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缺乏聰慧之輩,明眼人都能看穿皇帝和顧天涯在演。
但是,看穿歸看穿。
做事可一點不敢拖拖拉拉。
因為皇帝和顧天涯看似是在演戲,但是大家都能明白這不僅僅是演戲,而是一種表態,而是一種態度,這既是一種無聲的催促,也是一份特殊的考核……
皇帝和顧天涯用這種方式在催逼所有人,要讓他們打起所有的精神努力做好百姓安置工作。
想想看,連李世民這位皇帝都要親自下場,配合顧天涯演一場因為百姓安置而導致情緒焦灼的戲,所謂帝王乃是國體之本,沒人敢讓帝王的心情一直焦灼下去。
所以,整個幽州城裡的辦事機構幾乎連軸在轉。
而那些參與到棉花產業的世家大族,同樣在爭先恐後的拼命在使著勁。
誰都不甘落後,誰都想早早完成。
因為,這裡面涉及到巨大的利益。
自古讓人做事,不能光是催逼,需要雙管齊下才好,打一棍子給個甜棗才叫手段。
而顧天涯和李世民都是催人做事的好手,豈能不在這上面設置一些吸引人的獎勵?
所以他倆雖然在演戲催逼大家,但是也制訂了巨大的獎勵作為誘惑,故而,世家大族們的相互爭鋒的盡頭更足了。
……
這一日清晨,幽州城外五里。
顧天涯六弟子胡云領著幾個書吏和差役,一路上急匆匆的疾馳而來。
在這邊,早有一群人提前守候著,才一見到胡云到來,頓時所有人發出激動的歡呼聲。
「輪到我們了嗎?終於輪到我們了嗎?」
「太好了,咱們涇陽胡氏果然是要騰飛了!」
「真是祖宗保佑啊,讓咱家小公子能夠拜入顧先生門下,如果不是因為小公子的身份,咱們涇陽胡氏哪能爭的過那些大族……」
「祖墳要冒青煙了啊!」
一群人歡呼雀躍之間,又是激動又是迫切的迎接胡云。
這裡是一處臨時搭建的聚居點,大約有一百來棟無比簡易的茅草屋,聚居點外圍有著一圈原木柵欄做成的圍牆,僅有一個地方留出個巨大缺口當做大門。
這個巨大缺口做成大門旁邊,赫然立著一塊臨時製作的木匾,上面工工整整寫著四個大字,正是這處臨時聚居點的名字。
胡家莊子。
雖然名叫胡家莊子,其實聚居點裡的百姓大多數不姓胡,但是因為這些百姓都是由涇陽胡氏發動和遷徙過來,並且到來之後仍要由涇陽胡氏繼續負責,所以,這處聚居點就起名叫做胡家莊子。
目前幽州城外很多聚集點的命名都是用了這個辦法。
不管某個家族的勢力是大是小,遷徙百姓過來之後先要向幽州城申請一處臨時聚居點,而這個聚居點根據負責的家族不同,起名之時直接就以這個家族姓氏而定。
因為等到以後聚集點發展成為固定村落,這些臨時性的名字直接就會計入幽州城的典籍。
誰遷徙,誰負責,這種從未見過的終身責任制,讓任何一個家族都不敢隨意苛待百姓。
……
卻說胡云被家族眾人迎接進來,十幾號人滿是渴望的擁簇著他行走,還沒走上幾步,忽然前面看見一個老者,胡云微微一驚,急忙快步上前行禮,恭敬道:「族長爺爺,您怎麼也……」
那老者呵呵一笑,直接伸手阻攔胡云的行禮動作,語氣無比親切的道:「雲兒莫要行禮,你現在的身份可不小,爺爺雖然是胡氏族長,但我可擔不起顧氏真傳的一禮。」
胡云被老人阻攔著行不下去禮,只能急急開口道:「爺爺,您快進屋,眼下雖然已過寒冬,但是春寒仍有料峭,若是凍著您的身體,孫兒百死莫辭其疚……」
哪知老者又是呵呵一笑,鄭重道:「爺爺就是專門出來迎你的,豈能因為一點春寒回屋而去,這是失禮,萬萬不可。」
胡云愕然當場,他沒想到連自己的親爺爺都對自己這般。
卻見老者臉色更加親切,目光之中隱隱閃過一絲急切,忽然用手攥住胡云,明顯緊張的問道:「雲兒你跟爺爺說說,今天是不是輪到咱們胡氏了?」
這話說的有些無頭無腦,然而胡云卻仿佛早有預料,聞言連忙點頭,展顏笑道:「雖然插隊這種事於禮不合,但是孫兒畢竟是師尊的弟子,再加上師娘和師姑憐惜咱們家族的勢力單薄,所以悄悄給我那幾位負責政務的師兄做了暗示。而師兄們也早有心思想要幫我一把,他們接到師娘的暗示之後立馬給我做出了安排……所以說,咱們胡氏負責的百姓們可以提前登記戶籍了……」
老者登時大喜,周圍一群胡氏掌權者同樣大喜。
有人忍不住興奮道:「登記戶籍之後,百姓們就有了幽州的戶口,有了戶口是第一步,可以享受幽州的好幾個待遇,比如農具的資助,比如土地的規劃,最主要的是可以開始購買棉花種子,拿到種子才算是開了個頭……」
