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朝廷還把事情給瞞住。
可是等到楊濤崩潰之後招供了,繡衣衛、巡捕衙門開始大規模的抓人,事情就瞞不住了。
京城裡面的老百姓本來就好打聽,誰沒有幾個在官面兒上的熟人啊?
所以大家把自己的情報都拿起來匯總,整個的脈絡就清晰了起來。
不過這裡面也有假消息。
比如說太子犯下的罪過,變成了是他的手下們瞞著太子、以太子的名義為非作歹,貪贓枉法。
別懷疑。
這就是朝廷故意引導的。
無論太子怎麼樣,只要他還是儲君,那麼就不能動搖他的身份地位,不能讓他的威嚴受損。
當然了,就這些已經夠大家談論個三五個月了。
「你知道吧?東宮的那些人太狠了,居然盜賣了倉庫一億石的糧食!」
「豈止!聽說戶部的金庫裡面,錢也盜用得差不多了!」
「嚇,那我們怎麼辦?全天下的災民們怎麼辦?大康……」
「閉嘴吧你這個混蛋!怎麼可能有危險?這不還有江南在嗎?聽說江南那邊一切都好!前段時間才積極的供應了東北防線上千萬石糧食呢!」
「哦,還是劉大人穩當啊!你說劉大人怎麼不早點回朝,入閣當丞相呢?他比起那幾位老頭子,總是要好太多了吧?」
「我估計是不遠了……甚至苗大人也可能會升官!只是可惜了熊總督,無端受了連累!」
「這不算什麼連累吧?也是御下不嚴了!」
「說起御下不嚴,誰能比得上太子?」
「……」
討論的人可不僅僅是平民百姓,許多勛貴和宗室子弟,同樣在談論。
比起平頭老百姓,他們或多或少都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在大康朝最風光的是誰?
當然是這群當官的朝廷大員了!
不說別人,只說一個漕運總督,人家只要能安穩卸任,就能至少帶著幾百萬兩銀子回家當大地主,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而這些宗室和勛貴呢?
一年下來,少的就只能得到幾千兩,多的也不過三五萬兩。
根本就比不過人家!
而且權力也根本是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的。
人家那叫一個出入風光、揚眉吐氣呢。
自己呢?
勛貴還好一點,宗室連京畿地區都不能出去!
當然,柳銘淇那群年輕小崽子運氣倒是好,能溜著出去玩一圈。
大家心裡的各種不平衡,遇到了這種官員大規模的被牽扯進去,不是被抓就是被彈劾,就是被禁錮,真是別提心裡有多爽了。
就這段時間,朝廷官員們惶恐不安的時候,街面上反而是很熱鬧,無論是酒館還是花樓,還是戲院,可都多虧了這些宗室勛貴子弟們撐起場面啊!
……
柳銘淇對於這些八卦表示不在意。
幾千年的朝廷鬥爭、各種王朝興衰都在我眼前過了好幾次,區區這點麻煩算什麼?
只要皇帝沒有換成建國六六六,那麼這個江山就還能穩得住。
但是太子的所作所為,還是讓柳銘淇有點蒙蔽。
真想不到,這個濃眉大眼的溫和太子,竟然能幹出這種事情。
這個國家都是你的,你幹嘛自己挖自己牆角,瘋了嗎?
可這事兒柳銘淇也不好去問太子,更不可能去問皇帝。
他只是有點擔心,如果是太子登基之後,這個國家到底會怎麼樣。
別以為開國才一百來年的占據正統的大國不會轟然倒塌,這個世上什麼都能發生。
否則秦朝怎麼歷三代而亡的?
隋朝怎麼歷二代而亡的?
柳銘淇第一次有了一種危機感。
倘若太子繼位後,改正了自己年輕時這樣的壞毛病倒是還好,倘若他不改的話……
難道自己和後代要去東南亞?
實際上美洲是最好的,天選之地嘛!
可從來沒有人知道在這個星球,到底有沒有美洲,萬一沒有呢?
煩啊!
煩惱之餘,柳銘淇只能寄精神於自己搗鼓的東西上面。
他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紅薯。
京城的暴雨也下了好多天,這個季節的紅薯藤,仍舊是比較嬌弱的。
一旦被水泡多了,會出現非常嚴重的後果。
多虧柳銘淇是理科出身,知道做一些危機性的預案。
夏天本來就是暴雨高發的季節,柳銘淇出門之前,便告訴了為自己種植紅薯的那些下人們,需要怎麼做防暴雨、防洪等方面的準備。
大家都知道這些紅薯是世子殿下的心肝寶貝,所以都沒有怠慢,每天除了照顧好紅薯藤之外,就是做著各種準備。
就這麼的,等到京城下暴雨之時,絕大部分的紅薯藤都避開了這一截。
如今七月了,柳銘淇回來四處審查,看著越來越茂密旺盛的紅薯藤,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
甭管別的怎麼樣,只要我這紅薯在全大康推廣開來,再加上一些現代化的管理和精種、細種,產量能嚇死人!
