荊軻縱身上了院圍,朝王府看去,院中散落著點點燈籠光亮,自是王府中人巡邏放哨,荊軻尋思:看來王府中戒備比平時嚴了許多,我得小心才是。便半俯身子,躡腳行走於屋檐之上,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響,朝高漸離所說之處慢慢移去。
約莫半柱香工夫,荊軻心中默數十座房子,已至指定地點,琢磨如若高漸離所說無誤,那立姓便是被囚於此處了,耳聽屋下細微聲響,俯身輕輕揭下幾片房瓦,朝里看去,趁著月色和屋內微微蠟油光亮,只見兩名大漢光著膀子,手持鞭條刑具朝一人身上不斷招呼,口中陣陣辱罵。朝那人看去,手腳被綁在木柱之上,頭髮蓬亂,衣衫不整,雙眼朦朧淒迷,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血肉模糊,幾乎分辨不出本來模樣,當真不忍直視。荊軻細瞧那人,依稀覺得果如高漸離所說,和成名有幾分相像,定睛細看,這人眉宇之間頗有英氣,又多了神似,心中暗道:此人多半是立姓無疑了。
這人正是立姓,且說立姓早時被捉進王府,正要被姬王爺整治之時,恰逢高漸離求見,姬王爺暫且饒恕他,命鄒將軍帶下。立姓當時聽得高漸離三字,心頭也是一驚,暗道這莫不是哥哥提過的那位高漸離,神態並未表露出來。待被那鄒將軍拉扯走至走廊,聽那鄒將軍與高漸離對話,不由多瞧了幾眼高漸離,尋思能在此處巧遇高漸離,當真世事無常,看自己一身糗樣,倒也沒與那高漸離相認。往後高漸離離去,便被鄒將軍帶至一處黑屋,鐵鏈綁住關了起來。再有些許時候,姬王爺和鄒將軍帶人前來,逼問立姓來歷。立姓心想既已淪落至此,一切倒也無所謂,任由他去吧。便是王爺拷問什麼,立姓答什麼,毫不含糊。待到王爺拷問完畢,仍覺不盡興,發話道:「此人一介賤民,竟然殺害世子,犯下滔天罪行,得先讓他受盡皮肉之苦,殘酷刑法,讓他體會一下什麼是痛苦」。既然王爺發話,手下人便是施展渾身解數,杖刑、鞭刑、拶刑、棍刑、剝皮、抽筋、騎木驢、倒灌腸等等酷刑輪流伺候,立姓自是皮開肉綻,苦不堪言,立姓尋思身上多一份痛苦那便減少一份罪孽,是以苦苦忍受。王爺看立姓被折磨得差不多,道:「記住,不能讓他咽氣,適可而止,留住他的性命,以後每天都讓他體會一下這種感覺」。手下人狂笑以應,後王爺臨時有事離開,臨走之時吩咐眾人繼續施暴,直至夜色降臨。
立姓若要反抗自是輕而易舉,憑王府中這些菜鳥如何能傷立姓半分毫毛,只是立姓為贖罪過,甘願接受這些懲罰,這些看似厲害體罰,其實對於立姓來說微不足道。卻說天色漸遲,看管立姓這些人逐漸離開,最後只剩下兩個壯漢,直至夜色慘澹,荊軻到來。
荊軻密切注視著下方一切,看那兩個大漢揮斥著荊鞭來回在立姓身上飛舞,血肉飛濺,直刺荊軻心痛,荊軻暗道:這等非人折磨,何人承受得了,立姓你受苦了!便要飛身而下去解救立姓,轉念一想冒然下去只會暴露目標,到時招來更多侍衛,以寡敵眾豈不麻煩,非但救不了立姓還會有性命之憂,小不忍則亂大謀。只能暗暗祈禱立姓暫且忍耐一番,靜靜等待時機成熟。
終兩名大漢收了刑具,只怕也是打累了,一人喘道:「哎,累死我了,這小子可真能抗,皮肉真結實」,看看立姓雙眼緊閉,又道:「看看他還有氣兒麼」?
另一人伸手探探鼻口,道:「還有氣兒呢,沒死」!
那人道:「那就好」。
另一人道:「要不今天就這樣吧,明天再來收拾他」!
那人道:「嗯,誰讓咱們揀了這份苦差事」,已用毛巾擦了汗漬,伸開打開房門,招呼外面道:「哥倆兒要走了,這裡交給你們了,好好看管」!