雖然只是開頭,但是大家都很渴盼,因為這意味著涇陽胡氏已經開始了棉花種植,等於是參與棉花產業的事務有了巨大進展。
涇陽胡氏是個低級家族,這一次可以說是把全族之力都壓在了棉花產業上,現在看到事情有了眉目,無怪所有人都會興奮不已。
但也就在這時,忽聽有人冷哼一聲,赫然是那個胡氏之中負責給家族潑冷水的人,只見這人滿臉嚴肅站出來。
這人語氣冷厲的道:「提前插隊,於禮不合,此次三十萬百姓遷徙幽州,各個家族都在盯著別家的動作。一旦有人破了規矩,立馬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各位別怪我說話不中聽,你們有沒有想過那些家族會去告狀?到時候事情鬧大了,咱們涇陽胡氏怕是要被治一個觸犯幽州律例的罪。」
眾人心裡頓時一驚,滿腔歡喜轉眼變成憂慮。
但是沒人責怪剛才說話之人。
因為,這是那人的職責。
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夠傳承不斷,就是因為族中每一代都會設置這麼一個潑冷水的角色,每當所有人因為某件事興奮無比的時候,負責潑冷水的人就會站出來唱反調。
這是他時刻警醒族人的權力。
足足好半天后,沒人敢發出動靜,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裡忐忑,擔心剛才這人的警醒會變成現實。
最終,還是老者首先從驚慌中醒過來神,語帶試探的問胡云道:「雲兒你跟爺爺說說,這事會不會真的會被治罪?咱們家族的勢力實在太小,可不敢招惹了你那位師尊的怒火……」
胡云明顯也在遲疑,似乎並未考慮到這個情況。
但他很快眼睛一亮,語帶激動的道:「不怕,我想起師尊前幾日說過的一句話,師尊說,由於幽州的辦事人手不夠,所以才不得不讓大家排隊,這既是為了秩序,也是防止亂了章程,原因是幽州的辦事小吏本就不夠,如果亂了章程很容易拖累辦事效率,但是師尊又說了,有時候做事不能一概而論,比如某個家族已經把百姓安置的準備工作全都做好,那麼我們幾個負責政務的弟子不能老是讓人家一直乾等著,可以適當予以調整,優先讓這一家開始。」
他說著停了一停,忽然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塊木牌,道:「為了這件事,尊師專門給我們特批了一些權限,比如我這塊師尊親賜的木牌,就代表著我有一次讓人提前的權力。若是我用這塊木牌讓咱家插隊,不管是誰都無法指責咱家亂了規矩。」
眾人登時大喜,紛紛激動起來,道:「竟然還有這種權限,小公子不愧是顧氏門徒。」
胡云滿臉微笑,但是眼中分明有著不舍,輕聲道:「但是我也只有這一塊木牌。」
他說著嘆了口氣,語帶羨慕的道:「我畢竟才拜師不久,在師門的地位不比其他幾位師兄,那幾位師兄跟著師尊的日子比我久,他們手裡的木牌最少都有三塊。尤其是程處默大師兄,他直接被師尊賜下了五塊木牌,那可是五次特批權限啊,真是讓人羨慕不已……」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小心翼翼試探問道:「你們同樣都是師門真傳,相互間的待遇竟然還有差別嗎?顧先生那樣的人物,莫非也會落入這種任憑喜好賞賜的俗套嗎?」
胡云連忙搖頭,一臉肅重的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師尊何等公正一個人,他老人家行事豈會如此淺浮?」
說著看了眾人一眼,解釋道:「我們師兄弟之所以待遇不同,是因為每個人的功績有大有小,比如我的大師兄程處默,他在師門之中功績最大,所以師尊賜他五塊木牌,用以獎賞大師兄的艱辛付出。而我由於入門最晚,所得的功績最小,因此才只有一塊木牌,這並非是師尊不喜愛我。」
眾人恍然大悟。
緊跟著,全都目光灼灼的看向那塊木牌。
胡云手裡攥著木牌摩挲良久,最終猛地一咬牙遞給老者,滿臉不舍的道:「爺爺,這東西您收好。」
……
……第1更到,後面緊跟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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