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何事如此驚慌?」辛毗訝然道。
司馬懿向來沉穩,很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這份情報真假可有覆核過?」司馬懿用鋒利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兒子,聲音有些乾澀,面色發緊。
「大都督,這並非什麼機密,渭南不少百姓都已經在使用,尤其是蜀軍所在的百姓,下面的人走訪過許多田才敢總結出來的。」
司馬懿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緩緩坐下,喃喃道:「為何我以前從未聽說過還有這種犁!為何蜀軍突然就有了這種曲轅犁!」
辛毗依然一臉懵逼。
司馬昭將竹簡撿起來,呈遞給辛毗。
辛毗疑惑地接過看起來。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大跳:「這這這……此事當真?」
他也用那種震撼的眼神看著司馬昭。
「不可能有假了。」司馬昭嘆了口氣,他指著營帳外說道,「這不是機密,軍師若不信,可以去斜水岸邊看看。」
營帳內陷入短暫的死靜中。
魏軍最大的優勢並不是本土優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漢軍比魏軍更得民心。
諸葛亮每次抵達關中,漢軍秋毫不犯。
不僅如此,漢軍所至,盜賊匪徒,一律被嚴懲。
大漢丞相的賢名在渭南廣為流傳。
既然大漢在渭南一帶有民心,為何還如此被動呢?
因為造勢是需要時間的。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例如不是得了民心,立刻就能有效果。
得到百姓的認可之後,還需要一定的時間站穩腳步。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糧食生產。
糧食生產這件事有規律的周期性,急不得,只能沉住氣。
司馬懿到關中,也是花了大力氣,打通了成國渠,用了幾年時間,才取得一些成效。
尤其是在這個生產力有限的時代。
可是!
現在,因為曲轅犁的出現,蜀軍在糧食生產這個環節上,取得了突破性的優勢。
這麼說吧,曲轅犁大大加快了糧食生產。
接下來,無論司馬懿是否也掌握曲轅犁,都不影響蜀軍加快屯田了。
也就是說,魏軍糧食的優勢,可能會被拉平。
司馬懿一直堅守不出,打的就是糧食的優勢。
這個優勢,接下來,可能沒有了。
當然,只是可能。
因為世事無絕對。
「現在有兩件事要去做!」司馬懿回過神來,他的大腦開始飛速轉動。
他一說話,將震驚中的辛毗也拉了回來。
「一、立刻派出大量斥候,查清楚蜀軍屯田的地方,仔細觀察曲轅犁犁田的效果,我要詳細的匯報;二、讓騎兵做準備,一旦偵查到蜀軍屯田地點,我們必須立刻以多路騎兵突襲!」
「大都督,切勿著急!」辛毗一聽司馬懿要出兵,連忙阻攔,「陛下讓我們死守……」
司馬懿嘆了口氣,說道:「戰局千變萬化啊!若曲轅犁是真,我們恐怕得改變策略了。」
辛毗臉色也凝重起來。
局勢的變化完全出乎預料。
司馬懿繼續說道:「若是放任蜀軍用曲轅犁在渭南屯田,以諸葛亮的吏治能力,後果我無法想像,更何況,蜀軍現在大量使用紙。」
外面那些衝鋒陷陣的將軍不知道這個後果,作為統帥的司馬懿難道還不知道?
這就相當於,蜀軍直接在渭南紮根,將斜水一帶變成前沿陣地了。
一旦蜀軍解決了後勤問題,那半個關中,都將暴露在蜀軍可怕的兵鋒中。
那個時候,別說他司馬懿無法向洛陽交代,恐怕曹叡都坐不住,要再次親征關中了。
若是曹叡再次親征關中,孫權又在東線搞事情,大魏該如何應對呢?
見司馬昭有些錯愕,司馬懿怒道:「還不快去!」
「喏!」
六月二十日,天氣晴。
斜水東岸,外圍一帶,漢軍正在操練,校場上呼喝聲如雷,步兵正在演練搏殺。
他們手持長刀,重複著劈砍的動作。
這支軍隊是漢軍中的一支精銳,叫神刀軍。
神刀軍各個虎背熊腰,以長刀劈砍敵人為主,具體戰力,司馬懿體會最深。
否則魏軍也不會一直堅守不出了。
另外,弩弓手則密集地射擊,一遍又一遍重複著那些單調的動作。
季漢弩兵,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當年諸葛亮南征,為了對付南蠻,專門設立了大量弩兵。
後來將南蠻的諸多成年男子編入到弩兵中。
弩兵對克制曹魏騎兵有奇效,這也是掌握有大量騎兵的司馬懿不敢出戰的原因之一。
漢軍軍紀嚴明,訓練雖然枯燥,但每一個人都很認真,哪怕是一個很微小的動作也非常注意。
常年的訓練,使得搏殺和射擊的技巧已經非常嫻熟,如同行雲流水。
在稍微靠內層一帶,則是漢軍最精銳的虎步軍。
虎步軍就和曹魏的虎豹騎一樣,是挑選的軍中最強的那一批士兵組成。
之前東渡斜水,占領這片地區的就是虎步軍。
虎步軍披鐵甲,有步兵近身作戰的裝備,也有弩兵前程進攻的狀態。
他們可以正面硬抗曹魏鐵騎而臨陣不懼。
人數大約在五六千左右。
據說正史上,諸葛亮死後,司馬懿傾巢而出,嚇退司馬懿的就是姜維領的虎步軍。
此時虎步軍的士兵,正在烈日下跑步。
他們每一個人皮膚曬成古銅色,汗如瀑布,但神色剛毅,身姿矯健。
無數腳步聲落在地上,震得地面砰砰作響。
再內層,則是大片屯田兵,他們赤膊上陣,兩人拉犁,一人在後面握犁,不知辛勞地開著地。
另外,在北面,還有一支身披甲冑的漢軍,正在前方大膽地操練,呼喊聲在斜水和渭水之間迴蕩。
這支軍隊是專門威懾駐紮在斜水和渭水之間那支魏軍的,也就是魏將周當所統領部眾。
在漢軍的威嚇下,周當已經兩個多月沒有睡好覺。
楊儀視察完這支操練的部隊後,就帶著人趕往屯田兵所在的田地。
一到那裡,將作校尉法季就帶著人過來了。
「參見楊長史!」
楊儀放眼望去,只聽那些犁田的士兵們,一邊犁田,一邊正在大聲地唱著歌:「金稻滾滾,十里麥香,勞作為民,其喜洋洋……」
楊儀感到疑惑:「他們為何在唱歌?」
「下官也不知道,說是從陳倉縣那邊學來的。」法季說道,「他們一邊犁地,一邊唱歌,好像犁得更快一些。」
「陳倉縣?」楊儀怔了怔。
李衡那裡學來的?
那傢伙怎麼那麼多鬼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