外面一人道:「知道了,兄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了」!
那大漢道:「咱們走」,同另一人躍出屋去。
荊軻見這兩名大漢離開,門口一名士兵伸頭探了探屋內,便合上房門,耳聽那人抱怨道:「這麼冷的天兒,咱們還得候在這裡站崗,真是日了狗了」!
另一人道:「王爺特意吩咐過,要嚴加看管裡面這人,你就別抱怨了,出了什麼差錯,咱們可擔待不起」!
那人道:「唉,這註定是一個漫長的難耐不眠之夜」!
另一人譏笑道:「怎麼,沒有老婆暖被窩就受不了了」。
那人道:「去你的,怎麼這麼騷呢你」!
……
荊軻早已移步至屋檐之上,耳聽下面二人打情罵俏,探身瞧了瞧果然門口二人站崗,遠處院中依然零星燈籠晃動,一批批士兵護衛巡邏,風中不知什麼聲音颯颯作響,荊軻沒有一絲涼意膽怯,暗道:是時候了。
只見荊軻擺好姿勢,倏地騰空而起,轉而飛身躍下,那兩名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後腦勺已然被重擊了一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倒下不省人事,荊軻心喜:幹得漂亮!
荊軻一擊即中,回身看一隊巡邏官兵由遠及近走向這邊,暗道:糟糕,時間不多了。忙推了房門,閃身進去,又探出腦袋左右瞧瞧,這才合上房門,快步走至立姓面前,近看立姓慘狀更甚,心中都在滴血,鼻子一酸,差些落下淚來。捏捏立姓人中,見他漸漸睜開眼睛,觸動道:「兄弟可是立姓么」?
見立姓半睜雙眼,只是稍稍看看自己,荊軻又道:「在下荊軻,為救兄弟而來」。
立姓仍未答話,不知有沒有聽懂自己言語,耳聽門外腳步聲漸近漸響,道:「來不及了」,拔出劍來,只聽「噹噹噹噹」四聲,已然砍斷立姓手腳鐵鏈,上前扶住立姓,道:「咱們走」!
荊軻架住立姓朝門口移動,畢竟多了負擔,行動不便,便只拉開房門,正對門外巡邏官兵,兩伙人馬愣了片刻,終有人大聲喊道:「有人劫獄了,快喊人吶」。官兵已然掏出兵器,團團圍住荊軻二人。
荊軻暗道不妙,沒想到快要成功卻被人發現,若是荊軻一人逃跑自然容易,只是現在多了一個半死不活的累贅,見官兵操傢伙圍堵上來,只得持劍招架。
荊軻一手扶著立姓,另一手舞劍迎擊面前這七八個官兵,荊軻畢竟是武林中成名已久人物,絕非浪得虛名。雖一隻胳膊受制於人,初時倒退幾步,後來變守為攻,逐漸占了上風,逼得眾人節節後退,眼看逃跑有望,敵方已然喚得支援,大隊官兵也已趕到,一伙人又將荊軻二人圍至牆角。
領隊人正是鄒將軍,只聽他大聲喊道:「王爺有令,務必活捉他二人,如若生擒不了,也絕不能讓這二人逃走,給我上」!
一聲令下,官兵簇擁而至,荊軻暗暗叫苦,既已退至牆角,暫且放開立姓,解了束縛,自然勇猛異常,只見荊軻使一招風捲殘雲,霎時間烏雲蔽月,天昏地暗,塵土飄揚,黃葉四散,一招既已蒙住眾人,機會稍縱即逝,荊軻哪能戀戰,趁著眾官兵迷亂之際,抱起立姓,飛身便上了屋頂,施展輕功朝遠處奔去,耳聽下面鄒將軍疾呼:「放箭」!荊軻只覺手臂一麻,接著一陣劇痛,側頭一看,胳膊中了一箭,荊軻哪能理會這些小傷,折了箭翼,顧不上疼痛難忍,在這屋頂山飛檐走壁,耳聽後面喊叫聲悄,知已暫且逃離危險,朝約定地點而去。
荊軻攜立姓逃跑,並未按來時路線返回,而是朝王府西北角逃竄,既已逃至府院盡頭,躬身躍下院牆,又覓小道狂奔三里地,已然看到遠處馬車人影,心中一喜,加速飛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