在古代社會,能吃飽肚子也就夠了,別的還有什麼更重要?
如果康麻子不是有了紅薯、土豆和玉米三大神器,就憑著你滿清「留髮不留頭」的規矩,連大元的國運都撐不過去!
況且康麻子年代開始,我國的人口一下就從三千多萬,一下子飆升到了道光年間的四億多人,這也同樣是三大神器的功勞啊!
如今我雖然手上只有三大神器之一,但至少能保證老百姓有點東西吃吧?
嗯,那我就堪比萬家生佛了!
說不定就算是新皇帝胡鬧,也不會惹起太多的風波。
對了。
西南總督葛松道今年才四十一歲,也就比太子大十三歲而已。
他肯定是會入朝入閣的,到時候正丞相可能有點懸,但副相絕對是跑不掉的。
有他這位法家大臣壓著新皇帝,難道新皇帝還能翻了天?
不僅僅是葛松道,還有柳銘淇有些畏懼的苗黑子呢!
苗黑子也才四十二歲,至少可以鎮壓新皇帝十幾年。
要是十幾二十年之後,這個皇帝還是不靠譜,他也沒有那麼大的精神折騰了。
想到了這一點,柳銘淇覺得自己好像又能放鬆一點了。
……
天兒一早,柳銘璟便悄悄的跑到了裕王府。
「銘淇,你知道南宮丘成和王志如怎麼樣了嗎?」柳銘璟詢問道。
他是吃喝玩樂樣樣行,南宮丘成和王志如便是他的狐朋狗友,關係可比跟柳銘淇要好得多了。
所以回來了這麼七八天時間,柳銘璟還忘不了兩人。
「我怎麼知道?」柳銘淇好笑的道,「我又不是京城小道消息中轉站,你都不曉得的,我哪裡去找消息?」
柳銘璟外號很多。
京城小道消息中轉站便是其中一個。
柳銘璟聞言訕訕的一笑,「消息我倒是沒有,不過咱們可以去問問人呀。」
「問誰?」柳銘淇不以為然的順口道,「除非是問皇上!」
「對!!」
柳銘璟一拍巴掌,「嘿,銘淇啊,你終於變得聰明了!就是要進宮去!」
少年如同看傻子一樣的看他,「我的大哥,除開必要的人等,整個皇宮現在都是許進不許出,我們這些宗室除了肅王叔,誰能進去?」
「你呀!」
柳銘璟拍著柳銘淇的肩膀,「你不是給念妤弄了滾滾回來玩嗎?今天咱們就給她送過去,這不就可以進宮了嗎?」
在獵捕滾滾的時候,柳銘淇曾經提過,想要把訓練好的滾滾送給長樂公主,讓長樂公主平日裡有可以陪著玩的寵物。
沒想到這傢伙倒是惦記上了。
這也的確是一個好辦法,至少打著這個旗號,柳銘淇完全可以進宮去。
因為景和帝可是吩咐過的,讓柳銘淇沒事兒就去陪長樂公主,而因此柳銘淇在宮裡幾乎就是暢通無阻的。
但柳銘淇卻搖頭:「不去,銘璟,這個霉頭咱們不能去碰。你何必摻和進這個泥潭裡面去呢?」
柳銘璟道,「唉,終歸是朋友一場。他們現在到底怎麼樣,最後結果會怎麼樣,我還是想要知道,然後看看能不能幫一些忙,這樣才會踏實一些。」
「你一個破宗室子弟,能有什麼辦法?」柳銘淇絕對不相信。
「嘿嘿,這不還有皇奶奶在嗎?」柳銘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王飛騰是陛下的潛邸之臣,皇奶奶平日裡就很欣賞他。南宮忌就更不用說了,那是先帝的老臣,和皇奶奶認識超過四十年了,你說如果可能的話,皇奶奶會不會救他們?」
還是你狠!
柳銘淇微微頜首。
其實也正常。
根據民間的情報來看,南宮忌和王飛騰都跟這一次的超級倒賣糧食案件無關,不過他們肯定是有重大責任的。
所以雖然罪不該死,卻又絕對懲罰很重。
太后存在的意義,就是把這個懲罰儘可能的放鬆一些。
柳銘璟的意思肯定也是想要讓自己的兩個狐朋狗友保持最後的體面吧!
要是全部成為了犯人流放海島,或者是身無分文的過日子,那未免也太慘了。
少年沉吟著說:「不過這個時候,恐怕這個藉口不好用吧?」
「怎麼不行?」
柳銘璟道:「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昨兒個已經去過一趟了,可他們不讓我進去。」
原來如此!
柳銘淇點頭說,「那好吧!我們待會兒就去!」
柳銘璟喜上眉梢,重重的「嗯」了一聲。
他就知道,柳銘淇雖然平日裡懶了一點,可對於朋友還是挺講義氣的。